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把後園子的地形地勢又撒目了一回,心裡有了主意。
荊繼富家這正房是依着山勢修建的。後園子就是一山坡,後院牆外實際上就是北山的南坡兒了!爲防止每年夏日裡的雨水從山上灌下來沖壞了院牆和園子,在那北院牆外的三尺多遠處挖了一條排水溝,那溝不深,也就二尺。山上下來的雨水進了那排水溝裡,就着山勢向西邊兒流下去了。在正房的北牆外一丈多遠處還挖有一道排水溝,溝的北沿兒也有一丈多高,而南沿兒卻只有二尺來高,溝寬也有五尺。後園子下來的雨水進了排水溝,同樣是向西流過去,到了西大山牆茅房的西側折向南,順着西院牆裡側的排水溝流到了街上北側的排水溝裡。荊繼富家正房北牆後的排水溝西側,上坎兒也有兩丈來遠的坡兒上,是一棵存活了多年的香水梨樹。那樹幹足有大人的一抱多粗,樹幹墩實,根深枝闊葉茂,當然這說的是春天以後的景象。這個時候,可就只有那粗壯的樹幹和尤如巨大冠蓋的枝椏啦!後園子的三面牆裡,倚牆栽種着的都是些個高高的棗樹。
白果戴着的是一頂粗毛氈做成的棉套帽,這種帽子,天兒不冷時,可將外沿兒向上翻起,待到天兒冷時,可以放下來。放下來時,那帽耳能護住整個臉部和耳朵脖子,眼睛卻是露着的。白果因爲走得急,有些個熱起來,遂將那可以上下翻的帽沿兒只翻下了後半截兒,護住了後脖頸子和兩隻耳朵的上部。
白果心中主意已定,遂把那套帽的帽沿兒整個拉下來,遮蓋住口鼻,然後突然就起身一縱,上半身可就躥到了那垛牆的上方,兩隻胳膊伏在了那垛牆之上,一動不動,就那麼明晃晃地伏在那垛牆之上!
說來也是怪事兒!那幾個憲兵竟然沒有注意到那牆垛子上面露出一個人來!還在使勁地挖刨,就是在這黑乎乎的夜裡,也能看得到那些個人嘴裡鼻子裡噴出的白氣兒!呼呼的!那幾個憲兵還真真兒就是賣力!把那些個擋腳的礙事兒的磚頭用鍬戳起來,甩到一邊兒去,再接着刨!接着挖!已經就刨挖到正房的山牆啦!那漆黑的煙道口已經就朦朦朧朧地呈現於那些個憲兵的眼前!
就在這時,一個距牆垛子較比近的憲兵好象突然有了啥感覺,倏然側過頭來向白果伏於其上的那牆垛子甩過頭去!本就是毫無目的地朝那牆垛子上掃了那麼一眼,眼光劃過之處,看到那牆垛上彷彿有個啥東西!頭本來已經就轉過來了,又轉過去,再看!這一看不要緊,真真兒就是嚇得不行不行的了!
“啊!”
那個憲兵極其大聲地喊了一嗓子!在這荊家溝漆黑的夜裡,那叫聲可傳出去老了遠了!那個憲兵也算是訓練有素,瞬間已經就丟了手裡的傢伙什兒,把手槍從腰間拔出!
他這一叫不要緊,先是就把其他的那三個憲兵嚇得抖了一下子,立馬就甩掉了手裡傢什,都去自個兒的腰間拔槍!同時順着那個憲兵的眼光向那牆頭兒上甩過頭去!
那牆頭兒上任啥也沒有!
“怎麼回事?”村樹低沉着聲音喝問!
“有個人!”
“有個人?在哪裡?”
“就在那牆頭兒上趴着!就剛纔!”
村樹和他手下的幾個憲兵一聽,本來就停了拔槍的手,就再次動起手來,全數把配槍握了手裡!
村樹撈開了槍機,用手指了指自個兒的胸口,又指了指另外一個人,朝院牆東側擺了擺手,倆人兒就翻過了東院牆!剩下的宰豈和另一個憲兵在那牆垛子裡側隱了一忽兒,便悄悄地從正房前面向西院牆處迂迴。
白果看到那幾個摸黑兒挖刨的人發現了自個兒,遂不再停留,順着那正房北牆閃了幾步就到了正房的後門兒,順着後門對着的上到後園子去的小道兒就蹬上了那房後排水溝的北沿兒了!上了北沿兒,又向西閃了兩閃,到了那香水梨樹下!
村樹帶着的他的一個手下翻出了牆後,幾步就到了後園子的外牆了!隨之就從那後園子牆外躍進了牆裡。村樹的本意是要同院牆裡留下的那兩個憲兵共同形成對白果的包抄之勢。這時的白果已經就隱在了那香水梨樹的樹幹之後!
村樹和那個憲兵進入了後園兒,並沒有發現任啥人影兒!正有些個奇怪之時,卻發現那香水梨樹後面好象藏着了個人,遂跳進了那房後的排水溝,倚着那排水溝的後沿兒,把那高高的排水溝後沿作爲掩體,向那香水梨樹蹭過去!很快,這倆人兒就蹭到了那香水梨樹的下方。
村樹和他手下的那個憲兵一先一後倚着那排水溝的溝沿兒向前移動,挺了一忽兒,並不見有啥動靜,心中詫異,待又挺了一忽兒,覺得有些個不對,那香水梨樹後並不象有人躲在那裡的樣子,空嘮嘮的!村樹覺得,自個兒好象是受了愚弄!可能,那個人早就蹽了個蛋的了!
村樹和他那個手下順着後園兒西牆爬上了那排水溝的北沿兒,小心亦亦地向那棵香水梨樹挨近,到啦!哪有啥人影兒?
到得這時,村樹懷疑是那個率先看到有人趴在牆上的憲兵看花了眼,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啥人!村樹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踅摸了半天,確信,根本就沒有啥人!真真兒就是看花了眼啦!
村樹部長那也是日本關東軍的在役軍人,那警惕性,警覺性啥的還是有的!就是到了這麼個時候,手槍仍然還緊緊地握在手裡,並沒有就插回到腰上去!
村樹部長轉過身來,打算還得回到前院兒去繼續挖那煙囪,繼續幹他那臭苦力的活兒!
可就在村樹部長轉過身去,邁出一腳,還沒落地之時,他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嗖”的一聲,緊跟着他聽到了一聲響,非常大的一聲響! “嘭”的一聲!
村樹覺得頭有點兒暈!雙腳有點兒發飄,他渾身抖了一下子,跌倒了!手中握着的槍從他的手中脫落,掉到了距那棵香水梨樹也就不到一丈遠的地兒!村樹想爬起來,可是渾身不聽使喚,他用雙手在地上拄住,已經就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啦!他就那樣半坐在地上,雙手拄地,頭向下哈着!
太突如其來啦!村樹的那個手下被這一應的事兒嚇懵了!他迅速地趴在了地上,同時揚起了手中的槍,朝天空開了一槍!他的這種表現,可以算作是一種報警形式!
“呯--”
槍聲再次震盪荊家溝。
這一聲槍響過後,荊家溝正經熱鬧了一番!所有荊家溝人家兒養着的豬雞貓狗馬驢騾受到了驚嚇,都有所動作,能叫的差不多是同時發出了聲來!荊家溝的人家兒有多少在聽到了這麼一聲槍響過後,都要齊齊地伏在炕上窗下使勁地朝外聽着動靜,那就說不清了!但敢出了房門來瞧一瞧看一看聽一聽的,應該爲數不多!
其實,白果並沒有走遠,就趴在了後院兒西側院牆外的牆根下!剛纔,是他撿起了一塊壘牆的石頭,足有拳頭大小,朝那村樹部長甩了過去!下手重了一些個,但還不是太重!村樹部長頭部中了一石頭,被打暈了!
荊繼富家正房裡的那些個人當然也聽到了這一聲槍響!
按照這次行動計劃,如果要是有了槍響,那就是示警!在外面望風兒的人看到了人啦!
實在說來,這一聲槍響,驚動的可不只是挺在荊繼富家正房裡的那些個人!還有兩夥子人被這槍聲驚着了!一夥兒是一個人!誰?日本關東軍駐奉天特務機關特務葛蕪啊!還有一夥子人被驚着了!誰?荊家溝保安隊的兩個人,一個是齊永和,還有一個小年青兒的!這一宿,正是輪到了他們兩個人在溝裡值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