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突圍(三)

張慕禮目送着黃新遠的吉普車開過去,孫連長已經跑了過來,看着駛過去的車輛,這才向他解釋着:“副旅座,剛纔是劉營長打來的電話,要我先不要放黃新遠過去。所以我剛纔纔會猶豫。但是你是副旅長,我只好先聽你的!”

張慕禮看了他一眼,很不高興,同時又有些奇怪地問着:“我明明是從劉營長那裡過來的,他這是什麼意思?”

孫連長道:“副旅座還是去接下師部的電話吧!”

張慕禮點了點頭,隨着他走進了路口邊上的哨崗內,那裡有一個接線員已經等在了那裡,舉着電話遞給了他。他接過電話來,對着電話那頭喊着:“喂,是師部嗎?我是張慕禮!”

電話的那頭馬上響起了他所熟悉的胡從俊的聲音:“張慕禮,黃新遠是不是已經從你那裡通過了?”

“是呀!”張慕禮回答着。

“哎呀!”胡從俊發出了一聲驚呼,馬上便憤怒起來,大聲對他命令着:“張慕禮,我命令你立即帶着人去把他們給我追回來,要追不回來,你就提着頭來見我吧!”

張慕禮莫名其妙,不解地問着:“黃新遠不是押着新四軍的俘虜往師部去了嗎?”

“他是共產黨!”胡從俊大聲地告訴他:“他是共產黨的臥底,在一一八旅發動了叛亂,帶着那些俘虜還扣押旅長往大悟山方向逃跑的!怎麼,你沒有看到張賢嗎?”

張慕禮有如五雷轟頂一般,只覺得渾身涼透,隨口機械地應着:“沒看到,張賢不在其中!”

“張賢多半是遇害了!”胡從俊猜測着道,心下的怒火更是油然而升,再一次大聲地命令着:“你趕快帶人去把他們給我追回來!”

“是!”張慕禮連聲答應着。

卻原來,在張賢被黃新遠扣押之後,一一八旅旅部內便亂成了一團,而參謀長龍天涯就在這個時候趕回了旅部。龍天涯是要當面責問張賢的,不明白爲什麼在如此緊要的時候,張賢會撤走了王江的部隊,放了馬文龍一條生路,他還以爲這是張賢以私謀公呢。到了旅部後,龍天涯才知道了這裡所發生的事情,哪還敢發呆,一面料理旅部內的後續事宜,一面接通了師部的電話,向師長鬍從俊報告了一一八旅內所發生的事情。

聽到龍天涯的報告,胡從俊大驚失色,迅速地研究事態下面有可能出現的結果,他斷定黃新遠叛部只有向東越過平漢線、逃往大悟山區這一條路,當下急忙調集附近的十八旅的另一個團前往大悟山圍堵。在他看來,十一師出了這麼一件事,是他師長的失職,上面肯定會追究下來的,當務之急是要把這個黃新遠抓住,哪怕是當場擊斃,這樣也可以向上面交個差。所以,在這個時候,抓捕黃新遠倒成了胡從俊認爲的首要任務了。

胡從俊一連給張慕禮打了幾次電話,先是打到了張慕禮的指揮部裡,那個副官告訴他,張慕禮親自帶着人往李家崗那邊去了,因爲那邊已經發生了戰鬥。於是,胡從俊又把電話打到了劉營長的崗哨處,劉營長告訴他,張慕禮陪着黃新遠過了平漢線,向着東邊的關卡去了。一聽到這個話,胡從俊不由得大急,連忙命令劉營長馬上整理部隊,去追趕黃新遠,務必要把這個奸細抓獲。劉營長這纔打電話過來,要求東邊關卡的孫連長不要放過黃新遠的車隊。這個孫連長也就剛剛放下了劉營長的電話,便接到了胡師長親自打來的電話,正在這個時候,張慕禮帶着黃新遠已經來到了關卡前。

當知道這其中的一切之後,張慕禮就彷彿是從夢裡走了回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他馬上想起了黃新遠離去的時候跟他說過的那些話,當時還在奇怪這個黃新遠怎麼對他如此客氣起來,卻原來他那個話裡是很有深意的。同時,張慕禮也在暗恨着自己有眼無珠,放走黃新遠也就罷了,還把自己的軍車借給他用,讓他逃得更爲從容,如果師長知道了,不曉得會怎麼得來罵自己呢!

當下,張慕禮是又氣又恨,馬上命令孫連長集合隊伍,他要將功贖罪,去把黃新遠那一行追回來。他知道,前面有一個路口,往南的是大道,通往武漢方向去的,可以過車;而往大悟山區那邊的卻是一條向北的小路,車子開不了多遠就過不去了,黃新遠肯定要棄車前進,而他又帶着那些新四軍的傷病員,一定走不了多遠,這個時候去追擊,應該還來得及。

※※※

張慕禮帶着一個連匆匆地跑步直追下去,從路口往北穿過小路,果然沒有跑多遠,他們就發現了那兩輛被棄之於路邊的軍用卡車和那輛吉普車,前面已經進入了山區,道路泥濘難行,車子根本無法通過。

當張慕禮來到這輛吉普車前時,看到了那個跟隨着自己很久的司機倒在座位上,一顆子彈從他的後心打過,令他斃命於此。很顯然,這個司機已經受到了黃新遠的威脅,把這輛車開到了這條路上來,當時黃新遠就是坐在他的後面的,肯定是司機最終沒有聽從黃新遠的指令,所以纔會被當場擊斃的!

想到這裡,張慕禮不由得怒火攻心,險些沒有吐出血來。可也就是這種無名的憤怒,令他失去了理智,一馬當先着沿着那滿布的腳印向山中急追下去。

過了兩個山彎,張慕禮也沒有發現前面的敵蹤,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帶領着這個連來到了一個小小的山谷中,先是枚手榴彈從山包上的樹林中飛了出來,在他所帶的隊伍裡爆炸開來,當場就有幾個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緊接着,兩邊的樹林裡乒乒乓乓地響起了槍聲,張慕禮看着自己身邊的士兵接二連三的倒將下來,這才清醒過來,自己在剛纔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踏入了敵人的埋伏圈裡。

黃新遠也是一個十分精明的角色,他算準了張慕禮接到的那個電話一定是與自己有關的,也算準了以張慕禮的性格,一定會不顧一切地追擊下來,所以纔會在這裡設伏,雖然他的槍與子彈並不多,但是這三十多條槍來對付這些毫無準備的國軍士兵們,已經綽綽有餘了,他的目的是阻止張慕禮的追擊,而非將之殲滅。

張慕禮畢竟是久經殺陣的老將,在初時的慌亂之後,馬上鎮靜下來,指揮着大家紛紛地跳到路邊的草叢中掩住身形,以山石、樹木和溝壑爲依託,向着子彈來處的樹林中還擊,一時間倒也是穩住了陣腳,總算沒有把傷亡擴大。

看着倒在路上的十幾個士兵,張慕禮的眼中已經噴出了火來,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這片地形,發現自己是身處在兩面夾擊的山包之間,山包並不高,上面佈滿松樹,敵人就藏在林間,子彈也是來自兩邊的樹林。只是,很顯然,對方的人數並不多,槍聲雖然作響,但是卻稀疏得很。張慕禮仔細想了一想,黃新遠那一隊人,也只有三十餘個有作戰能力的士兵,槍支與子彈並不多,而自己這邊卻有一個連全副武裝的士兵,雖然在剛纔走進山谷裡受到了伏擊,死傷了一些人,但是總的作戰人數與武器子彈上還是佔有很大的優勢。

想到這裡,張慕禮便大膽了起來,他命令一個排從側面的山腳向左邊的山包進攻,那個方向是子彈的死角,而左面的山包又是比較低緩的,很容易就可以拿下來。同時,又命令另一個排伏在茂密的草叢中,對右面的山包進行射擊,以壓制對面的火力。他的戰術很明確,既然對手的兵力有限,又分散開來,那麼正好可以讓他分而殲之,只要是奪下了左面的山頭,那麼也就有了一個可以立於不敗的支點,再以這個支點作爲起點,正面掩護,兩邊包抄,定然可以奪下右邊的山頭。

孫連長很是驚訝,他建議着張慕禮應該在這個時候退出山谷去,等後繼的劉營長那部分隊伍過來,有強大的後盾了,再行攻擊。

張慕禮瞪了他一眼,惹不住罵道:“要是按你的想法,這幫共匪們早得跑得無影無蹤了,我們到頭來也只能是空跑一趟!兄弟們也就白白地送了命!”

孫連長被張慕禮如此一說,便不作聲了,畢竟作爲一個連長,他的戰術素養與副旅長之間還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張慕禮命令着孫連長帶人在這裡作掩護,自己親自帶了一排人向左邊的山頭攻去,他要儘快地結束這場戰鬥,希望能夠抓捕那個狡猾的黃新遠,以補自己失察之過。

黃新遠站在右面的山頭上,已經看到了張慕禮帶着人衝向左邊的山頭,他馬上猜出了張慕禮的意圖,不僅是他,就連錢雄風也想到了,經不住擔憂了起來:“老黃,那邊只有十個槍手,肯定會被這個張慕禮端掉的!他奶奶的,這個張慕禮真得是不要命了,不僅不退出去,還想把我們趕盡殺絕!”

黃新遠點了點頭,他很瞭解這個張副旅長,已經看出來,張慕禮根本就是在玩命了,肯定是爲了剛纔自己的欺騙而怒惱異常。可是,此時也是條件使然,已經不容他有半分的遲疑了,如果左面的山頭一旦攻下,那麼右邊的這個山頭也將難保,這也就意味着自己這隊人馬又將落入國民黨反動派的手中,其後果是不用多想的。

“如果我們這裡面有一個張賢就好了!”錢雄風忽然想到了什麼,這樣嘆息了一聲。

黃新遠轉頭不解地問道:“你爲什麼這樣說呢?”

錢雄風道:“要是有張賢那樣的神槍手,從我們這裡用步槍射過去,也就是四百米的距離,應該可以將那個衝在前面的張慕禮擊斃掉,他是一個領頭的,只要他一死,那麼這些國民黨兵定然會全面潰散,我們抓緊時間撤退,只要過了石嘴,我們也就安全了!”

這正是一個十分巧妙的斬首行動,聞聽此言,黃新遠不由得一動,他驀然抓起了身邊一個士兵的加蘭德半自動步槍,舉了起來,對準了對面衝上山頭的張慕禮。

錢雄風一陣驚訝,難道黃新遠也有張賢那樣的神槍嗎?他只聽說過黃新遠的槍法打得很好,卻沒有見過。

豆大的汗珠從黃新遠的鼻尖滴落下來,一滴、兩滴,三滴……,眼見着對面山上的張慕禮已經帶着人衝到了山頂,他猛然扣動了扳機!隨着“砰”的一聲槍響,錢雄風就見到對面山上的張慕禮應聲撲倒在地,隨着山勢滾下了山坡……

山腳下的孫連長清晰地看到了對面山頭黃新遠的瞄準,等他看到自己的張副旅長從山坡滾落下來,便再也沒有了想要抓捕判亂者的雄心,帶着自己的這個連向山谷外退去。

※※※

一九四六年五月間,國軍三十萬大軍圍住了共產黨在鄂豫邊的中原軍區六萬餘人,在一邊交手,一邊談判中,雖然兩黨簽訂了一個《漢口協定》,卻終究沒有阻止住戰爭的步伐,六月二十六日開始,國民黨的十個整編師,加緊了對共產黨中原軍區部隊發起了大規模的進攻,這也是共產黨在東北地區與國民黨爭鋒後的必然結果,自此,萬民矚目的《停戰協定》淪爲了廢紙一張,同時也標誌着中國內戰的全面爆發。

對於共產黨方面來說,保存實力成了中原戰場上的一個主要目的,中原軍區除了部分武裝分散着堅持游擊戰爭,以牽制圍攻的國民黨軍,以掩護主力轉移之外,主力開始於六月底分兩路向西突圍。

右路突圍部隊於六月二十九日晚越過平漢線,向西在七月底的時候進入了陝南地區,同陝南遊擊隊會合,組成了豫陝鄂軍區。而馬文龍所部屬於右路突圍的部隊,按照指示越過了襄河,在七月底的時候,開進到了鄂西北的房縣地區,不久後組成了鄂西北軍區。

黃新遠與錢雄風率着從國軍一一八旅迴歸的兩百餘人,來到宣化店的時候,中原軍區左右兩支突圍部隊已經走了,只留下一個七千餘人的旅進行掩護,他們很自然地便被編入了這個第一旅中。爲了吸引包圍的國軍部隊,這個第一旅依然採用了聲東擊西之計,沒有向西突圍,而是向東突圍,衝過了國軍的封鎖,在七月下旬的時候進入了蘇皖解放區,不久後被編入了華東野戰軍的序列裡。

共產黨中原軍區的順利突圍,對於國軍來說,雖然如願以償地清剿了鄂豫邊地區的軍事力量,保證了武漢地區的安全,但是從客觀上來說卻也給了共產黨集中兵力的機會。

※※※

熊卓然終於堅難地帶着襄河支隊的大部隊平安地渡過了襄河,一切還是如同戰前所設想的一樣順利,在他率部攻下國軍一一八旅所佔的十里鋪之後,一一八旅果然去向整三師求援了,整三師也果然整體向東移動,以掩護一一八旅的側翼,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熊卓然抓住了機會命令另一個大隊拿下了襄河渡口,再也無心東擊,在佯攻了一番後,全部隊連夜西向急行軍,只用了兩天時間,已經帶着近萬人全安全地渡過了襄河,勝利地衝出了國軍的包圍圈。

他並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夠如此得順利突圍,其中又有多少的人爲之努力與奮鬥過,當他到達安全的地方之後,再派人去打聽馬文龍的下落,這才知道,馬文龍所率的那一個大隊上千上馬,已然遭到了滅頂之災,幾乎是全軍覆沒,便是連馬文龍本人,也作了國軍的俘虜!

第五五章 饑荒(一)第九章 迴歸(二)第二九章 火併(三)第三四章 常德(三)第六十章 趙括(三)第五九章 還槍(一)第五五章 饑荒(三)第七七章 舊謀(三)第二四章 尹劍(二)第四章 還鄉(二)第四九章 陸大(一)第四章 就虛(一)第十九章 山谷(二)第一章 靠港(二)第五四章 芷江(三)第四六章 復城(四)第五七章 苦難(三)第四四章 機羣(三)第六四章 套狼(三)第五十章 雪夜(三)第十五章 回防(二)第五七章 無義(二)第二九章 戰俘(三)第三十章 抵角(三)第四八章 圍鬥(二)第八章 破相(二)第十章 怒江(二)第十九章 互搏(一)第五九章 希望(二)第一章 和談(二)第三十章 慘勝(二)第十二章 探親(一)第二二章 孽情(一)第五二章 無量(二)第三九章 城廂(三)第二四章 龍鳳(三)第五二章 傷逝(二)第五七章 無義(一)第十八章 突圍(三)第二一章 蔣幹(二)第十五章 車隊(二)第一章 和談(一)第六九章 家破(三)第六六章 渡河(二)第三五章 蛇心(二)第十七章 軍令(三)第四六章 歸去(一)第四七章 分兵(一)第六七章 迢遙(三)第一章 永城(二)第三二章 分道(三)第十八章 風殤(一)第二七章 上蔡(一)第四四章 機羣(二)第二八章 回臺(二)第十二章 夜行(一)第五五章 湘西(二)第五八章 反擊(二)第三八章 升任(二)第三章 避實(一)第三四章 彭家(三)第二三章 邊境(一)第四二章 破門(三)第三八章 間歇(一)第十二章 聲東(三)第四四章 無衣(一)第十三章 整軍(一)第四九章 阻援(三)第十三章 狼嚎(二)第五章 狙擊(三)第六九章 赴死(三)第六十章 趙括(二)第九章 柳林(一)第三五章 蛇心(三)第六六章 無言(一)第三九章 辰州(二)第六七章 幹校(二)第六二章 內鬼(二)第十三章 借彈(二)第十一章 脫險(一)第四二章 亂戰(二)第三四章 宿遷(二)第三二章 人質(二)第四四章 韓奇(二)第八十章 平反(三)第六三章 守死(二)第十六章 疾馳(二)第四十章 兵團(一)第六一章 坐失(一)第四九章 追逃(三)第二章 監禁(三)第六十章 起舞(三)第四二章 遊行(二)第二九章 火併(二)第六七章 迢遙(一)第四七章 洪濤(二)第三五章 蛇心(一)第三章 軍歌(三)第八章 破相(一)第四二章 心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