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蘇柔

我們終於以激動的心情迎來了“機電系4棟413室旅館有限公司”歷史性的一天。

這天下午,公司全體員工浩浩蕩蕩地開往大操場,爲了紀念公司的全新歷史起點,我們和第一個女賓客的接頭地點定在了操場的圓心上,根據首席策劃師秦夕的理論,這個特別的約會地點,意味着我們公司將站在新起點的正中央,向美好的未來攀登進發。

我們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首位女房客。這個在北京上大學到本市遊玩的叫蘇柔的女孩果真人如其照,美豔照人。長而柔軟的秀髮、不施粉黛就已細嫩動人的皮膚、細膩精緻的五官,一米七二的個頭,苗條動人。我們五人對她進行久久的注目禮後,趕緊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女化男裝道具,秦夕向蘇柔一一介紹了道具用途後,把她請到了操場邊的女廁所。半個小時過去了,正當我們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忽然聽見女廁所傳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接着一名女生跌跌撞撞地從裡邊跑了出來,邊跑邊叫:“快來人呀!有色狼!!”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見一個一臉漆黑的男人從女廁所裡衝了出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跑到女廁意圖不軌,這還了得!樸夏正要衝上去把他痛扁一頓,忽然發現來人有點面熟,定睛一看,原來是女化男裝後的蘇柔。

一場虛驚之後,大夥把蘇柔領到一旁,爲她把臉上塗抹過多的木炭抹掉大半,再仔細一瞧,連“舍草”樸夏都忍不住讚歎:好帥的帥哥呀!

大家簇擁着蘇柔順利地通過了傳達室老伯的監視,正要上樓,卻聽得老伯喝令一聲:“等等!”大家心裡一驚:難道我們這般巧奪天工顛倒黑白的易容功夫老傢伙都看得出來?

大家正舉足無措之際,老伯走上了樓梯,對着蘇柔就是一陣嘖嘖稱讚:“這位同學潘安轉世、帥到極致、天生麗質!”話剛說完,馬上改口,“不對不對!說錯了,好像女孩子才能說天生麗質的,那你就是……天生神勇!”

我們一屋六人差點統統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當晚熄燈後,屋裡忽然一反常態,每個人都勤快得不得了。秦夕跑到水房打來了大半桶洗腳水,正要請蘇柔一洗玉腳,忽然想起水似乎太冷了,於是趕緊插上熱得快;名草有主的何頌也不甘示弱,特意跑到一條街叫了幾個小炒和一瓶飲料,擺放整齊請蘇柔美餐一頓;從來不對女孩獻殷勤的樸夏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個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開水,外加蜂蜜若干端到蘇柔面前;趙亞東今晚也破例沒有去上晚自習,幫着蘇柔細心地把牀鋪重新整理一遍;我在旁邊呆呆地站了半天,都沒想起來應該做什麼表示一下,於是拿出我珍愛的水桶,揭開桶蓋擺在蘇柔面前,做了個優雅的“請”的姿勢,熱情地說:“柔柔小姐,請尿尿!”

話音未落,蘇柔手一抖,不小心把剛從樸夏手裡接過的蜂蜜水灑了一地。

後來證明,還是我有先見之明:事先我們幾乎把所有可能的事項都考慮到了,單單忘記了蘇柔的正常生理代謝問題。何頌建議說反正我們對女賓客的事情極端保密,外人都不知道,所以我們大家一起保護蘇柔去男廁小解就好了。何頌話一出口,就遭到大家的強烈反對:這怎麼可以?!五個大男人保護一個大男人去尿尿,別人不暈死纔怪。而且就算在我們的保護下蘇柔的**得以保護,但蘇柔也是有眼睛的呀,男廁裡那些撒尿就像沖天炮一樣四處亂尿的情景簡直不堪入目。

後來,還是蘇柔開了口:“就用沈勳的方法吧,反正我下午已經上過廁所了,現在到天亮也只要一次小的就行了……”

既然客人都同意了,我們當然表示堅決簇擁。於是大家手忙腳亂地把窗簾拉嚴實,然後魚貫出了門,把門鎖上,等待蘇柔完事,再由水桶的主人我負責掃後工作。

大家躺在各自的牀上後,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還是蘇柔大方地在黑暗中問:“你們晚上睡覺前一般都談些什麼?不要忌諱嘛,我到你們這裡住,最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親身體驗一下男生寢室的真實生活。”

秦夕說:“我們平時說的東西都比較粗口,有女生在,特別是柔柔你這麼漂亮女孩在,當然不方便說了。”

蘇柔接口笑道:“其實我們女生寢室熄燈後說的也大致是那些……”她頓了頓,忽然又問,“你們寢室怎麼會有一個空牀呢?”

於是我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把黃原的故事和第一個住客的故事說給蘇柔聽。她一邊聽一邊笑個不停:“你們真是剝削人,用人家黃原的資源賺了二百六十元,卻只花四元七角回報他,真是涌泉之恩滴水相報。太絕了!”

她的話把我們都逗樂了,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許多。

秦夕說:“柔柔,說實話,下午傳達室老伯叫住你時,你有沒有緊張?”

蘇柔想了想:“緊張當然是有的了,如果被抓到畢竟不是很有面子……不過那位老伯真有意思。”

何頌接口道:“那位戴老伯看似嚴厲,實際上也有死穴。”他得意地在美女面前炫耀自己的博學廣知,“他是個煙鬼,據說從兩歲開始就有人教他抽菸,現在煙齡足足有六十年了。他的煙癮越來越大,每天都要抽上三四包。”

“他煙癮那麼大,他那麼點工資夠嗎?”蘇柔問。

“不夠啊,不過好在他兒子有出息,家裡也不要他的錢,他是賺多少就抽多少,煙對於他來說,幾乎就是生活的全部了。有些高年級的同學知道他的事後,會不時地送他一兩包煙,需要他幫忙時就好說話了。”

“你們同學有什麼要請他幫忙的呀?”蘇柔不解地問。

秦夕忽然插進來說:“那還不簡單嗎?就是帶女朋友到宿舍過夜呀!”話音剛落,忽然覺得說這不大合適,便不再說話。

蘇柔好像知道秦夕的顧忌,笑道:“沒有關係的。這很正常的。假如我是你們宿舍樓某位同學的女朋友,也會要他給老伯買菸的。”

這一夜,我們就這樣東拉西扯地談了一兩個小時,然後在蘇柔的建議下大家開始睡覺。不知怎麼,一向碰到枕頭就入睡的我此刻卻無心入眠,一直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蘇柔那邊的動靜。我這是怎麼了?是激動嗎?是緊張嗎?還是在內心期盼着發生點什麼?

凌晨五點多的時候,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剛睡了一會就被早操的廣播吵醒,強迫自己下了牀,大家也都陸陸續續起來了。彼此看去,發現大家的眼圈都是黑黑的。蘇柔抿着嘴環視一週,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這是怎麼了?我差點以爲自己睡在熊貓園呢!”

早上洗刷完畢,大家又一起吃了早餐,然後把蘇柔送到來接她的同學身邊,依依不捨地和她告別。轉身離去的時候,不知道蘇柔她們說了什麼,在那邊開心地笑了起來。

回到宿舍,大家仔細把昨天的花費算了一下:何頌叫給蘇柔吃的小炒和飲料一共花費二十二元,樸夏買的一次性杯子蜂蜜花了九元三角。總花費共計三十一元三角。住宿費一晚四十元,按照宣傳單上的說法,打八折,所以蘇柔走時上交了我們三十二元。但財務經理樸夏收費時卻自作主張地給她打了七折,接着又還給蘇柔八元所謂的“憋尿費”,最後只收了她二十元。所以一統計,這一趟下來,我們不但分文未賺,反而虧了十一元三角。

接着何頌從樸夏那裡領回了買菜的二十二元,樸夏自己也拿回了九元三角,並在秦夕的一再提醒下把藏在自己抽屜的蜂蜜和一次性杯子拿出來公用,我也興沖沖地跑到樸夏面前要求報銷水桶費,卻遭到了除我在外的全體人員的反對。

“不行!”秦夕首先發難,“你的桶洗洗還一樣用。”

“對呀!”何頌附和地說,“再說了,我們羨慕你還來不及呢!也只有你纔有可能和美人的氣味永遠相伴!”

鬱悶地準備好上課的課本,正要出門,電話響了。電話那端傳來蘇柔溫柔的聲音:“沈勳嗎?你下來一下好嗎?我在你們傳達室門口。”

我氣喘吁吁地跑到樓下,遠遠就看到蘇柔亭亭玉立地站在門口,清晨溫暖的陽光把她的輪廓照耀得分外動人。

她遞給我一隻水桶:“昨晚用你的,現在還一隻新的給你。”

我一邊推辭一邊說:“不用了。我洗洗還能用的。用何頌那小子的話來說,我們一屋也只有我纔有可能和美人的氣味永遠相伴!”

蘇柔笑着在我肩上輕輕打了一下,臉上泛紅:“討厭呀你。”

我又一次把蘇柔送回女生宿舍門口,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怎麼不和那位女同學擠一擠呀?要到我們這兒住?”

“我從小習慣一個人睡。”

“那……再見了。你什麼時候回北京?”猶豫了一下,我又問了一句,“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嗎?”

“有緣就會有機會。”蘇柔微笑着肯定地說。

我忽然覺得她笑得特別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