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拿定,那掌櫃心裡倒安穩起來了!他的心情又在快活中徜徉起來!昨兒個晚上,兩位同行,也就是兩位店鋪的掌櫃,請他到離他這個店不遠的一個館子吃了頓飯,喝了點兒酒,接着,又給他安排了一個逍遙快活的地兒!
實在說來,在河山城,他們這家金銀飾品店是日本人開的,不說是都知道也差不多。知道這家店是日本人開的,那就知道了這家店的腰有多粗了!河山城的人看他們的眼神兒都不同於看常人,那掌櫃感覺特別受用。他們明裡對外的身份並不就是日本人,可他卻感覺做日本人真好!有了這麼一種感覺,那整天飄飄乎乎地,整來整去,就都知道他們是日本人了。日本人是誰?不是滿洲國的主子嗎?在滿洲國這地兒,連這個再不知道,那可真就是傻子了!酒喝得盡興,逍遙快活更不用說,從頭天晚上天剛朦朦黑就開整,一氣就整到後半夜去了!那兩個請客的掌櫃特體諒人,怕他放不開,喝酒時那是熱情洋溢,待逍遙快活時,人家倆人兒安排好,就託口還有事兒要辦離開了。當時,那掌櫃的就想--他也不是這時才這麼想,嘖!這中國人,不,這滿洲國人真是不得了!你看人家這事兒給你辦的!
日本人辦事是認真的。那掌櫃的回到店裡已經都是下半夜了,睡了一會兒,天兒就亮了。天亮就是一天的開始,那還得該幹啥幹啥!店還得照常營業,自個兒還得硬挺着繼續履行掌櫃的職責。可是困得厲害!還好,店裡的那些個夥計也都是老人兒了,並不是啥新手兒,自個兒該幹啥都知道,平素也不用他這個掌櫃去告訴誰該幹啥,得!自個兒就先在辦公室裡眯一會兒,反正那辦公室就他一個人兒!等到他聽到辦公室門外有人敲門,迷迷糊糊中就愣了巴怔兒地走過去開了門!
俗話說,喝酒誤事兒,玩--更誤事兒!上陣的頭一天是不能玩--但問題是,誰知道這第二天要上陣哪!到了這時,店鋪被洗劫一空,自個兒的手指也讓人家給掰斷了,看來,自個兒這掌櫃是別想再當下去了,就連還能不能活着回自個兒的日本老家都是個事兒了!他多多少少有些個後悔,可後悔有個屁用!挺着吧!可奇怪的是,就是到了這時,他的腦海裡卻又出現了那個用槍抵住自個兒腦門子的人,這回,他認定,那個人確實不是錢忠!
那個人真不是錢忠,那個人是藍野。
有時,要想成事兒,還真需要謀劃。
頭天,藍野在徵得田勝左同意後,按照田勝左的安排,先讓特務股的那些個弟兄一個兩個地分頭回了家,睡覺!自個兒最後走出了縣警察局的大院兒。出了院兒,他並沒有直接就往河山城正街走過去,而是回了家。到了家,進了院兒,他不進屋,呆在院子裡,從已經關上了的大門的門縫兒往外看。看到了,就在他家斜對過的一家牆角,那兒露出了半拉兒腦袋!到了這時,他就更加佩服起田勝左了!簡直神仙一樣!算得那是太準了!真就有人跟着他!好!那你跟着就跟着吧,俺可得走了!他來到自個兒家的後牆角兒,趴在牆角兒朝後街上左看右看,確信這后街並沒有啥人在監視他,這才從那牆角兒翻出去,順着后街再次返回到正街的西邊兒,到了河山縣正街派出所。他把來意一說,特意加重了語氣,看着恭爲的眼睛說道,這可是俺局長讓俺過來同你說的!到了這時,恭爲還並不知道這特務股有七八個弟兄都歸了西,聽到藍野說出這檔子事兒,那臉可就有些變了色,但並沒有說出啥來!只是喘氣兒有些個粗了起來。聽藍野說出“是俺局長讓俺過來同你說的”這話,就明顯有些個不高興起來,但也還是沒有說啥!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瞅了瞅藍野,有些個嗔怪地說,噢!你不說俺也知道,就你,那有啥事兒還能想着俺!說吧,想讓俺乾點兒啥?兩個人就在恭爲那辦公室嘀嘀咕咕地說了半天。恭爲說,這個事兒,最好讓那日本人以爲是別的啥人乾的!那日本人你瞅着長得象土豆兒似的,賊鬼!他就是一時想不到是俺警察局乾的,過了那麼一段兒,他就有可能回過味兒來,到時還是個麻煩事兒!不如從一開始,就讓他往那叉道上想,省去俺以後的麻煩!藍野一聽,是哈!如果有啥法子能把小日本人引到啥叉道兒上去,那當然是好!
原先,藍野想的法子是,由縣警察局特務股的幾個特務化妝成平民,等到了那金銀飾品店附近,找個背靜點兒的地兒換上夜行服,就是一身的黑衣黑褲,戴着面罩兒,闖進店裡去,把那店裡的夥計用槍逼住,待事畢,衝出來,還是找個沒人的地兒,換下夜行服,直奔事先由正街派出所給踅摸好的地兒,放下劫來的東西,就可以象平時的特務那樣再到出事兒的現場上去。這個計劃如果執行得法,成功的把握還是很大的,只是動靜兒可能要大一些個。恭爲聽後搖頭,說,這個法子也不是不行,動靜可能要大,這是一。那你一幫子人穿着黑衣黑褲,蒙着臉,勢必要嚇着人,人一受到驚嚇就可能要喊叫,萬一,碰巧,讓那守備隊的巡邏隊碰上,事兒就要麻煩,還是應該想一個動靜兒更小一點兒的法子!
恭爲說,錢忠他們那夥子人,現在看來,已經沒了影了,日本人一時半會兒也逮不着他們,何不就把這個事兒弄成是錢忠他們那夥子人乾的呢?日本人反正也是要逮錢忠,就讓錢忠再多幹一件事兒,俺看也沒啥不可!藍野聽罷不解,好倒是好,弄成是錢忠他們那夥子人乾的?咋弄?恭爲笑了笑,說道,唉呀!你不就是錢忠嘛!藍野愣了一下子,接着也就笑了,還別說,他和錢忠還真就有幾分相象!個頭,膚色,臉型,再化化妝,打扮打扮,真就有可能把沒見過錢忠的人蒙過去!兩個人如此這般地謀劃了半天,設想到了每一個細節。
還有一個事兒,那劫下來的錢財放在哪兒呢?恭爲瞅了瞅藍野,半天沒吭聲兒。藍野說,咋?不好弄嗎?恭爲搖了搖頭。倒不是咋不好弄!那咋?那你信得着俺嗎?嘖!這啥話!要是信不着,俺還上你這兒來幹啥!那好!就放在俺派出所!
原來,這河山正街派出所爲了嚇唬人,是養着兩條警犬的。日本人佔了河山城後,說是爲了啥日滿和協,別再整啥嚇人的玩藝兒啦!反正是一大堆的藉口,就把那兩條警犬給收了去,至今還在那關東軍的守備隊裡養着哪!警犬被收了去,可那裝警犬的鐵籠子還在,上面掛着一把足有拳頭大的黃銅鎖。恭爲說,俺呢,今兒個就讓人到市場上去買些個硬木的厚木頭板子,在那鐵籠子的裡邊鑲上,然後,俺就把那個鐵籠子放到俺這辦公室,說俺有點兒東西要用這籠子。俺這邊再找兩個可靠的弟兄裝扮成蹬三輪的力工,就在那金銀飾品店旁邊西下里隔那麼三四間鋪子的過道里等着,等到你們那頭兒東西到了手,出了那金銀飾品店就直接奔那過道,把東西裝上三輪車,事兒就成了!你們可以就地卸了妝,化整爲零,也可以再有個弟兄跟着那三輪車到咱這派出所來,同俺派出所的人一起把那東西放進鐵籠子裡。有個事兒就是,那鎖頭得換一換,原先那鎖頭的鑰匙是在俺所裡一個弟兄的手裡,再用那鎖頭恐怕就不太好了!
周密!實在是周密!藍野聽罷,心裡倒吸了一口冷氣!換鎖頭不是啥大事兒,但這整個河山城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金銀飾品店幾乎全部的錢財都放在那麼一個鐵籠子裡,那關鍵倒不是換不換鎖的事兒,當然鎖還是要換的,關鍵是人得可靠!藍野知道自個兒可靠,他相信田勝左最信任的人也應該可靠,可是--藍野問恭爲,那麼個大鐵籠子,你就明晃晃地放在你這辦公室?這事兒讓誰聽起來,也是匪夷所思。恭爲聽罷搖頭,不是不是,俺這辦公室有一條密道可以通到樓下的一間地下密室。恭爲說,鐵籠子的鑰匙你拿走,鐵籠子交給俺保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