秋日風起微涼。
漫山遍野的蒼翠已經變成了杏黃,七曲山上下都是黃葉的世界。
山腰平坦處,開闢出來的一處寨子裡,木屋林立,寨子邊沿的木柵欄上,散亂的栽着些破爛的旗子。
身披髒污斗篷的夏侯威在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下,緩緩自一間木屋裡走了出來,路過一處木屋,聽到屋裡傳出的哀嚎聲音,老將軍的眉頭皺了起來。
攙扶他的年輕將軍嘆了口氣:
“父親,我們的傷藥不多了,只有傷不太重的將士纔會用藥,太重,就只能自生自滅。”
夏侯威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向寨子邊走去。
“你不善領兵,我舊傷復發,陶澤又投靠了西秦,我們的軍士也越來越少,最後怕是逃不過敗亡一途了。”
夏侯澤臉色一白,“父親,只要您在,咱們就不會有事的,當年您在西亭,是漢國軍中的定海神針,今天您也是我們的定海神針。”
兩父子說着話,走到了山腰邊沿,向山下看去。
山前立着一處大營,大營之中旌旗飄揚,巡邏軍士來往,火頭營上空煙氣瀰漫,應當是在造飯了。
“動靜分離,詳略得當,好啊,布的一手好大營。”
夏侯威看着山下的大營,開口讚歎着說了。
夏侯澤臉色有些不好看:“父親,您養傷的這些日子,就是這支衛軍,跟我屢次交手,每次都把我打的大敗,只是一次衝陣,我就被打的丟盔棄甲。”
夏侯威點了點頭:“敗的不冤,若是我猜的不錯,統軍大將應該是蘇侯,威震圖勒的蘇侯,現在北地聽聞他的名字,是幾乎比擬長生天的人物。”
夏侯澤臉色不甘:“可是父親,我們就這麼敗了,我不甘心啊。”
夏侯威站直了身體,看向山下人喊馬嘶的營地,雙眸中透出無限嚮往,曾幾何時,自己也是漢軍的統軍大將,指揮萬千漢國男兒南征北戰。
沒想到臨到老了,竟然爲了一個兒子而變節,成了國家叛逆,朝廷追索的逃犯。
幾十年心血,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空啊。
“父親,我們回去吧。”
夏侯澤扶着夏侯威的手也不自禁的顫抖起來了。
父親的身體愈發的不好了,自己統軍,屢戰屢敗,若是父親再不出山,自己麾下的軍隊就真完蛋了。
夏侯威自嘲的笑了一下:“回去?回到那裡去?蘇侯領軍,自然是千般防備,萬種提防,真以爲你能逃走。”
“當年京城血戰,長街獨對,蘇侯領軍,一人可擋百萬軍,硬生生的把李勳的謀反給殺散,把李勳從幾乎篡位成功的皇子殺成了喪家之犬,逃亡北地。”
夏侯澤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了,按父親這般說法,自家是非死不可了。
“投降吧”
夏侯威開口說着了,看了一眼山下,語氣惋惜:“現在投降還來得及,真等蘇侯發動攻擊,你連投降都來不及。”
夏侯澤還想掙扎一下:“父親,山下只有一條路可以上山,我已經設置重兵,咱們的精銳全部堆在了那兒,就算他蘇路再厲害,也得拿衛軍的人命來堆。”
夏侯威白眉一揚,“拿命來堆?怕是他蘇路早就想好了破你重兵的法子。”
夏侯威不相信:“我不信,蘇路就算再天才,他也破不了山下那入口。”
……
吃過早飯,衛軍開始攻山。
董寧看着蒲南達領過來的幾個老頭跟婦人小孩,眉頭一皺。
“蒲都尉,你的人這是幹嗎?用這些老頭和孩子當炮灰,這也是人乾的出來的事兒?”
蒲南達嘿嘿一笑:“董將軍言重了,怎麼能讓這些人攻山呢,他們不是炮灰,而是破山下鬼門關的大招。”
董寧一臉疑惑,不過還是讓蒲南達壓着人上去了。
蒲南達手裡拿着鐵皮裹成的筒子喊了起來。
“衛軍弟兄們聽着,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這是你們的父親跟妻兒,我們就是用他們來逼迫你們的,不要放箭,傷着兄弟們的父母妻兒,小心你的兄弟在後背捅刀。“
“譚勇,你現在已經是旅帥了,管着點你兄弟,你的妻子都在,傳宗接代的孩子可不好生啊。你三個女兒只有一個女兒,傷了這個兒子,你這輩子可就不一定會有兒子了。”
“黃狗蛋,你是個孝子,王爺說了,放下武器,跟着你爹回家,對你這次犯得事既往不咎。”
“李棗樹,你小子是家中獨子,你爹孃都已經死了,是你們村翠花替你送的終,你孫子心裡虧不虧?
王爺說了,看在翠花的面子上,你跟着翠花回家,你犯得事兒也既往不咎。”
“候血手,你他孃的連孕婦都殺!王爺說了,你跪下來喊爹也不會饒了你。
衛軍弟兄們聽着,你們都是漢國兒郎,候血手這種殺害鄉鄰的渣滓,肯定會對袍澤動手,跟着他混的弟兄們,小心你們的後背。”
……
蒲南達拿着一本小冊子,扯着嗓子喊了。
很快,守衛嚴密的衛軍開始騷動起來,有衛軍想要出營,但是被督戰的衛軍給砍了。
“嗖嗖嗖”
預先安排好的神箭手出手,揮刀的督戰隊被射倒,守衛鬼門關的衛軍更加騷動了起來。
“殺”
被父母妻子激起的叛軍向督戰隊揮刀,更多的是丟下手裡的刀,向蒲南達跑了過來,向自己的父母妻子跑了過來。
重重包圍之中,蘇路拍了拍扶手,吩咐着說了。
“董寧,殺上去,降者不殺,丟下武器者不殺。”
董寧拔出腰間的長刀,振臂一呼,率先衝了出去。
“弟兄們,跟我衝啊,降者不殺,扔下武器者不殺。”
衛軍形成軍陣,衝了上去,潮水般衝入叛軍軍陣之中,很快就把負隅頑抗的叛軍一掃而空。
山頂上,夏侯澤懵逼的看着土崩瓦解的叛軍,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還真被老爺子說中了,蘇路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自家的軍陣給衝散了,一軍一卒未傷,就破了自己精心佈置的防禦。
完了,完了啊。
……
蘇路看着殺上山腰的衛軍,嘆了口氣,夏侯威這一頁,終於要翻過去了。
夏侯澤父子被五花大綁的送下來的時候,蘇路已經回去了,曹華身後跟着一隊親軍,站在山腳,宣佈着蘇路的軍令。
“令,禮送夏侯老將軍入京。”
夏侯澤掙扎着喊了:“我不服,蘇路他用計,不是光明正大的打敗我。”
“我不服,你讓他出來,跟我光明正大的打上一場。”
曹華看着掙扎的夏侯澤,看了看白髮雜亂的夏侯威,學着蘇路,嘆了口氣說着:
“老將軍,您這個兒子真是瞎了。”
“夏侯澤,你真的以爲你爹的傷是因爲長期行伍而傷嗎?那是王爺下令,定驤衛的高手潛入你們叛軍之中,出手傷了你爹。”
“連自己怎麼敗的都不知道,還想跟我師父鬥,怎麼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