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燧燃

鬼門

“他怎麼樣了?”二孃指着牀上呼吸微弱的凡心。

“箭鏃上不知道是何種劇毒,估計挨不過三天了。”紀元幾乎哽咽着說出這一事實。

二孃慢慢掀開凡心後背上的氈毯,蹲下來仔細看了一會。

“這是螫蟲之毒,傳說熊山裡有,在荒原很少見。他得罪了什麼人嗎,用這種毒非要置他於死地?”

“我行醫半生,從未見過此等毒蟲。可有什麼醫治之法嗎?”紀元岔開了話題,眼裡似乎升起了一絲期望。

“找到母蟲,用它腹中的汁液應該管用。”聞言,紀元的眼裡已經有了閃爍的光芒。

“可是這裡距離熊山三四百里,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母蟲。就算找到了,他現在最多堅持不過三天,等你回來他也早已死透了。再說,這辦法也不一定管用。”二孃隨即補充道,說完便抽身離開了。

凡心的死活和她沒有多大關係。

紀元眼裡的光又消失了。

凡心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如今身邊只剩下自己,還有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荒女。無論怎麼樣,他此刻是不能離開凡心身邊的。此刻,他極度後悔自己慫恿凡心來句芒城,如果不來,便不會橫生枝節。

曾經在一起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出師未捷身先死,而且是這種方式,紀元怎麼想都覺得悲涼……

“最怕在如此塵埃間了此一生,若有機緣,我要折騰個日月新天!”凡心的話彷彿就在耳邊,這纔剛有了眉目,你竟然就要走了……這一走,一切就全部化爲泡影了.......

自責和內疚壓得紀元喘不過氣來。他用手揪着自己的頭髮,把頭抵在門框上,眼淚簌簌地落下。

不知什麼時候紀元昏睡了過去,荒女晃動他的手腕叫醒了他。

“他醒了,在叫你。”荒女用微弱的聲音小聲地說,生怕吵到凡心。

這麼多天她一直閉口不言,紀元也絲毫沒注意到荒女開口說話的事,也根本沒有心情顧及。

紀元“騰”地一下從地上爬起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到了凡心身邊。

凡心看到了紀元紅腫的眼睛和臉上的淚痕,他吃力地擡起手來,虛弱地拍了拍紀元的肩膀,以示安慰。

“給我倒口水喝。”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紀元欣喜若狂地趕緊倒水。

凡心輕輕抿了一口,溼潤了一下已經乾裂的嘴脣。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聲音依然很微弱。紀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任憑眼淚奪眶而出。

凡心抓住紀元的手。“我真的沒事,我們還要一起聲色犬馬呢。”說着,又痛苦地露出了標誌性的邪笑。

紀元“噗”地一下笑了出來。整個臉極度扭曲,分不清是高興還是擔憂。

左思右想之下,紀元還是決定讓荒女先偷偷回到莽浮城送個口信,可是當他向荒女提出時,還沒等說完,荒女的眼淚就嗖嗖落下,緊緊抓住凡心的手不肯鬆開。紀元值得作罷。

又過了三天,凡心的箭毒似乎慢慢消退了,傷口有了癒合的跡象。更讓人欣慰的是,可以逐漸少量進食了,看着一口一口給凡心餵食的荒女,紀元徹底打消了讓她回去報信的想法。

慢慢地,凡心逐漸恢復了血色。紀元大喜過望,每天開始有笑容掛在臉上。

到凡心受傷第十五天,在攙扶下,他已經可以顫顫巍巍地下地走動了,只是肩上和腰上的傷口還作痛得厲害。兩眼變成了微微的血紅色,可見螫蟲毒性之烈。

當二孃準備好壽材來爲凡心處理後事時,十分驚訝凡心的恢復,把眼睛睜得多大。她不知道的是,眼前這個頑主從小就各處遊蕩,基本上被毒蟲咬個遍了,更別提近兩年還偷偷去過熊山古道。

二孃很仗義,但也很乾脆,畢竟自己以營利爲生,不能養個閒人,眼看凡心恢復差不多了,就下達了逐客令。三人收拾好隨身行李,在二孃等十幾人的陪同下,出了句芒城,向着莽浮城的方向趕路。

離開句芒,有人已經急不可耐地希望他們這麼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確定凡心已死的情況下,有人一直在守株待兔。

出句芒五里,二孃與手下正要歸去,馬蹄急促,一支人馬從南呼嘯而來,橫在了他們前面,激起了滿地飄飛的柳絮。

雖然紀元給了自己不少錢財,但二孃本想再送幾步,做做樣子就折返了。這倒好,樹欲靜風不止,也不知道這幾個人得罪了什麼人,沒完沒了。自己還沒來得及抽身就又被捲入其中了,只得本能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對方領隊的也是一名女子,二十多歲模樣,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好一個靚麗,作爲一個女人,二孃看了都想多看兩眼。俊眉修眼,顧盼神飛,典型的大家小姐,與二孃的市儈俠氣明顯是兩個路數。

“來人要去哪裡?”連聲音都溫柔可親。

“你是何人?去哪裡與你何干?”二孃粗狂地反問道。

“你去哪與我無干,但是有一個人與我有關,恐怕必須得留下。”依然柔聲細語。

“我如果不依你呢?”二孃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