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本象個無事人一樣悠悠噠噠地走着,感覺到有些個不對勁兒,就沒有走進荊志國家那衚衕口兒,而是一直向前走去。走了約半里來地兒,白果靠在一棵街邊的樹幹上,隱在陰影兒裡。寒風撲面而來,冬日的夜間,奉天大街上一片蕭瑟。白果感覺到的那股子不對勁兒不再存在。
白果瞅了瞅四下,並無異常,便回過頭來,接着向荊志國家那衚衕口走過去。到了那個衚衕口,那種不對勁兒的感覺又再一次襲上身來。白果知道,這一前一後肯定是有個人躲在暗處,但這個人到底是在啥地兒卻不得而知。白果沉了沉心,打定主意,就那麼悠悠噠噠地向荊志國家所在的那個衚衕裡走了進去!就在白果走到距離荊志國家那黑漆大門也就兩三丈遠的地兒。白果知道那種不對勁兒的感覺的源頭在哪兒了,就在荊志國家右側院牆外不遠處的一棵碩大的老榆樹上。那老榆樹粗細也有三尺,存活的年頭兒那可得老了去了。白果想,如果那老榆樹上真要是有人,自個兒是早已經被那樹上的人看得清楚楚兒的了。想來,那人咋會選那棵老榆樹做了隱身的地兒呢?因爲這條衚衕只有那棵老榆樹離荊志國家最近,離衚衕裡的路燈較遠,而荊志國家院內房門前的燈也只能照着樹的頂端。儘管是在冬季,那棵老榆樹樹葉已經落盡,但遠遠望過去,那棵老榆樹的樹冠還是巨大的一團。
這個時候的白果腦海裡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樹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頭回到荊志國家時在路上襲擊他的那個人。白果想來,這個人應該並不就是對着自個兒來的,而應該是對着荊志國來的,這樣,估計,那人並不會就對他開槍,當然是那人得在有槍的情況下。
白果也並沒有大意地直接就走到荊志國家的院牆近前。他要進到荊志國家的院子裡,還得象上兩次一樣翻牆進去。這麼個時候,當然不能就徑直翻牆進到荊志國家的院子裡去啦!白果忽然就心裡有些個氣憤,上一次,你就偷襲了咱,藥也讓你搶去了,你到底是要幹啥!這樣想着,白果就象是個沒事兒溜彎兒的人似地繼續悠悠噠噠地順着衚衕向那棵榆樹走了過去!到了那棵榆樹下,白果並沒有向樹上看,而是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象是要活動活動筋骨的樣子。這個時候,不用看,他已經確定,那樹上確實有個人。
樹上確實蹲着一個人,而且還真就是上次襲擊白果的那個人。此時,那人已然知道樹下的人就是上次自個兒曾經交過手的人。爲啥?就憑白果那瘦瘦的身形兒,再加上白果走路的姿態!那人想,這個人肯定是跟荊志國家有着某種特殊的關係,就憑他進荊志國家不走門這一條!
此時,樹上人知道樹下的那個人已經發現了自個兒。他想,那既然已經知道樹上有了人,樹下的那個人還並不離去,想來這人的膽氣可是不小!上一次他們交手,對樹下的這個人的身手也是多有了解,不用說,確實是有兩下子!這樣想來,樹上的那個人就格外多加了幾分小心。樹上人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蹲在那樹上,只是兩隻眼睛一刻不停地注視着樹下的人,身上的筋肉可是緊繃着哪!
白果站在樹下,屏息斂氣,就憑樹上那人的呼吸,他知道那人就在自個兒的正頭頂兒!顯然,這種局面對他那是相當地不利!以上擊下,那可真就是天時地利!可不知爲啥樹上的那人還不動!既然已經知道樹下的人發現了自個兒,又分明佔了天時地利,那爲啥不動手哪?實際上,樹上人對樹下的人有了判斷,就沒有即刻下手,他怕變有利爲不利。他要是一下子從樹上向樹下的人襲擊,萬一一招兒不成,立馬就會變有利爲不利!這個時候,無論是樹下的人還是樹上的人都在等待,都在等待出擊的機會!
終於,機會出現了!
白果也不知是咋想的,竟然有點兒象是一個夜間一時睡不着覺的人那樣,走到了樹下,在樹下抻胳膊抻腿兒地活動起筋骨來,還向前伸出了左腿,來了個左弓步。弓步只是武術的基本步法兒之一。那武術的步法可多了去了,啥僕步,歇步,不一而足。樹上人一看樹下的這人整上了這左弓步,知道這是虛招兒,但這個時候可是出擊的最佳時機,他不想錯過。正所謂藝高人膽大,就是這個理兒。
樹上人出手了!他出的這一手兒,如果不用武術的行話來說,應該叫作目中無人式!那樹上人直接就從樹上躥下來,使出了千斤墜的招法兒,徑直朝樹下的白果踩踏下去!一個頂尖高手,再加上用了狠力,又是自上而下,那速度,那力道,到底有多大?沒人說得清!
速度,力道,那在運行的過程中是要產生風的。樹下人那是啥人!白果已然就是武術行當裡大師級的人物了!如果說武術可以算做是一個行當的話。那樹上人一動,白果就已經知道了!等到那樹上人墜下來,白果竟然猛地把左弓步向後伸着的右腿迅速彎曲收回,就勢來了個後翻!接着雙腿併攏收縮又迅速彈出!那要是按照樹上人下墜的速度,白果雙腿彈出,應該正踹中樹上人的小腿或者膝蓋的前後部位,那就看樹上人墜下來是面對着白果還是背對着白果了。那要是真就踹中,不說骨斷筋折也好不到哪兒去!就是功力深厚,也必然是要兩腿後移或者前移,整個身子仆倒或者仰倒,白果再來個雙掌前推,那樹上人可就凶多吉少了!
那樹上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就是在那樣的昏暗中,就是在那樣的情勢之下,他也同樣感覺得到白果意欲何爲!就在那風馳電掣般的一瞬間,他竟改變了身形,兩條腿向前蕩了一下子! 整個身子面對着白果向前悠了過去!他是要讓過白果的雙腿,用自個兒的雙腳直踹白果向地面躺倒的上盤!這一招兒那可是狠毒無比!那要是讓他朝向地面的雙腳踹中,白果的腦袋不碎也得扁了!可是,樹上人還是低估了白果的能力。已經躺倒在地的白果,突然下半身向上翻起,兩條腿向樹上人的腰部上端反踢過來!這一招兒,樹上人沒能避過,他的後背上方挨着了兩隻迅疾的鐵腳,他的身子從白果上方飛掠而過,跌出去足有一丈多遠!就是這樣,那樹上人仍然能夠翻身躍起,但整個身子已然不是十分靈活,只能立時閃人爲上了!
白果並不追趕,他停了下來。他有些個整不太準,他需要對剛纔出現的這麼一種情況重新在頭腦裡過一過,他需要稍微緩一緩。
剛纔同自個兒打鬥的這主兒,分明就是上次在半路上襲擊自個兒的那個小子,這錯不了。但白果不知道,這小子幹啥三番五次地襲擊他。白果到荊志國家來了三次,這中間也是隔了挺長的時間哪,咋?這小子天天都在這兒守着嗎?這功夫可是下大了!這樣想來,這小子一定是受了啥人的指派,是帶着令兒的。白果知道,荊志國是奉天省警察廳的特務科科長,那奉天省警察廳可是跟日本人沒啥兩樣兒,那成天在這兒盯着荊志國的人,那得是個啥人,是反滿抗日的人?
通過這麼一段時間在荊志義家做長工,對荊志義的這個叔伯弟弟的瞭解,這荊志國好象跟那些個日本人還不是一回事兒。這荊志國不會是心在曹營心在漢吧?不管咋說,白果認定,荊繼富荊志義爺倆兒那可是好人!而荊繼富和荊志義這爺倆兒跟這個荊志國不但是一家人兒,而且還極其對撇兒,那要是按照俗話來說,那就是穿一條褲子!想到這,白果有些個放心了,荊志國應該也是個好人!荊繼富,荊志義,還有這荊志國都是好人,那總襲擊咱的必定就是壞人啦!到得這時,白果甚至有些個後悔,剛纔應該一鼓作氣殺了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