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志國交給陳果一個任務。
荊志國對陳果說,陳果,你替咱辦個事兒,給你們學校的那個老劉師傅拍張照片,任啥人不能知道,頭象,一定要清晰!
陳果答應了一聲,行!
也不知爲啥,陳果心裡陡然生出一絲非常奇妙的感覺,荊志國對陳果的眼睛裡突然出現的那麼一種眼神兒甚至吃了一驚,那眼神中充滿了溫暖!實在說來,陳果知道荊志國交給她這麼個活兒意味着啥,就是從這一刻起,一種久違了的東西重新在她的心裡升騰起來。
陳果在北平的時候可是當過新聞記者的!陳果把自個兒的一臺相機找出來,裝上了膠捲,放在自個兒的小包裡帶到了學校。
陳果是在學生放學後做的這個事兒。
放學後的教學樓空空蕩蕩。陳果沒有走出教室,她在等待老劉師傅走上樓來。每天學生放學後,老劉師傅都要逐間教室走一遍,看看教室的門鎖沒鎖,還有沒有沒走的學生,還有沒有啥安全隱患。就在老劉師傅走到陳果上課的這間教室窗前的一剎那,窗簾後端着相機的陳果按下了快門!因爲是冬天,窗門緊閉,相機又是委在陳果的小包兒裡的,只有帶着鏡頭的一端露在了外面,相機拍照發出的聲音並沒能傳到走廊上去。那位老劉師傅推了推這間教室那上了暗鎖的門,又趴在遮了窗簾的窗子上朝昏暗的教室裡瞅了瞅,遂繼續朝前走了過去。陳果趁着老劉師傅還在樓裡巡視的功夫,走出了校門。
回到家裡,陳果把照片沖洗出來,交給了荊志國。荊志國把相片拿在手裡,蹙着眉頭看了好一會兒,這纔看着陳果說道,陳果,你跟咱說,老劉師傅是徐老師的叔伯叔叔,好象不大對吧!老劉師傅姓劉,他跟徐老師如果是叔伯叔侄,他們倆人兒應該都姓劉或者都姓徐呀,這咋還出來倆姓兒了呢?陳果愣了一下子,哎呀!是咱沒說明白!聽徐老師說過,老劉師傅是徐老師的太太的叔叔。但咱們一些個老師說,老劉師傅和徐老師的太太的關係好象不是很近的那種親叔伯,到底是咋論的咱就說不清了!噢!荊志國應了一聲,拿着老劉師傅的相片回自個兒的屋兒去了。
長期以來,由於職業的特殊性,除了睡覺,荊志國很少有躺在牀上的時候。這一會兒,他卻一反常態,仰殼兒躺在牀上,把老劉師傅的相片拿到眼前看一會兒,放下自個兒的胳膊, 過一會兒又把老劉師傅的相片舉起來,放在自個兒的面前挺遠的地兒再看!反覆者三。都說,人不可貌相,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不能單憑長樣兒看人,評判人。但荊志國乾的這一行,偏偏要從長樣兒上看人,評判人。荊志國就這樣遠了近了地看,最後斷定,這個老劉師傅決非善類!
相片上的這個人刀條兒臉兒,鬢角兒已經花白,單眼皮,鼻頭兒有點兒闊,嘴角兩側的凹兜有點兒深,嘴脣兒有點兒厚。眼神兒並不是很明亮,有些個混濁。
第二天的頭晌兒,那張老劉師傅的相片已經擺在了中共滿洲省委秘密交通站負責人魯敬濱的桌子上。荊志國再次來到了這個位於奉天北市場的中共滿洲省委秘密交通站,向中共滿洲省委報告了這一段兒的工作,請求省委對老劉師傅的情況進行調查。交通站轉達了中共滿洲省委對荊志國這一段兒工作的肯定。魯敬濱說道,志國,省委對你的工作予以口頭表揚!對老劉師傅這個人,省委會在近期內給出答覆。請荊志國不要等待,積極開展工作,努力完成省委交給的瞭解關東軍開山計劃主要內容的工作。要注意有關方面的動向,同時要特別注意自個兒和家人的安全。最後,魯敬濱還特別提到,關於文昌俊這個人,雖然根據情報,這個人已經死於日本關東軍憲兵司令部的大牢裡,但省委對這個人的調查和甄別並沒有放棄。下一步,省委將會同對老劉師傅這個人的調查,一併處理文昌俊的甄別問題。
每回接到省委的指示,荊志國心情都特別激動。他特別珍惜到這個吉祥洋服店來的那種回家的感覺,當然這種回家的感覺同回到他和陳果的家的感覺是不同的。這種感覺是陽光的和溫暖的。對荊志國來說,簡直就是奢侈的享受。可這一次,荊志國卻並沒有感覺到自個兒內心的激動,他感覺到的是肩上擔子的沉重!黨的關懷給以力量,同時也讓他更加感覺到責任的重大。
剛回到廳裡不一會兒,桌上的電話就響起了鈴聲。荊志國拿起了聽筒。
志國嗎?聽筒裡,廳長張昊池不緊不慢地聲音。啊!廳長!咱是志國!志國啊!過來一下!
荊志國走到張昊池辦公室的門前,立正站好,喊了一聲,報告!張昊池在屋子裡說了一句,志國呀!進來吧!進到張昊池寬大的辦公室裡的時候,荊志國有些個意外,面部表情平靜的副廳長小原藏坐在張昊池辦公室正對着門的沙發上,沙發前的茶几上,一隻青瓷杯子裡的茶水正往外冒着熱氣兒。
志國,來!坐這兒!小原藏說道。
小原藏中國話說得非常好,如果不看人,光聽他說話,你幾乎聽不出他是日本人。但他的長樣兒卻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個子有點兒小,又白又細的一張臉,脣髭只是拇指甲般大小的一塊兒,眼睛不大但卻賊亮。小原藏穿着一身便裝。
荊志國微笑着向小原藏點兒點頭,招呼道,啊,小原廳長在這兒!
張昊池告訴荊志國,小原廳長過來想聽一聽汪春案的進展情況。張昊池說道,剛纔,我已經把汪春案的基本情況簡要地向小原廳長介紹了一下。日本關東軍方面已經偵破了汪春案,做好這個案子的後續工作交給了我們,要求我們,如果沒有其他問題,就可以起草結案報告了。志國,這個案子時間也不短了,現在情況怎麼樣? ● ttκá n● ¢ ○
張昊池是地道的東北人,平時說話土味十足,可一到正式場合,那種土腥味可就少了許多,用詞啥的還是比較講究的。
今兒個這麼個場合,廳裡的兩位廳長一塊兒聽案子情況,按說應該在廳裡小會議室較比合適。也可能不想讓更多的人蔘與,這樣也更顯得信任和親密。
荊志國開始報告。在這麼個時候,那你能說,日本關東軍說是已經偵破了汪春的案子,可就是到了今兒個,咱可是啥有關的材料也沒看着!這樣的話,你就是有膽,那也不能說!這可不是有膽沒膽的事兒,而是你是個聰明人或者你是個傻瓜的事兒!那沒有人願意做傻瓜!
荊志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