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永是滿洲國高級官員,而且是個警察!
羅永的出現,讓王娟娥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覺得這個羅永說不定會對她眼下正在進行着的欲擊殺陳果一事產生影響!說不定她這一應打算就會功虧一簣,白扯了!
事兒複雜,實在是太複雜啦!
無論是覃縣縣署的告示也好,還是關東軍的命令也罷,只是說,荊家溝這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的村屯百姓不得上山,不得外出,並沒有說到外邊兒的人是不是可以進到這附近的村屯!但這個事兒,應該是不好區分的!一般說來,那人走在道兒上,也分不清是裡出還是外進,那要真真兒就是葫蘆攪茄子,就都說是外出,那你也沒地兒說理去!這個事兒,那也怨不得別的啥人,誰讓你在這麼個亂糟的時候到處瞎蹓躂!但話是那麼說,那人家在個村屯之中,就說荊家溝吧!那在荊家溝的上街下街還是中街的街上走着,你能去就把人家抓起來,或者就開上那麼一槍嗎?那恐怕不行!
到得這時,王娟娥朦朦朧朧地覺得,那個羅永之所以在這麼個當不當正不正的時候到荊家溝去,應該是和這個事兒有些個關係。但一時間,王娟娥還真真兒整不準,這到底會是一種咋樣的關係。王娟娥命令那十二個守備隊大兵,把眼睛都瞪圓嘍!不能放過任啥異常!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到得這時,荊家溝東山工程已經進入到中期。日本關東軍高層出於諸多考慮,進一步加強了工程的安全警衛。由日本關東軍奉天憲兵司令部派出一些個憲兵到覃縣,主要任務不外乎蒐集情報,肩負軍事警察任務,一旦發現啥反滿抗日事,那可就得隨時採取行動啦!憲兵司令部翻譯官宰豈也是被派到覃縣荊家溝東山工程的憲兵之一。除了憲兵應該有的那些個任務之外,他還有一項具體事兒,那就是爲覃縣守備大隊與地方上的接觸與聯繫做翻譯工作。安排這樣一個日本憲兵作翻譯那跟安排別的啥人作翻譯可就不同了,那可就不單單是翻譯了!那對接觸到的任啥事兒可就都有些個盯着點兒的意思了!
到得這時,宰豈同陳果攏共也就見過三次。第一次是在奉天憲兵司令部的那間問詢室裡,第二次是在年前的奉天北市場大街上,這一次算是第三次。也不咋,並沒有見過幾次面的宰豈見到陳果竟然就象老朋友似的了!這要按照中國東北,滿洲國人的話說,那叫投緣!第一次見面,兩個人相互之間並沒有說話,第二次倒是說過幾句話。實際說來,這第三次見面同第二次見面時間相隔時間並不長,但這一次,陳果卻覺得那宰豈已經完全不同於第二次在奉天北市場見着的那一次。那一次,宰豈看上去有些個靦腆的樣子,這一次,宰豈臉上的靦腆竟全然不見!
宰豈到了覃縣之後,開着輛吉普車,來往於覃莊與荊家溝東山工程之間,從荊志義家那院子門前也不知走過多少回了!宰豈是文化人,也是個軍人,開着的那輛吉普車,也同羅永開着的那輛車一樣,成天擦得個鋥亮!每當走過荊志義家那院子門前,宰豈總是要朝院子裡面張望一下子,儘管啥也看不着。那院子的門很少開啓。宰豈知道,這就是陳果跟他說起過的那個她家先生的大爺家啦!其實,宰豈每次經過這座院子的時候,夜裡那就不用說啦,白日裡,那院子裡都是有一幫子人的,那些個荊家溝保安隊的人在操練!操練不象演習,並不是做給啥人看的,因此那門一般說來是關着的。一聽到有汽車路過,院子裡的人就停止操練,也不說話,只等那車過去,這才該幹啥幹啥。
說來也是怪事兒!每次經過這座院子,宰豈都一定會想起陳果,想起陳果跟他說過的話,那就是有啥事兒可以去找她先生的大爺和叔伯哥哥!
這一回,沒想到,在這座院子的大門前竟然再次見到了陳果!
宰豈問陳果,啥時回奉天?陳果說,過兩天。宰豈說,那正好!我過兩天還要回奉天,司令部那邊兒還有些個事兒要處理。荊太太如果覺得方便的話,我可以把荊太太送回奉天!陳果說,那哪好!那可就太麻煩您啦!荊太太請不要客氣,只是順路而已!宰豈說道。
出現這麼一種情況,這是陳果沒有想到的。
接下來,陳果將一應衆人介紹給宰豈。
一應衆人本來看到那輛吉普車停了下來,車上下來個日本關東軍憲兵,就都有些個發愣,發愣是因爲納悶兒!看到陳果跟宰豈很熟的樣子,更覺驚奇,一起把眼睛盯盯兒地看定陳果和宰豈,只聽兩個人說話兒。陳果把宰豈介紹給一應衆人,那一應衆人臉兒上的表情也是並不太自然!
這咋?國子屋裡的咋還認得憲兵哪?荊繼富想。
咱這弟妹咋還認得憲兵哪?荊志義和華子想。
誒?這荊大科長的太太真真兒不得了,這路子也太寬了!這咋連憲兵司令部的人也認得哪?羅永想。
等到站在大門口兒臺階上的那些個人,可就任啥表情都有了!個個有些個懵頭!噝--這是咋個事兒?什麼情況?
這時候,站在街上的那些個人,可以說,就是達官顯貴了!那看啥事兒跟站在大門口兒臺階上的那些個保安隊的人是不一樣的,那區別可大了去了!但個個心裡都在翻着個兒倒是相同的。
後來,站在臺階上的那些個人想明白了!那國子是省警察廳的科長,特務科科長!那同啥日本關東軍奉天憲兵司令部的人認得是肯定的啦!國子認得的人,那國子屋裡的肯定也認得!
站在臺階上的那些個人經過了這麼幾個月,腦袋裡知道的事兒可比此前多得多了!他們也是知道,今兒個這小子胳膊上戴着個紅胳膊箍,上面白絲線繡上去的“憲兵”那倆兒字厲害!這些個憲兵只是最近纔在咱這街上出現,想必也是纔到東山那工程上去的,以前還真真兒沒有!
一應衆人見過,雖說見的是個日本關東軍憲兵,但這麼一個場合,該有的禮數還得有!只是臉兒上的表情有些個木訥,硬堆出來的笑看上去太不自然啦!
陳果請宰豈進屋子裡坐坐,宰豈以還有軍務需要處理爲由婉謝。
王娟娥只是知道羅永去了荊家溝,並不知道就在那一忽兒,一個日本關東軍奉天憲兵司令部的人還同陳果見了面。
王娟娥朦朦朧朧感覺到的事兒真真兒發生了!不過倒不是羅永,而是另有其人!
由王娟娥悉心安排的那三組守備隊大兵一刻不曾懈怠地蹲守,可幾天下來,竟然一點兒信息也沒有。要說人這個東西,那是有靈性的!突然有那麼一天,王娟娥就覺得有些個空落落的!有了這麼一種感覺,她的心裡可就是“嗵”地響了一聲!她帶着望遠鏡上了北山,站在那山頂兒,前兩天她和妹妹王娟秀也曾在這兒駐足。她用望遠鏡向荊志義家那院子望過去。院子裡,那些個荊家溝保安隊的人還在操練,僅此而已!她急回柳條溝大鐵橋調閱查看過往車輛及人員情況登記。
王娟娥看到了那登記本兒上清楚楚兒地記着,就在昨兒個頭晌兒,一輛日本關東軍奉天憲兵司令部的吉普車曾經從大鐵橋上經過。
王娟娥急喚大鐵橋當時值班兒的守備隊大兵詢問。那大兵說道,大約是頭晌兒九點半鐘左右,一輛黃了巴嘰的吉普車從大鐵橋上通過。因爲那輛車是奉天憲兵司令部的車,故只是看了看那個開車憲兵的通行證和身份證件,就放行了!要說,那咋知道那車就是奉天憲兵司令部的車哪?除了開車人是個憲兵外,還因爲那輛車的前面小旗杆上掛着一面小白旗。旗上有一個紅紅的圓點,還有幾個紅字,奉天憲兵司令部。車上坐着幾個人?車上就倆人兒,一個是那個開車的憲兵,再有就是坐在後排座位上的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