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鄉水寒

羣鴉

經歷了以上九死一生的經歷,月支人的先頭部隊殺光了一段城牆上的守軍,建立起了一個穩固的前進陣地,纔會看到勝利。剩下的就是添油戰術,看誰的人能死死扛住,耗到對手士氣崩潰。

至於轟塌城牆、挖地道基本都不太現實。還有一種滅絕人性的情況,決水灌城,不巧的是,雲澤城的地勢並不允許。

幾天戰事下來,對雙方的消耗無疑是巨大的,城下佈滿了屍體,有守軍的,也有月支人的,來不及清理,就堆在那裡。

野狗出沒,羣鴉肆虐。

城牆的顏色已經燒焦,牆面創傷累累,隨處可見損毀的器械。城內和城外的傷兵哀嚎,隱隱可聞屍體腐爛的味道。

南川形勢危急,經年這一次沒有來援,因爲他面臨的情況也不樂觀,他的這種境況直到北川鎏諾和撚諾的攪起新的亂局纔有所緩解。

建元八年暮商,雲錫和槐安各帶兩萬人馬馳援楚英,經年不得不把更多的力量投放到北線。

長驅直入、快速推進的好處是容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可一旦突入太多,未達到既定目的,那麼側翼暴露、糧草供應的問題便會隨之而來。雲錫和槐安不斷騷擾亦安的側翼,前有楚英,左右襲擾不斷,亦安不堪其擾,使得這一支北川軍不得不選擇戰略性撤退。

而另一邊的鎏諾絲毫沒有退去的跡象,反而在緊鑼密鼓地加強力量,尋求突破楚英在洞玄城的佈防。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撚諾一直注視着自己這個哥哥的動態,同時還迎來了經年的密使羽嘉。幾年前,經年的使者自然是不受待見的,但今時不同往日,更何況伸手不打笑臉人,羽嘉還帶了大量的珠寶珍饈呢?

羽嘉的一番遊說確實攪動了撚諾的心,面對着蠢蠢欲動的荒原,撚諾也想給自己做好足夠的準備,至少南向要有足夠的縱深。

鎏諾現在佔有的地方也是撚諾想要的,大家都是靖王的兒子,你能做的,我爲什麼不行呢?

早前,鎏諾爲了向經年用兵,就已經向撚諾讓出了幾座邊線重鎮,爲的就是安撫後者,爲自己贏得時間。撚諾已經嚐到了甜頭,眼下鎏諾的注意力全在南線,正是北軍南下的好機會,而且雙方在面對荒原和處理穎博的事上分歧較大,鬧得不歡而散。

撚諾接受了經年的提議,極其隆重地款待了羽嘉。

建元八年暮商中旬,青草漸黃,落葉紛飛。在成功說服穎博後,撚諾以靈均、程青爲將,兵分兩路沿莫阿—拓蒼一線發動了進攻。還有第三路軍—穎博的近一萬兵馬。

此舉,撚諾爲了拉攏穎博爲己所用,同時也是爲了減少後顧之憂,不然前方正和鎏諾鬥得正酣,身後被穎博時不時咬一口多疼。於是索性將鎏諾和自己商議密謀迫害穎博的內容,全都告訴了後者,把穎博氣得破口大罵外,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撚諾南征的行動。

左線的靈均很快就突破了朱瑕城,右線的程青經過半個月鏖戰也越過了蘭陵,鎏諾乃至之前斯諾編織的莫拓防線因爲莫阿已歸鎏諾也被撕開了口子,燦陽城一時毫無遮攔,門戶大開。

在南線的鎏諾不斷收到燦陽千葉發來的急報,也在不斷地評估形勢。

眼下萬事俱備,只要再給自己一個月的時間,也許自己就能夠打敗經年,徹底解決遺患。

這些看法容或有所不當,不排除鎏諾有過高估計自己力量的成分,但兩敗俱傷的可能是極大存在的。一旦受到重創,安渝、隆基乃至煙陽王必將會趁虛而入,經年也就離滅亡不遠了。事實也確實如此。

也許鎏諾不是一名出色的政治家,但絕對是一位卓越的軍事家。他準確地判斷出儘管經年此時力量未到強盛,但他絕對是自己一統中川最大的對手,而且如果不在此時趁着他羽翼未豐,將他徹底剪除或者重創,就將永遠失去機會。可是,其他人卻沒有如此這般的洞察力。

可是,鎏諾已不得不揮師返回。

形格勢禁,鎏諾黯然長嘆,滿是不甘和無奈。

“錯此良機,將來我等恐怕皆是敗將!時也,命也!”仰天長嘯,久久迴盪,頗有幾分英雄末路淚滿襟的悲愴。

建元八年暮商下旬,亦安引軍率先脫離戰場返回北川,並一路北上,緩解拓蒼城的危勢。

既望,鎏諾也班師回朝,坐鎮燦陽城,全力應對撚諾的進攻。

這一戰一打就是兩年多。

雲澤城下,巨大的傷亡迫使雙方主帥的心理和想法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變化,這一回月支人率先選擇了改變。

作爲主帥,敖天具有出色的戰場嗅覺,可以隨機應變;作爲將士,他又充滿了馬勒裹屍的血氣,不懼上陣廝殺。他遠遠看着城上的流雲,前番星布、芒臣、博曜戰死,此番恃城逞兇,這位曾經大敗四國聯軍的主將憤怒到了極點。

那,就新仇舊恨一起算吧!

而且要算,就要算得徹底!

建元八年仲秋十九,在城下留下三萬具屍體後,敖天反其道而行之,由重點進攻改成了全面進攻,對北、西、南三門同時發起了進攻。化整爲零,本以爲西門的攻勢會有所減弱,但路雲承擔的壓力絲毫沒有減輕,扶風和奕承也面對着空前的挑戰。

這是要孤獨一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