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君側(三)

那天晚上,雷霆與齊飛很晚纔回來。第二天,雷霆還裝作沒事人一樣去上課,穿着校服,一絲也看不出他受傷了的樣子,要不是親眼所見,張賢真以爲這是一個鐵打的漢子。

在沒有第三個人在場的時候,張賢與雷霆坐在了一起,他很想知道這個激進的雷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於是主動聊了起來。

“雷大哥,傷好些了嗎?”張賢關心地問着。

雷霆笑了笑,道:“沒事,小傷而已,想當初我與鬼子拼刺刀的時候,受的傷比這個要厲害得多,那一次差一點死了。”

張賢也笑了,告訴他:“我也好險死在鬼子的手裡,常德會戰的時候,我暈了頭,被鬼子的一箇中佐打中,要不是同袍們救得及時,早就掛在那了。”

“呵呵,我們都是從槍林彈雨裡走過來的人。”雷霆感慨地道。

“那兩個特務你們是怎麼處理的?”張賢還是有些擔心地問着。

“要是你,你會怎麼處理?”雷霆反問着他。

張賢笑了笑,道:“雖然我也不喜歡這些特務,只是如今我們和軍統還是不能太扯破臉。打架歸打架,畢竟捅到上面去大家都落不着好,倒不如私下裡解決算了。不過,他們既然敢開槍,就不能輕易放他們,怎麼也要把他們懲罰一下才好。”

雷霆看着他道:“我把這兩個傢伙弄死了,然後又挖了個坑埋了,呵呵,神不知鬼不覺的,沒人知道。”

張賢怔了怔,不由得驚道:“啊?你這不是在找死嗎?你以爲那些特務少了兩個不會知道嗎?他們肯定會一查到底的,你和齊飛可就要糟殃了。”

雷霆“噗”的一聲笑出了聲來,這才道:“我們還不會這麼傻,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他道:“那兩個傢伙被我們好好教訓了一通,然後被我們放了,不過這兩個特務也是識趣,我肩上的傷也是他們出錢給我看的,取出了一枚子彈,還好只是皮肉傷。”

“這樣呀!”張賢長出了一口氣,又明知故問着:“好象這些特務對你很感興趣的,你一出校門,總有人跟蹤你。”

雷霆笑了笑:“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也好,就讓他們暗中保護我也不錯。”

張賢也笑了,這個雷霆倒是很看得開。他猶豫了一下,忍不住試探着問道:“你說特務們是不是在懷疑你的身份?”

“我有什麼身份?”雷霆也來了興趣,反過來悠悠地問着他。

張賢尷尬了一下,但隨即又笑了起來,有意無意地道:“真的,我都在懷疑你的身份。”

“懷疑我什麼?”

張賢壓低了聲音,用開玩笑的口吻對他道:“我懷疑你是共產黨!”

雷霆先是怔了一下,隨後便哈哈大笑了起來,半天才止住,有些無奈卻又認真地對張賢道:“真的,張賢,我真地希望是你所說的共產黨,呵呵,只是可惜得很,我到現在還不認識一個共產黨。”

“噓!”張賢連忙讓他放低聲音,同時告誡着他道:“你不要胡說八道,讓別人聽到了,就算你不是,也會變成是了。”

雷霆點了點頭,誠懇地對他道:“張賢,我覺得我們兩個人雖然在性格上有一些不同,不過卻還是談得來的。其實我知道你也是一個十分向上的青年,你的熱血一點不比我少,只是你比我含蓄得多,不象我這樣張狂。”

張賢笑了笑,道:“雷大哥說笑了,我只不過得過且過罷了,也沒有什麼大的志向,哪能和你相比。”

雷霆看了看他,卻搖了搖頭,有些失望地道:“張賢,我知道你還是不相信我。不過,這也沒有什麼,我能認識你這個人,已經很滿意了。”他說着也笑了笑,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裝傻,其實你心裡怎麼想的,我也可以猜得到,你根本不是個沒有志向的人,不然,你也不會在這裡如此得刻苦,比我們這裡任務一個人都要用心得多。”

張賢被他說得有些難爲情起來,確實如雷霆所言,他的確對這個人還不相信。這裡面自然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保護意識,但是大部分的還是鄭處長對他的警告。

“好吧,你也不是外人。”雷霆又望着張賢閃爍的眼神,懇切地道:“不管你怎麼看我,既然你是陳長官的心腹,我想這件事還是讓你知道的好,畢竟大家都是土木系裡的人,將來有可能成爲生死同袍。”

“什麼事?”張賢連忙問着,心中早就想知道了。

“我帶你去參加土木系的聚會,我知道你不屑與和那些坐而論道的人爲伍,呵呵,其實我們並非你所想象的只會說不會做的人。”雷霆告訴他:“我們早就有了行動,只是你還沒有加入進來,不知道而已。”

“哦,什麼行動?”張賢問。

“清君側!”

張賢怔了一下,驀然間想起那日陳長官召見自己時,曾問到過的這麼一個計劃,他當時什麼也不知道,自然什麼也說不上來。如今從雷霆的口中講出來,立刻引起了他的興趣。

“清君側?這是什麼行動?”張賢不解地問着。

“你認爲當今國民政府內部之所以黑暗腐朽的根源在哪裡?”雷霆問着張賢。

這真是一個尖銳的問題,張賢是一個聰明人,雖然有他自己的見解,但是在這個雷霆的面前,還是不敢過於表露自己的心聲,當下裝作想了一想,又搖了搖頭。

張賢的表現被雷霆看在眼裡,他笑了一下,道:“其實你肯定也曾想過,只是你不願意跟我說,你怕我會出賣你。呵呵,我都不怕你來出賣我。”

張賢尷尬地笑笑,道:“這個問題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

雷霆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但還是道:“不管你怎麼看我,但是我還是相信你。你不覺得委座身邊的許多人都是些小人?是些誤國誤民的庸材?都是些只知道貪贓枉法、賣國求榮之輩嗎?”

張賢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只聽着雷霆又接着道:“抗戰以來,我們浴血奮戰,卻收穫頗少,而如今尚有人在國府中大談對日和約,這與汪精衛那一夥有何區別?而委座也就是在這些小人的包圍之下,漸漸有偏安苟且之嫌,只知防禦,不求進取以收復河山,令人大失所望。如今國際局勢於我有利之下,爲什麼不能大舉反攻,而只等坐變?在我看來,是因爲國府中的那些邪惡勢力太盛了,急需變革。”

“那又如何變革呢?”

“所以我們要清君側,把那些邪惡勢力剷除掉。”雷霆斬釘截鐵地道。

張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聽他的話意,大有要搞政變的意思。當下又問道:“那你們的計劃是什麼?”

雷霆笑了笑,道:“仿效當年日本的少壯派,發動政變!”

果然如張賢所料,雷霆毫不隱晦地說了出來。

張賢怔怔地看着他,睜大了一雙眼睛,裝出十分吃驚的樣子,卻又問着:“如今大家要權沒權,要兵沒兵,你們又怎麼個政變呢?”

雷霆道:“其實大家在兩年前就已經在準備了,你可能還沒有聽說過‘中國青年軍官將校團’吧?”

張賢搖了搖頭,他確實是沒有聽說過。

雷霆道:“如今我和齊飛就是青年將校團中的成員,我也希望你也能加入。”

“結黨營私、秘密結社是在軍中不允許的!”張賢警告着他,同時也算是回絕。

雷霆笑了笑,道:“這個組織的成員都是陸大的學員,各期都有發展,人數也在壯大之中。我們的目標就是清君側,雖然我們如今沒權沒勢,但是我們這些人中,終會有人能夠發展起來,到時看準時機,一定可以做成大事。”

張賢想了想,又道:“便是你們有如此良好的願望,有如此嚴密的組織,如果沒有一個好的靠山,只怕就憑你們這些人,也難成氣候!”

雷霆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所以大家在討論之後,一致認爲當今的軍委會裡,只有陳誠長官算是一個明白又清廉的人,他應該可以理解我們,很希望能得到他的認同和庇護,而你又與陳長官淵源頗深,所以由你去與他說最爲合適。”

張賢怔了一下,這才明白雷霆告訴自己這些的目的,想都未想,馬上堅決地搖了搖頭,斷然道:“這種事風險太大,若暴露出去,陳長官必定會被委座首先問罪,我若是讓他真的認同了你們,倒是害了他。不行,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

雷霆又笑了一下,彷彿張賢的表現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了,當下道:“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們絕對沒有要牽連陳長官的意思,只是通過你,而讓他能夠默許,這只是一個可意會而不能言傳的東西,便是事敗,我們也絕對不會牽連出他來。”

張賢認真得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雷霆有些失望,但是最後他還是不忘記對張賢道:“好吧,既然你不答應,我也沒有辦法,只是今天我跟你說的事,你應該清楚,從我口中說,只入你的耳,然後該讓它爛掉就讓他爛掉。呵呵,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掣肘你的,管不住你的嘴。不過,衆口鑠金,如果我和齊飛再加上別人一齊說你也是我們的成員,我想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你也畢竟參加過我們的活動。”

這是一種威脅,也是一種警告,張賢是一個一點就透的人,當然明白他在說些什麼,雖然心中暗罵這個傢伙太卑鄙了,此時也只得點了點頭。

※※※

雖然回絕了雷霆的要求,但張賢還是覺得事態嚴重,必須要通知一下陳長官。

他抽了一個空,來到了市區的陳公館,要求求見陳長官,因爲上一次他來過,所以這裡的衛士並沒有對他爲難,馬上通知了項副官,項副官親自把他帶進了公館中。

見到陳長官之後,張賢原原本本的將從雷霆那裡聽到的講了出來,在講的時候,他還有一些自責,畢竟答應了雷霆不去亂說,可是一轉臉就跑到了這裡來了,自己真真得是個小人。

聽完張賢的敘述,陳長官皺起眉頭,來回在屋中踱着步,想着什麼。張賢忽閃着大眼睛,靜靜地望着他,等着他的指示。可以肯定,陳長官一定是知道了其中的一些事,不然,上一次也就不會來問他“清君側”的事。只是陳長官又是從何聽來的呢?他肯定不會告訴自己的。

半天,陳長官才停了下來,對着張賢道:“這是在玩火呀,年青人呀!哎,我知道大家都是憂國憂民,但是這種方式我還是不贊成的。”他說着,看着他,又想了想,道:“其實,這件事我只是略有耳聞,所以有些擔心。這樣吧,張賢,上次還說要請你和你的同學吃頓飯的,明日你就把他們一起叫着,我們一起坐坐。”

張賢愣了愣,點了點頭。

陳長官又和張賢說了一會兒話,在快結束的時候,他忽然問了一個讓張賢很難回答的問題:“張賢,你在十八軍裡也呆了這麼久,與彭軍長和胡副軍長都接觸過,你覺得這兩個人怎麼樣?”

張賢一時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於是問道:“老總,您是指哪個方面呢?”

陳長官道:“就說領兵打仗吧。”

張賢想了想,笑了起來:“其實您還用來問我嗎?您應該比我清楚得很。”

陳長官卻一本正經地道:“我是想聽一聽你們這些下屬的意見。”

知道不可能兩邊和稀泥,必須要有一個選擇了,張賢只得道:“這個嘛,其實我也說不好,不過我可以跟您說一件事。”

“好,你說!”

張賢道:“就是上一次鄂西會戰的時候,在石牌保衛戰打得最爲關鍵,眼見着就要取勝了,一隊日軍從三鬥坪邊上過,彭軍長便馬上向吳司令建議把江防軍司令部後撤到茅坪,等我趕到三鬥坪的時候,那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呵呵,如果當時的胡師長沒有頂住鬼子的進攻,石牌真得被攻破了,其後果我真得不敢來想。”

陳長官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他什麼,這才讓項副官送張賢回學校。

路上,從項副官的口中,張賢才得知,十八軍的軍長彭天廣與副軍長鬍從俊的矛盾日益激化,這引起了第六戰區孫仲與郭萬的憂慮,所以才向陳長官建議準備把這兩個人分開,畢竟十八軍是陳長官土木系起家的根本,在留誰去誰的問題之上,很讓人難以取捨。

張賢這才知道,自己剛纔的答話,其實是在決定着彭天廣與胡從俊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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