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尼克·卡諾此時從他那位於麥德林西南的埃爾伯夫拉多區豪宅裡起牀,先是推開了幾個依偎在自己身邊睡着的女郎,然後光着身體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伸了一個懶腰,順便對外面正在修剪草坪的園丁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胯下,和他身後那張牀上活色生香的畫面。
換成二十五年前,多米尼克·卡諾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能住進埃爾伯夫拉多區,最多是站在遠處的街上朝這裡仰視。
這一區,從1826年麥德林成爲安蒂奧基亞省首府那一天,就是這個城市的富人區,總督府,各個官員,有錢人會在這一區的山坡上建築讓窮人俯瞰的房子,之後百多年,埃爾伯夫拉多區,一直是麥德林地價最高的住宅區,哪怕是七八十年代麥德林販毒集團統治這座城市時,也沒有發生過變化。
那些毒販有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從這一區買下大塊地皮,建自己的豪宅。
多米尼克·卡諾也是這樣,二十五年前,還是十七歲青年的他本來是麥德林街頭最普通的小子,那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能學會數學,然後去找個毒販,幫對方做比如算賬,計數,稱重這些工作,這些工作不危險,安全性高,而且很受毒販器重,做得很又忠心,就很容易成爲大毒販們的心腹,最最主要的是,這些工作賺到的錢比在街頭賣散貨多太多。
如果沒有他的女友被繼父強姦這件事發生,也許多米尼克·卡諾已經實現了他那時候的夢想,憤怒的多米尼克·卡諾用一把斧頭,剁下了女友那個酒鬼繼父的腦袋,然後帶着女友逃入了麥德林城外茫茫叢林之中,加入了一支游擊隊。
其實在哥倫比亞,游擊隊這個詞遠沒有中國抗戰時期那麼閃耀,哥倫比亞人,哪怕是窮人,只要還有一口飯吃,一個窩住,都不會考慮加入游擊隊,因爲一旦加入游擊隊,就代表着你以後90%的生活,都要在叢林裡度過,靠簡陋的武器偷襲一些村莊,搶奪食物,或者發現某處古柯田有機可乘,去偷偷割些回來換取物資,雖然哥倫比亞整個國內大大小小數百隻游擊隊都自稱是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的一員,革命武裝力量也對外承認那些游擊隊歸他們指揮,但是實際上,很多游擊隊可能幹了十幾年革命,都沒見過真正的革命武裝力量成員,沒有發生過任何交集,這些游擊隊更應該被稱爲土匪,他們不敢與政府軍對戰,不敢與毒梟對戰,最大的勇氣就是食物匱乏時跑出叢林,搶個村子,得手後帶着食物再跑回叢林躲起來,食物沒有了再出來搶。
多米尼克·卡諾和女友加入的那支游擊隊很小,全部成員加起來只有二十多人,武器也只有十幾支老式步槍,彈藥也極少,甚至打獵搶劫時,游擊隊員們也更多的是使用砍刀長矛,除非場面不可控制時,纔會開槍射擊。指揮官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這支游擊隊本來的當家人是女人的丈夫,她丈夫帶人偷偷去大麻田裡割大麻時,被毒販打死,之後,由她繼續擔任指揮官,接管了這支游擊隊。
當其他游擊隊都已經發展毒品生意來擴大規模時,這支游擊隊還每天爲了食物而發愁。
這樣一支游擊隊,簡直毫無前途可言。
多米尼克·卡諾過了兩個多月的艱苦生活,就再也忍不住,向指揮官提出,不要再去搶那些貧窮村莊的難吃食物,而是可以考慮和毒販合作,結果寡婦指揮官因爲丈夫死在毒販手裡,堅決不同意,多米尼克·卡諾單槍匹馬去了某個村子,搶來了一頭豬,用一頭烤的黑糊糊的豬肉,招攬了游擊隊大部分人的胃和忠誠,然後他用當初殺死女友繼父的方法,剁下了指揮官的腦袋,宣佈自己成爲游擊隊新的指揮官,那時候,他剛剛十八歲。
成爲二十多人的指揮官之後,多米尼克·卡諾悄悄回了麥德林,接觸了幾個小毒販,提出願意幫對方保護毒品田,換取報酬,結果被那些毒販恥笑,當時麥德林地區的毒販們都有各自的槍手,完全看不起多米尼克·卡諾這種好像乞丐一樣的游擊隊。
多米尼克·卡諾被拒絕後,沒有氣餒,而是轉而開始另一條崛起之路,那就是遠竄,他帶着這支小遊擊隊長途跋涉,到達了距離麥德林七百多裡外,用十幾條槍佔領了一個小村莊,恩威並施,讓村民們燒掉他們田地裡的莊稼,改種大麻和古柯鹼。
當政府軍被革命武裝力量和毒梟們逼的焦頭爛額時,當其他游擊隊都在麥德林周邊與毒販合作時,多米尼克·卡諾這個小隊伍,和地圖上甚至都沒有標註的小村莊,絲毫不起眼,直到上百畝的毒品被種植出來之前。
而等毒品種植出來之後,多米尼克·卡諾再一次返回麥德林,這一次,他帶回了現金,購買了武器和彈藥,在那個村莊建設了一個小型毒品加工廠,比起游擊隊,此時他更像是一個毒販。
毒品越來越多,錢也越來越多,大多數游擊隊指揮官如果錢夠多之後,除非實在是想有什麼政治抱負,不然都願意脫離游擊隊,跑去國外舒舒服服的活着。
但是多米尼克·卡諾卻通過新聞,報紙分析,哥倫比亞政府軍與游擊隊持續數十年的戰爭早晚會停止,畢竟政府軍不可能把全國的叢林都剷平,所以很可能會是談判解決,那時候,自己這些游擊隊會被革命武裝力量的負責人賣個好價錢,沒了革命武裝力量這杆大旗,游擊隊撐不了多久,自己的游擊隊雖然對外宣稱是革命武裝力量旗下的一支,但是卻沒什麼關聯,而且戰鬥人員只有六七十個,也確實不值得對方另眼相看。
動了心思的多米尼克·卡諾的崛起之路第二個手筆,就是吞併和收服其他小型游擊隊,他有毒品加工廠,有武器,有食物,有美元,很是收羅了一些乞丐一樣的小型游擊隊,等游擊隊戰鬥人員過了兩百人之後,他開始吞併那些一樣做毒品生意的中型游擊隊,往往是收買對方游擊隊的二號人物,然後再偷襲對方指揮官,火箭筒,狙擊槍,人體炸彈層出不窮。
用這種方法,他成爲了安蒂奧基亞省西北部地區九支游擊隊的總指揮官,戰鬥人員近七百人,他的力量也已經不是政府軍和革命武裝力量所能忽視的了,革命武裝力量總算想起了他,革命武裝力量的負責人曼尼埃爾·馬魯蘭達特意來多米尼克·卡諾的地盤會見他,爲多米尼克·卡諾的游擊隊象徵性的帶來了一些物資,最主要的是,給多米尼克·卡諾和這些游擊隊一個名分,把這支游擊隊稱爲革命武裝力量第六十二支作戰部隊,統稱革命武裝力量安蒂奧基亞武裝陣線,多米尼克·卡諾擔任革命武裝力量第六十二陣線指揮官,兼任革命武裝力量中央總參謀部財務委員會副主席,負責毒品運輸工作,多米尼克·卡諾就這樣,成爲了革命武裝力量的高層之一,有資格參與把革命武裝力量賣個好價錢的交易中了。
內戰和平談判開始之後,他最先命令麾下游擊隊放下武器,走出叢林,接受維和部隊監管,這種積極配合的態度,讓政府方面對他印象很好,也爲多米尼克·卡諾換來了國會議員的位置,配合他這些年積累的財富,如今的多米尼克·卡諾已經不是恐怖組織的高層,而是成爲了哥倫比亞的上流人物。
從當年赤着腳站在街上仰視埃爾伯夫拉多區的豪宅,到如今他住在這裡,享受着美景,美女,美酒,用了二十五年。
“卡諾先生,有兩位先生想要見您,他們說是國會的工作人員。”多米尼克·卡諾正赤着身體站在落地窗前俯視麥德林,回憶自己當年的風雲歲月,家裡的女僕穿着黑白相間的制服短裙和吊帶襪走了進來,手裡還捧着早就準備好的衣物,對多米尼克·卡諾露着屁股的模樣以及大牀上那幾個肉體橫陳還在酣睡的美女見怪不怪,乖巧小聲的說了一句。
多米尼克·卡諾家裡的女僕都是這種打扮,是他從黃片裡看來的,這些女僕除了做家務,有時也會被他用來泄慾或者招待客人。
“什麼國會的工作人員?就不能打個電話嗎?讓我的保鏢們先去檢查他們,然後等我吃完早餐,我會去書房見他們。”多米尼克·卡諾從窗口處退回來,讓女僕幫自己穿衣服。
這些女僕是麥德林貧民窟的女人,被他花錢從一些幫派手裡買下來,他每個月支付些薪水,這些女人就恨不得一輩子賴在他的豪宅裡不出去,沒辦法,貧民窟的女人沒見過什麼錢,雖然手腳有些粗糙,不過好處就是這些女孩懂得做家務,而且逆來順受。
穿好衣服,又去了餐廳享受了一頓油膩的烤肉早餐,多尼米克·卡諾這才趕去了書房,一邊走一邊用手撫摸自己的腹部,他其實很羨慕有些人的大腹便便,他覺得那種臃腫的腹部,配合西裝,皮鞋,繃緊的襯衫,嚴肅的表情,更讓人感覺像是一個威嚴的大人物,可是這麼多年,他始終也沒有什麼脂肪,也許是叢林生活太久了,他四十二歲的身體,比很多三十歲的男人不遑多讓。
多米尼克·卡諾的書房完全是用來裝樣子的,裡面的確放了很多藏書,但是卻從沒有人翻看過,倒是偶爾開Party時,一些癮君子在書房裡會隨手扯幾頁下來臨時捲成卷吸食毒品。
此時,兩名國會來的工作人員,正在四個保鏢的監視下,神態自如的打量着書房那些書架上的藏書。
“國會沒有通知我,說安排人來見我。”多米尼克·卡諾一邊朝手上套着自己的百達翡麗名錶,嘴裡一邊說道。
“卡諾先生,上午好。”兩個人轉過身來,其中一個人開口禮貌地說道。
兩個人轉過身來,多米尼克·卡諾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要讓保鏢把槍取出來頂在對方的頭上,這兩個人手上什麼都沒有,而且也沒有什麼危險的動作,就是那麼站在那裡,可是卻讓多米尼克·卡諾感覺他們危險,非常危險。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但是多米尼克·卡諾對自己的這種感覺從不懷疑,這種感覺讓他在二十五年的戰鬥中活下來。
“你們不是國會的人。”多米尼克·卡諾走到一名保鏢的身邊,從對方的腰裡取出一把手槍,直到冰涼的槍身握在手裡,這種緊張感才稍稍減輕。
“很抱歉,卡諾先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伊森·蘭迪,你也可以叫我鐘錶伊森,我來自哨兵國際,那是一家小公司,您可以無視,我身邊的這位先生,你可以叫他剃刀,德陽安保一支叫做絞架的小隊指揮官。”哨兵國際的哨兵小隊隊長鐘錶伊森,微笑着對多米尼克·卡諾用西班牙語介紹了自己兩人的身份。
“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最少現在滾出我的別墅,不然,就朝四周看看。”多米尼克·卡諾握着手槍,站在書房門口,語氣冷硬地說道:“我對你們是什麼人沒什麼興趣,我什麼也不想捲入,只想享受我現在的生活,但是如果有人覺得現在的我有了好脾氣,那麼我的三十多名保鏢和他們的武器會給那些人一個相反的答案。”
書房裡的四名保鏢,已經全部取出了手槍,對準了書房中心位置的兩人。
而書房外,也快步走進了六名保鏢,把多米尼克·卡諾擋在身後。
“要麼滾,要麼死。”多米尼克·卡諾在保鏢身後,開口說道。
鐘錶伊森和旁邊德陽安保絞架小隊的隊長剃刀舉起雙手,不過兩人臉上倒沒什麼畏懼表情,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直沒有開口的剃刀還俏皮的聳了聳肩,看起來有些無奈。
“卡諾先生,你似乎欠了南非一個軍火商人七百萬美金的貨款,不巧的是,那個軍火商人找了一個很厲害的收賬員,準備向您討債,我們與那個收賬員有些私人恩怨,或許,我們可以稍稍爲您提供一下幫助。”鐘錶伊森對躲藏在保鏢身後的多米尼克·卡諾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