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沙耀焰

蔑視

見過了太多流血戰爭,誰人不想要和平。荒人入境變得心照不宣,但事情在一次偶然衝突後,元蒼和棲霞城的對荒默認政策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而這些執行態度的轉變,不在於兩城的官吏有多奉公守法,而在於城中軍士和吏守的分贓不均。隨着荒原人帶來大筆的財富進行貿易,暗地裡少不了打點各級官吏,而這些荒原人也就成了各級重點剋扣的對象。這麼一條優渥的生財之道,換作誰,都會緊緊地攥在手裡。

建元七年仲春,北境還絲毫看不出任何春的氣息。一隊荒原人的馬車滿載貨物和往常一樣,自然而然地進了棲霞城,賣出自己帶來的東西,換回自己需要的物品。而作爲報關的官吏,見此次貨品甚豐便起了歹心,這一隊荒原人剛入城剛到客棧不久,貨物便遭到了官吏扣留。

之所以官吏敢這樣做,是因爲之前已經這麼操作過很多回了。按理說扣了也就扣了,但是這次偏偏有守軍裨將送給嶽俜生辰的賀禮—鏤紫玉翡。幾經通容不得,眼看無法交差,無奈之下,荒原人領隊只好將情況想辦法報告給了守軍校尉,並饋以重金,希望通過軍方的力量進行斡旋。

校尉一聽這還了得,一方面是收錢辦事,一方面是想討好上級,便立即派人去衙門詢問情況。

碰巧扣留貨物的官吏也是個關係戶—城守的外甥,正要把這無價之寶佔爲己有,哪能輕易歸還?更何況,歸還事小,面子事大。

歸還,豈不顏面掃地?

於是,衙役和士兵發生了對峙。

官吏立刻將情況彙報給了自己的上級,這些官吏在荒原人的供養和元旭的庇護下,早已神氣的不行,怎能承受自己的羽翼受此折辱,當即遣人前去救急。裨將聞訊,也親自帶人趕了過去,雙方依然僵持不下。雙方都不斷強硬施壓,希望對方知難而退,從而自己名利雙收。

劍拔弩張之際,不知是誰有意或是無意摔碎了個杯子,混戰就此開始。

衙役當然不是士兵們的對手,但是事情鬧大了,傳到了主將嶽俜的耳朵裡。作爲棲霞城軍政一體的最高領導者,嶽俜嚴懲了各方參與者之後,爲了轉移矛盾,以挑唆爲名,將這一隊荒原人全部極刑,殺一儆百。同時不再對荒原人在城中的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開始限制和驅逐。

命令紮實落實了一段時間,但是畢竟大家都需要活着,而這些荒原人意味着財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由於各級的袒護,這陣風很快就颳了過去。但是經此一役,荒原人的存在變得官方了。

商隊被處死的消息傳回荒原,人們反應不一。在大漠的文傑卻嗅到了一絲機會,他私下裡煽動復仇情緒,以進軍嶺內爲名,改組和擴張自己的軍隊。

文傑進入大漠後,一直就推行募兵,與凡心之前在荒原所謂如出一轍,實力迅速壯大。

但是由於嶺內前期貿易的巨大收穫,一切都剛剛開始,莽浮城充滿了展望,仍想想繼續推進和嶺內的關係,於是有意淡化這件事,只把這件事當作了意外事件來處理,淡化了這件事的影響。

不久後,荒原又向嶺內派出了商隊。但是,因爲嚐到了上一次的甜頭,此次一行人剛到棲霞城,就因爲當地人強買強賣發生了衝突,兩名荒原人被打死,其餘人再次遭到了扣押,被反誣了一口送到了衙門。

機敏的衙門官吏發現這商隊並不簡單,對看押的荒原人一頓拷打,大家的隻字未吐反而讓小吏認定大有文章可做,便修書一封,極盡敲詐勒索之能事,讓其中一人帶回了荒原。

信箋層層上傳後,到了佳怡手裡。氣得她雙手叉腰,破口大罵:“無恥小兒,百年不變腐臭之色!”滿臉通紅,更有幾分雅韻。

身旁的凡心自然看到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但是佳怡更加羞憤了,本來就神經敏感,信裡呈現的嘴臉一下子就讓她想到了上次的事。這些人都是出自她的指派啊,佳怡有點坐不住了,在她的不依不饒之下,凡心同意讓人寫了一封官方通牒,派使臣送到了嶺內。

同時,散佈在嶺內的探子們也收到了提高級別、保護使臣的通知。結果使臣剛到棲霞城就被攔下,差點遇到扣押。在使者拿出文書,操着正宗的平原話將前因後果溝通後,城門纔將信將疑地放行,並向上作了彙報。

雖然已過百年,但逃亡到荒原的青與人除了着裝上,義禮上並無太大不同。

文書交上去,不久,棲霞城負責禮部的官員到了,但是禮官們壓根沒瞧得起這些荒原來的正式官方人員,幾乎抱着戲謔的態度進行了象徵性的歡迎。使者一行人沒有見到主將嶽俜,反而被帶到了一間普通的官衙內。

守備讀罷官牒,正式的羞辱開始了,哈哈大笑:“蕞爾小國,蠻荒之輩也學大國建交爾?與沐猴而冠有異乎?”其他人也鬨堂大笑。

至此,依然都是荒原人嚮往嶺內,而嶺內人似乎不屑於嶺外的情況,除了零星的逃難者,少有人逆行。

人啊,自信是好事,但是不知己知彼盲目自信卻是致命的。這些官員依仗着凌霄關和棲霞嶺的天險,懷着根深蒂固的天朝上國意識,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面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