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華滿天

答案

山裡這邊自然也接到了通知。過了一夜,奎爺似乎已經從昨天保住山門的緊張裡走了出來,興奮了許多。彷彿現在佔了上風,未出山門前嚷嚷着要爲昨日被陣斬的幾位弟弟報仇了。身邊的人更是順水推舟,羣情憤慨,跟着起鬨。

但經年又不多說,奎爺不知道城下突然出現的軍隊爲什麼幫自己,多少還是顯得有點底氣不足,沒有徹底叫板。跟着楊城軍來人,奎爺、三爺和經年幾人也來到了慕斯帳中。

恨歸恨,可一見到昨日連斬數人的怡安,奎爺心裡還是顫抖不已。

見經年進來,慕斯剛要跪拜,就被經年暗中示意制止了。衆人落座看酒,按次序,經年坦然坐在了左邊第三把椅子上,因爲山裡結義的幾人死得差不多了。

怡安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幾個人,努力尋找那個讓慕斯千里斡旋的原因。

見錦佑沒來,慕斯心裡火了幾分。壓了壓聲音轉向怡安:“怡將軍,你來我這喝酒,門外帶這麼多人幹嘛?”

怡安陪笑道:“您是邊邑大將軍,給您老面子。”

奎爺等進來時就看到了營外白衣黃甲的士兵,聞言又向外看了一眼,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慕斯僅有的文彩這幾日都用盡了,乾脆直白了起來:“我有個燦陽的朋友在山門裡,怡將軍你這殺俘又攻城的,大水衝了龍王廟,往死里弄,都穿着朝廷官衣,不太好。”

怡安聽着慕斯居高臨下的語氣,心裡頗有幾分不爽,心想着“我與你並無隸屬關係,在我這裝什麼腔作什麼勢!”

但礙於大局和錦佑的囑託,只得違心解釋道:“不知箇中原委,攻城前也沒見過山裡有穿官軍服飾的人。”

怡安實在從心裡不想答話。

奎爺和山裡根本沒有發育的機會,但是衆人似乎聽出了些端倪。

慕斯幾乎用不可辯駁的口氣:“怡將軍,矮身子給我這些山裡的朋友道個歉,把這事結了吧。”

慕斯這麼要求和專橫,確實很難讓興軍一方接受,但這正是經年想要的,爲了滿足他那心底的幾分虛榮。

怡安心中頓時火起,覺得慕斯簡直在無理取鬧。自己堂堂興王麾下戰將,明明來平叛的,給一羣草寇道歉,這不開玩笑一樣嘛!

對面山裡的三爺雖然不知道慕斯爲何這麼替山裡出頭,但不失時機地插了一句:“你斬了我四位兄弟,這賬怎麼算?”

怡安看看對面三位頭領以及站在身後的溪楓文東,不情願毫不掩飾地寫在了臉上。

“道歉?我?慕將軍,我沒聽錯吧?他們佔了智遠城在先,在陣中又差點要了我的命,我賠不是?”怡安開始反嗆,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慕斯轉頭看了一眼剛說話的三爺,怒目圓睜,後者立即閉上了嘴。然後慕斯又慢慢轉回看着怡安,依然強硬:“所以啊,怡將軍,你認個錯就行了。”

他彷彿沒聽到剛纔自己說的話,要不是來之前錦佑百般交代,估計此刻怡安早就忍不住了。

“將軍,你也算當世名將,卻不想會做出此等荒唐之事!氣節在身,殺我可以,讓我向這羣草寇低頭,絕無可能!”怡安冒着撕破臉的危險,想要逼出想要的答案。

慕斯更加不快,卻不知道再說什麼,事先準備的詞說光了,只是看着怡安。

現場的氣氛凝固了,可以聽到唾沫下嚥和汗水滴落的聲音,怡安隨行的幾員部將甚至已經把手放在了佩劍上。

經年倒是怡然,仍舊小口喝着酒。

見慕斯不肯讓步,一番天人鬥爭下,怡安終究忍了回去,猶豫了一會,步調沉重地走到了奎爺面前。沒等他彎下腰,奎爺“嗖”地站了起來,雙腿發抖,面色難堪。

慕斯此刻卻落井下石:“怡將軍委屈了。”

怡安一肚子怒火,發狠地嚥了口唾沫。“末將不識得上賓,多有得罪,見諒!”語氣冰涼,雙手抱拳僵硬一拜。

奎爺見狀,受寵若驚,全身抖個不停,強穩住儀態,立即還了一拜。

慕斯哈哈大笑:“你看,這多好,依我看,過去的事就那麼着了,以後大家還要一起出生入死吶!”他這一笑倒是緩解了雙方的尷尬。

慕斯走到怡安面前,一改嚴肅神情,作揖笑道:“怡將軍是不是覺得我欺人太甚了?”

過場走完了,效果達到了,該辦正事了。

慕斯隨即扶起怡安,輕聲道:“快去把你家將軍叫來,就說世子經年在此,快來覲見!”

聲音也足夠他人聽到了,其餘衆人一改剛纔的緊張,頓時目瞪口呆。

怡安聽了,頓覺五雷轟頂,剛纔心裡的憤怒霎時一掃而空。一切都解釋得通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諾”了一聲,怡安一路飛奔回了興軍大營,急急忙忙地彙報了情況。

錦佑隱約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如今算是坐實了,趕緊披掛整齊,帶着統領以上所有將領奔楊城軍大營而來。

所說自己是興王的屬官,但也是大人的臣子。

看着怡安慌忙走遠之後,經年四周走動了一圈,來到大哥奎爺身邊,輕聲問:“大哥,三哥,你們看這麼處理行嗎?”之前劍拔弩張的一幕爲山中人掙足了排面。

奎爺和三爺沒有反應,還沉浸在剛纔的事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