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探聽(三)

雷霆和曹爽又回到了沂河的北岸,兩個人坐在河岸之上,都大口地喘着粗氣,半天之後,才緩過勁來。

雷霆望着曹爽,曹爽也回望着他,忽然大聲地哈哈笑了起來。就彷彿是如釋重負一樣。

雷霆的眉頭卻緊鎖着,他的腦子裡一直還深刻地印象着張順與王參謀被水捲走的時候,那臉上所表露出來的驚恐與渴望救援的面孔,這是人之本性;張順的手都已經觸到了他的指尖,他可以感覺得到張順那時對他的依賴!可是,這點人性的本質卻在那一刻,因爲政見和目的的不同,而丟失怠盡,如果換上一個陌生的人,對自己伸出求助之手的時候,只怕他也不會這麼得絕情!他的心戰慄了起來,一種深深的愧疚在噬食着他的身心!

曹爽還在放聲大笑着,彷彿爲自己的成果而感動興奮!

雷霆捏起了拳頭,猛然擊向曹爽的頭,這一拳下去打得很重,曹爽猝不及防,被這一拳打中了下巴,整個人摔倒在地。當他再爬起來的時候,看到了雷霆憤怒的臉。

一絲血跡從曹爽的嘴角淌了出來,他抹了抹流出的血,無名的火撞上了頂門,揮起拳頭也打了過來,正擊在雷霆的胸口。雷霆踉蹌着往後退去,後面有一塊石頭拌了一下,他仰面摔倒。河岸邊的泥土還算鬆軟,雷霆並沒有摔壞,爬起身來,又揮着拳頭打向曹爽。這個時候,曹爽已經有了準備,迎着他的拳頭而上,就這樣,兩個人一來一往地在河邊上打起了架來,打到最後,兩個人摟抱在一起,都摔倒在地,來回地翻滾着,渾然忘記了此時還是在敵人佔領的區域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雷霆再一次把騎在自己身上的曹爽掀翻,騎在了他的身上,手按住了他的雙手,這個時候,忽然西邊傳來了一聲炮響,緊接着又是連串的炮聲,很顯然,那邊的戰鬥又開始了。

這一聲炮響,彷彿是一個警鐘,將雷霆驚醒了過來,放開了曹爽,一躍而起,靠在了一棵大樹之上。

曹爽從地上爬起來,還要過來與雷霆動手,雷霆大叫着:“你停一停,我不跟你打了!”

曹爽愣了一下,卻是忿恨異常地道:“你說打就打,你說不打就不打了?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就算是副團長也太欺負人了!”

“那好,我讓你打,我不還手了!”雷霆鬆開了緊握的拳頭,一副準備捱揍的樣子。

看到雷霆這樣,曹爽舉起的拳頭到了他的面前,卻又停在了那裡,看着此時已經和自己一樣鼻青臉腫的雷霆,猶豫了一下,猛然放了下來,恨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雷霆也坐到了他的身邊,聽着隆隆的炮聲,看着西天那已然沉入山間半邊的日頭,嘆了口氣,還是對他道:“對不起,是我不對!我都忘記了自己的任務!”

曹爽轉頭白了他一眼,從鼻孔中哼了一聲,算是答覆。

“走吧!”雷霆站起了身來,同時告訴他:“我們趕快回去吧,再晚天就要黑了,等一會兒還要過敵人的崗哨呢!”

但是曹爽卻坐在那裡生着悶氣,沒有動。

雷霆伸出了一隻手,想要拉起他來。但是曹爽只看了雷霆一眼,這才站了起來,卻沒有去拉雷霆的手,把他甩在了一旁。

兩個人整理着扯得破爛的國軍軍服,這才上路,卻是繞過高莊,往西北的北峪而去。這個北峪位於付家莊的西南,正處在荊山與燕花寨之間,是一個山間的隘口,只要是過了這個隘口,就可以出了國軍的佔領區,到達解放軍新近奪佔的荊山陣地。

“我知道你爲什麼要打我!”曹爽還在不依不饒地說着,很顯然,他對剛纔雷霆的動手還在耿耿於懷。

“爲什麼?”雷霆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認爲我不應該害了張順和那個王參謀?”曹爽問着。

雷霆老實地點了點頭。

“哼!”曹爽從鼻子裡又哼出了一聲,反問着他:“如果我不把那兩個人推下河去,我們如何脫得了身?那個王參謀一旦見到了他們的旅長,彙報了崮山的情況,他們反應過來再換一隻能打的作戰部隊,那麼我們對那個陣地就更難打了!”

“你說得不錯,但是你想過沒有,你可以用更好的辦法來對付,比如說你可以裝肚子痛,不跟他們過河,然後抽機會回去回報!”雷霆道,當初他的本意就是這樣,向曹爽暗示的也是這個意思,哪想到曹爽卻下得如此得黑手。他悲傷地搖了搖頭,沉聲道:“其實你根本不應該這麼殘忍!”

“你說我殘忍?”曹爽經不住叫了起來,憤怒地道:“我說你到底是哪邊的人呀?他們是我們的敵人,就算是我不害他們,他們一旦到了戰場之上,難道會放過你嗎?”

雷霆知道曹爽說得不錯,在這個戰場之上,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禍患,站在這個立場之上,曹爽做得並不爲錯。可是,如果拋開這一切,只是單單站在一個有良知的人的角度上來看問題,這樣做未免是把自己的人性泯滅掉了。戰爭就是這麼得無情,若大家果真講些人性的話,那麼這場內戰也就打不起來了!殘忍?其實是作爲一箇中國人的悲哀!如果他從一開始的時候,自己就處於解放軍的隊伍裡,而不是現在這樣從國軍中來到解放軍裡,或許對於曹爽的所作所爲還是持肯定的態度的!

見雷霆不再說話,曹爽以爲是說中了他的要害,又接着提醒着他道:“雷霆,我知道其實你的心裡還在向着這些國民黨兵,你就是從他們這裡出來的,但是你不要忘記了此刻你是誰,你的立場可不要錯了!我可不希望你會是團長擔心的那樣,成爲一個動搖分子!”

雷霆不由得一怔,忽然想到了什麼,問着他:“王團長是不是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曹爽在說出了那句話後,便有些後悔起來,雷霆是這麼聰明的一個人,一句話就能夠讓他猜出什麼來。當下,見到雷霆這麼詢問自己,只能隨口敷衍着:“沒……沒什麼,團長能跟我說些什麼呢?他只是有些擔心罷了!”

雷霆卻慘淡地一笑,問着他:“好了,你不要跟我掩示了。我知道這次我提出來要到敵人裡面來看一看,他就在懷疑我,可能以爲我這一出來,就不會回去了,所以把你派來,其實就是讓你監視我的,是不是?”

曹爽被他說得面色十分尷尬,卻堅決否定着:“你怎麼這麼胡思亂想的,哪能呢?”

雷霆冷哼了一聲,又接着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一定交待你,如果我有什麼異舉的話,讓你就地把我幹掉,怕我泄漏了你們的軍情,是不是?”

曹爽的面色更加難看了起來,連連搖着頭,矢口否認,但是他越是這樣得表現,越是讓雷霆相信這是真的。

見雷霆還是不相信,這才道:“好吧,我就實話告訴你吧,其實團長對你並沒有什麼,只是對你有點看法罷了。”

“他有什麼看法?”

曹爽這才道:“其實我也知道,在作戰指揮上,你看得比我們團長看得遠多了,也看得準多了。在這次戰鬥的部署階段,其實你就看出了什麼來,可是,你就是不說,直到我們老虎團要上了,你才說出來,而我們其他的團都已經就位,許多的團還損失慘重!”

雷霆默然了。的確,在作戰的佈署之初,他還處於一種十分矛盾的心理,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全力以赴的幫助解放軍來取得這次戰鬥的勝利。對於被圍的整編十一師來說,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整編七十四師,在那一時刻,他忽然對張賢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情誼。但是作爲一個解放軍的副團長,他又有職務上的責任,所以他才一直在提醒着許光,提醒着王大虎,要他們小心地應對。直到那天,當他站在荊山的戰場之上,看到漫山遍野解放軍的屍體的時候,忽然意識到自己也是解放軍的一員了,而那個場面太令他震憾,太令他惋惜。雙方都是中國人,可是在這個時候,戰場上根本講不得一絲一毫的憐憫與私情,哪怕是一點點的失誤,換來的都將是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萬個本來生龍活虎的戰士們的性命!

看到雷霆又不說話了,曹爽知道他又被自己言中了,接着又道:“雷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你要知道,做人如果三心二意,見風使舵,反覆無常,那麼他的下場只能和郝鵬舉一樣!”

雷霆知道郝鵬舉這個人,這是原國軍新編第六軍的軍長,在內戰爆發之初,率領着兩萬多人投靠了陳毅的華東野戰軍,但是不久後又看國軍攻勢強大,便再叛回到了國軍裡,後來在魯南會戰的時候,他那支部隊被華東野戰軍消滅,這個郝將軍也成了俘虜,陳毅司令員厭惡他的爲人,所以把他就地處決了!

聽到曹爽提出郝鵬舉來警告自己,雷霆很不高興,正色地道:“你放心就是了,我雷霆當初在國軍裡,不敢說是忠心耿耿,但絕對沒有絲毫的叛心。如今既然是形勢使然,承蒙陳老總看得起我,讓我當了這個老虎團的副團長,我這條命已經交給了共產黨!我判過一次,如果再反判之心,便是天理也難容了。再說,我的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還在這邊,做人再怎麼是故,總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見雷霆說得真切,曹爽點着頭,卻又不解地問道:“那麼,剛纔我幹掉張順和王參謀,你爲什麼這麼不快,還要打我?”

雷霆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忽然悠悠地對他道:“做人雖然不能三心二意,但是做人更應當厚道!”

曹爽愣了愣,強辯着:“他們是敵人!”

雷霆卻搖了搖頭,同時告訴他:“不錯,他們現在是我們的敵人,但是如果我們把他們俘虜了,說不定他們就能成爲我們的戰友!”

曹爽又怔了怔,凝視着雷霆,半天之後才問道:“聽你的話意,你好象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雷霆看着他,點了點頭。

“哦?”曹爽馬上來了興趣,問道:“那你快說說看,是什麼主意?”

雷霆卻是一聲長嘆,有些可惜地道:“這個主意我其實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如果按照我的這個主意行事,拿下付家莊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你是不是在吹牛呀?”曹爽根本不相信。

雷霆苦笑了一聲,告訴他:“我們可以去見一見那個覃旅長,我可以讓他相信我們回到解放軍裡後,能夠招呼很多的原國軍士兵在老虎團攻打付家莊的時候,投誠過來。如果這個覃旅長同意了,那麼我們回去後,就可能利用詐降之計,把我們的同志安排進付家莊來假裝投誠,到時候裡應外合,那個付家莊便是鐵打的也可以唾手可得!”

曹爽的眼睛一亮,這的確是一個十分不錯的妙計,不由得也有些後悔起來,連聲道:“是呀,你的這條計策的確更加高明,你怎麼不早說呢?”他說着,又道:“我看這樣好不,我再兩個再去高莊,向他們的副官長報告,就說張順和那個王參謀掉進了河裡,你看怎麼樣?”

雷霆卻搖了搖頭,道:“哪有那麼巧的事?兩個人同時掉進河裡?那兩個人實際上是我們的引路人,他們兩個一死,我們再回高莊,定然會引起敵人的懷疑,到時別說這條計策行不通,到時只怕我們兩個也走不脫!”

聽雷霆說得很有道理,曹爽也只得作罷。

但是雷霆卻也知道,他的這個詐降之計說得這麼輕鬆,若果真得實施起來,卻不見得能夠成功。覃旅長就是再笨,對於招降解放軍士兵的這件事,也肯定不敢隱瞞,定然會向胡從俊作出彙報。而對於胡從俊與張賢這兩個思維縝密的人來說,便是相信這件事是真的,也絕對不會給他裡應外合的機會的!這也只是他責怪曹爽行事乖舛的一個理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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