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星移將老人推入身後的人羣,踏前兩步,和劉壯並肩而立,面對這獸羣,同時再次大聲喊道:“有武器的趕快過來!排成一排保護身後的親人,其它人很快就會過來救援咱們的!”
慌亂的人羣此時也終於穩定了一些,不少手持竹矛的青年男性紛紛上前,站在了趙星移、劉壯兩人身旁,一道防線形成了,突前的十幾只野獸撲擊了幾次,在付出了半數傷亡的代價後,終於緩緩後退,匯入後面出現的上百隻野獸羣中,和人們相隔十幾米對峙起來。
趙星移這時候纔有機會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況,只見在隊伍前方几十米處,一隊排成縱列的野獸正在快速穿插,而周圍的人們只能紛紛向兩側逃避,隊伍一下被攔腰截斷,在遠離趙星移他們的那個方向,獸羣分出了幾十只在人們的身後不緊不慢的跟着,看樣子與其說追殺,還不如說是驅逐。而面朝這邊奔跑人們身後,上百隻野獸排成一線,緩緩的壓上。趙星移轉頭向隊伍的後方望去,竟然也在上演着相同的一幕,而正前方,越來越多的野獸出現了,一會就聚集了幾百只,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低沉的嘶吼聲此起彼落。
“三面包圍!”趙星移心中只能用震驚來形容,這些野獸簡直是在排兵佈陣嘛,趙星移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劇烈的跳動着,緊握長矛的手心中已經滿是汗水。
看到這裡有了組織性的的抵抗,前後兩方向跑過來的人羣更加加快了腳步,很快便都聚集了過來。
“所有有武器的都到最外圍,組成半圓形的三面防禦隊列,其它人都在中間,不要慌亂,注意保護好老人和小孩!”趙星移大聲發號着指令,危急時刻,人們表現出了應有的素質,很快,防禦陣形排列好了。
趙星移看了一下,這裡一共大概有一兩千人,而其中有武器的只有不足三百人,圍了一個半圓,人與人之間的防禦的空隙實在很大,而此時面對的野獸起碼有七八百隻,情況真的不容樂觀,唯有希望前後兩邊的支援隊伍及時趕過來了。
左右兩邊的野獸羣還在緩緩的壓過來,而前方的獸羣都在虎視眈眈的盯着人們,這麼多的野獸,卻沒有一隻躁動,就如同戰陣中的士兵一樣,沉靜,卻滿含殺氣,那一雙雙血紅色的邪惡目光看得人們心頭髮顫。
剛纔那一陣突襲,當場就死亡了五人,血淋淋的屍體就躺在前方的野獸羣中,但卻沒有一隻野獸去動,可見這些野獸的組織性之強。而受傷的人則更多,身後的人羣不時傳來一陣陣呻吟聲。
趙星移心中黯然,來到這個星球后,人們第一次的重大傷亡出現了。
細看面前的這些野獸,與地球上的貓科動物有頗多相似之處,但是差異也是明顯的――一身暗綠色的順滑毛皮上散佈着一道道翠綠色的斑紋,與周圍環境的色彩非常接近,難怪躲在草叢中人們都發現不了它們。細長的身軀有如獵豹般矯健而有力,爪子上三根尖銳的指甲足有兩寸多長,頭顱有些類似老虎,但是嘴更闊,滿嘴尖銳的利齒也更加的恐怖,嘴角處四根獠牙呲出,閃着森森的寒光。而頭頂上,則長着一對半尺長,向前彎曲的尖銳犄角,更讓這野獸顯得兇暴而猙獰。
遠處一聲悠長的嗥叫傳來,霎時間,千百羣獸呼應着一起長嚎,猶如地域之門驟然開啓,恐怖的聲浪呼嘯而至,衝擊着人們心中最後的那一道防線。
嚎聲未停,獸羣動了起來,千百隻利爪,千百張血口劃過短短的距離,猛烈的撕扯起人們單薄的防線。
兩三百個手持長矛的年輕男性面對着千百隻狂暴、兇殘而又靈活的惡獸艱難的抵禦着,沒有一絲一毫退縮的餘地,身後就是自己的父母妻兒,就是自己的親朋好友,退縮,身後這些手無寸鐵的至親就會屍骨無存,所以不能,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退縮。
密集的長矛陣無疑是種強大的防禦陣形,但在此時此刻長矛卻並不是一種合適的武器――數量太少了,每個防禦人員之間的距離也太大了,每個人幾乎都要同時面對兩三隻野獸的攻擊,長長的竹杆用來劈砸威力顯的太小,而穿刺卻只能攻擊一點一線,往往是一矛刺出,且不論是否能刺中那靈活的野獸,兩旁卻一定有其它野獸撲擊上來,僅僅片刻間,所有的一線防禦人員便幾乎人人帶傷,鮮血飛濺,浸溼了手中的長矛,染紅了他們的身軀。
好在剛纔行進途中很多人都順手找了些枝幹等或做柺杖或用來防身,此時這些棍棒都交到了年輕男女的手中,他們在一線隊員的身後形成了第二道防線,那些突破了一線隊員的防禦或夾擊一線隊員的野獸往往被這些數量衆多的棍棒打的頭破血流遍體鱗傷,有了他們的協助,一線隊員終於能夠艱難的支撐住了,不時有受傷過重的一線隊員被人們拉入後方,但同時,一定又有一個人接過他血染的長矛挺身而上。人們的陣營,在野獸如潮水般的衝撞、攻擊、撕咬中,猶如一塊巨浪中的磐石,頑強的屹立着。
不知過了多久,久攻不下的獸羣突然一起向後退去,在十幾米外又再次和人們對峙起來,上百具野獸的屍體倒伏在人們的面前,而人們的陣營中,也幾乎躺着相同數量被替換下來的傷重人員。粗重的喘息聲從每一個一線和二線防守人員的口中傳出,汗水合着血水流下,已經分不清哪是汗,哪是血。極度的疲憊讓他們的身軀都在微微顫抖着,但抓着武器的手卻依然那麼的有力。
趙星移感覺肺象炸了一樣,喉嚨中燃燒着一團烈火,混濁的呼吸象是在拉動一個破風箱。他一直沒有替換下去,雖然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但他依舊堅持着,因爲在身後,適合防守一線的強健青壯年男性並不多。
獸羣的突然退卻讓人們一陣疑惑,它們要幹什麼?救援的隊伍怎麼還不來?人們心中忐忑而焦急。
又一聲悠長的嗥叫遠遠傳來,趙星移順着聲音望去,發現在兩三百米外的一處突起的小丘上,也聚集着幾十只野獸,而站在小丘最頂端的那隻野獸,身軀明顯比其它的大,體形也更加的強壯,頭頂一對血紅的犄角分外醒目,長嚎聲就是它發出的。
“獸王!”趙星移心中一驚,難怪這些野獸這麼有組織性,原來是它在指揮,不過相對於地球上的羣居動物,這種野獸的組織性也實在太強了些吧。
忽然想到了什麼,趙星移猛的回頭向身後看去,隨即便扯着嘶啞的嗓子拼命喊道:“快過去一些人到後方防守,組成環行防禦陣,提防野獸從後面攻擊!快!快!”
其它人似乎也意識到了相同的危險,幾十個一線隊員向此刻毫無防守的後方跑去,還沒等他們完全就位,上百隻野獸就突然從後方不遠處的草叢中躍出,撲向人羣,好在有所準備,在一二線人員的拼死抵抗下,人們終於擋住了這一次突襲,真是千鈞一髮,若是被這些野獸突入後方,那人們的陣營恐怕頃刻間就會崩潰,這裡的幾千人恐怕也都難逃野獸之口。
就在這羣野獸出現的同時,其它方向的獸羣也再次發起了攻擊,這次,野獸們變得更加的狂暴,很多野獸根本不理會人們手中的武器,就那麼直接的撲上來,臨死也要將面對的人撕一爪、咬一口,防守人員的傷亡數字在直線上升着,人們的防線搖搖欲墜。
遠處的長嚎還在傳來,野獸們的攻擊也越發的兇狠,防線上的漏洞越來越多,不時有野獸突破進來,後方的人員也已經開始出現傷亡,趙星移心中明白,這樣下去,人們堅持不了多久的,如果能把那隻獸王除掉就好了,那樣獸羣就會出現混亂,可是面對眼前密密麻麻的野獸,這明顯是癡心妄想。
劉壯就在趙星移左邊,手中半米長的石頭大砍刀還在“嗚嗚”的揮舞着,不過已經逐漸慢下來了,過渡的體力透支已經讓他覺得手中的武器越來越重,石頭砍刀的刃已經變成滿是缺口,在他面前,起碼倒着幾十具野獸的屍體,不過他的身上,也同樣佈滿着傷口。
一槍刺入撲上來的野獸口中,矛頭又從它的頸背部穿出,幾乎同時,左右兩隻野獸也撲了上來,趙星移向右側一閃,躲過左邊的野獸,順勢拔出長矛,矛尾一橫,架住右邊野獸的兩隻利爪,右腳直踹,將它蹬翻在地,那野獸就地一滾,凌空再次撲了上來,趙星移長矛回收,矛尖直刺它的咽喉,野獸不躲不閃,任憑長矛刺穿自己的身軀,卻順着矛杆滑下,鋒利的前爪又在趙星移胸前劃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左邊的野獸已經被劉壯一刀砍飛了頭顱,趙星移艱難的甩開長矛上穿着的野獸屍身,迎向下一個攻擊。
防守變得越來越難,就在人們的防線瀕臨崩潰之際,遠處的長嚎又一次響起,不過卻在中間突然截斷,而獸羣也瞬間出現了一陣騷亂,攻勢爲之一緩。
趙星移擡眼望去,只見在遠處的那個小丘上站着幾十個人,而最前面的正是李強那矯健的身影,在他手中,那被壓的彎曲的長矛上掛着的正是那個獸王的屍體。
嘹亮的喊殺聲四面響起,無數手持長矛的身影從四面八方奔跑過來,密集的長矛組成一道無敵的槍林,本已經混亂的獸羣四處奔逃,卻無一例外的倒在這道死亡槍林之下。
“終於來了!”趙星移心中一陣狂喜,眼前一黑,險險暈倒,勉強拄着長矛想穩住身體,顫抖的雙腿卻軟軟的怎麼也支撐不住,終於一**坐在地上,除了粗重的呼吸,連眼球轉動的力氣也沒有了。
加上前後阻擊人們支援隊伍的一千多頭,一共兩千八百四十三頭野獸被全部殲滅,然而人們付出的代價也是沉重的:十二人死亡,五百多人受傷。
沒有勝利的歡呼,也忘記了得救後的喜悅,人們默默的救治着傷員,默默的面對着這慘痛的一幕。
遍地的血腥,傷者痛苦的呻吟,失去親友者錐心的哭泣……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人們將十二名遇難者各自放入休息箱,在一個向陽的坡地掩埋了,十二座孤零零的墳頭,成爲他們最終的歸宿,其中好幾個,人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救治完傷員,天已經快黑了,人們只能就地宿營,熊熊的篝火燃起,驅散了黑暗,卻驅不散人們心中濃濃的陰影。
有限的休息箱只能給老幼傷病使用,大多數人只能露天而臥,傷者低低的呻吟,婦女們壓抑的抽泣,惡夢驚醒者偶爾的驚呼,伴着人們沉痛的心情和對未來的迷茫,象幽靈一樣在營地上空來回飄蕩。
夜裡,又下起了雨,冰涼的雨水淋溼了人們的髮膚,也讓人們的心頭一片冰冷。
那一夜,悽風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