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幕,頃刻澆滅了所有人心中燃起的希望。
因爲那本身重量就沉重無比,而且還帶着音爆劈下的巨劍,竟然像是凝固般,無聲停在了這名人型塞壬的面前。
冒險家小隊隊長那對橙色的豎瞳已經因爲恐懼而猛縮。
因爲硬生生攔下他這一擊的,並不是什麼金屬製成的武器,也並非什麼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能量。
這位白髮的人型塞壬,只是輕描淡寫的擡起了一條胳膊,用兩根纖細的手指捏住了巨劍的劍鋒。
他那蘊含着血脈天賦技能增幅與風元素技能增幅的決死一擊,威力足以切開堅硬巨巖的一擊……
只讓對方輕輕擡了一下手。
僅此而已。
還未等他從這顛覆三觀的現實裡反應過來,灼熱的火蛇也已經從他身後的空中襲來。
可正當火蛇即將纏繞在這名人型塞壬的身體上時,這條炙熱的火蛇突然像遭受到了看不見的猛烈衝擊,一瞬間就無聲的熄滅。
貨輪上的人完全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只是面露絕望的看到這條火蛇憑空消散。
而這位虎狩族的燎洲冒險者隊長卻在近距離看了個清楚。
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和眼前抓住他劍刃的人型塞壬周圍,浮現出了一層如同玻璃般,佈滿蜂窩形狀的透明護盾。
他隊友用火元素釋放出的這甚至能夠捆住魔物的堅韌火蛇,被這層護盾硬生生的撞了個稀碎。
當他把目光重新放回這名人型塞壬那帶着嘲弄冷笑的精緻面龐上,與那對青色的緘默視線注視時,心中已經再也升不起絲毫的戰意。
震驚、絕望、恐懼……
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因爲極度的恐懼,連顫抖都升不起來。
他甚至都不敢呼吸,只能維持舉劍這個動作,身體僵硬的像是不再屬於他自己。
雖然對方沒有任何舉動,但他的本能告訴他,只要他再有任何輕微的動作,在下一個瞬間,他就會被眼前這恐怖的冷血怪物從世界上徹底抹除。
“呼!”
正當這虎狩族的燎洲冒險者小隊隊長被絕望籠罩之際,這名人型塞壬突然握住了刀刃。
隨即,令他無法抗拒的力量從手上的劍柄處傳來,他眼前的視野一瞬間發生旋轉。
當劍柄脫手之際,他整個人已經僵硬的身體也帶着呼嘯的氣浪,高速衝向了貨輪的方向。
“噗!”
還未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背後猛然傳來了強烈的衝擊力,令他眼睛一黑,遏制不住嘔吐的慾望,猛噴出一口鮮血。
“快、快搶救隊長!”
直到昏迷前,他聽到耳旁傳來了隊友顫抖的聲音,他才意識到,這塞壬竟然沒有殺他,而是將他丟回了貨輪甲板。
不過相比較這位冒險者小隊隊長的昏迷,貨輪上的天鷗集團船員和其他幾位冒險者雖然都沒受傷,可心中全都已經一片冰涼。
就連那五臺機甲的駕駛員,也都已經不知覺的停止開火,任由空中呼嘯的艦載機耀武揚威般在貨輪周圍的海面上繼續投擲航彈。
面對如此可怕的怪物,他們的抵抗還有什麼意義?
而洛元德更是再次放下了望遠鏡,仰頭看着橙色天空中的黑青色艦載機,發出長長的嘆息。
比起一開始就接受死亡的到來,像這樣被硬生生澆滅那殘存的希望,更加令他絕望。
“奧蘭……”
在這最後的時刻,洛元德輕聲默唸出他祖國的名字。
他從西大陸海軍部退役後,天鷗集團聘請他作爲補給艦隊艦長,而他爲了高薪,選擇了遠赴燎洲九島。
離別當天的清晨,他沒有叫醒總是會早起給他做早飯的妻子,和他那兩名還在上學的女兒,孤身來到了雲海市的碼頭。
他不捨得與他的家人告別,選擇了默默離開他守護了二十多年的國家。
可是他沒想到,這與家人和祖國的一別,竟然是永別。
不僅是洛元德,船上所有的天鷗集團船員們也都在這個瞬間想起了他們十年未見的家鄉和親人。
更是已經有不少年級稍大的船員們發出了啜泣聲。 他們深知,燎洲九島在這十年裡,有不少擁有結界的主島都遭到了塞壬襲擊,那奧蘭又能好到哪去。
但他們仍舊懷着夢想,渴望着有朝一日,他們強大的奧蘭海軍能打破塞壬的封鎖來到燎洲,帶他們回家。
只是這一天,他們已經沒有機會見到了。
就在整艘貨輪甲板上的人們都被絕望籠罩之際,忽然,遠方的海面上傳來了一聲炮響。
“什麼聲音?”
那些燎洲冒險者們一時間都被這突兀的聲音吸引,向着聲音傳來的橘紅色海面上看去。
而包括洛元德在內,所有的天鷗集團船員們都全部身軀一顫。
這聲音……是艦炮?!
可是這怎麼可能?
他們天鷗集團早就已經放棄了軍艦巡航,在無窮無盡的塞壬面前,那根本就是無意義的消耗。
“轟隆!!!”
正當他們以爲自己產生了幻聽時,下一秒,他們貨輪前方海面上,那位人型塞壬所在的位置頓時爆發出驚天的烈焰。
而對塞壬的打擊還遠未結束。
接二連三的艦炮開火聲和震耳欲聾的爆炸光焰,讓他們貨輪前方大片的海面都燃燒起來。
夾雜着火藥味的黑色硝煙被衝擊波造成的風浪吹來,讓甲板上不少人都劇烈的咳嗽。
可是他們卻沒有一人發出埋怨,而是心中充斥着難以言述的震撼和驚喜。
因爲他們都看到天空中盤旋肆虐的黑青色艦載機,全都像是沒有指揮的無頭蒼蠅般紛紛墜入水中。
這代表着什麼,不用想都知道——
那名恐怖的人型航母塞壬,已經在這一連串的炮火打擊下被徹底摧毀!
很快,硝煙散盡,而甲板上的衆人們卻是看見了一艘恢宏無比的鋼鐵戰艦在殘陽的餘光下向着他們徐徐駛來。
“軍、軍艦!”
不比那幾名還處於茫然狀態的燎洲冒險者,所有甲板上的天鷗集團船員全都瞪大了眼睛。
洛元德更是用衣袖擦了擦他臉龐,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這艘軍艦他遠遠看去,判斷出應該是大型巡洋艦的類別,可他們天鷗集團根本就沒有這種規模的軍艦。
哪怕有,也不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纔是,更不可能擊毀人型塞壬。
要知道,他們當初不是沒有派遣艦隊與塞壬作戰,哪怕面對塞壬最普通的黑色軍艦,他們天鷗集團的軍艦都難以招架。
這艘軍艦到底是從哪裡來,又是如何擊毀人型塞壬的?
洛元德慌亂的拿起望遠鏡往這艘軍艦上望去,而他一眼就看見了軍艦上掛着的旗幟。
旗杆上飄揚的旗幟有兩面,其中一面他無比熟悉,是他們天鷗集團的旗幟。
可當他把目光放到另一面旗幟上時,脫口而出的大喊出聲:
“奧蘭國旗?不可能!能掛奧蘭國旗的只能是奧蘭海軍部的軍艦!”
他的聲音,讓原本沉寂的甲板上,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海軍部……海軍部?!難道這是、這是……”
這已經有數年沒聽到的久違名詞,讓甲板上的船員們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但直到這艘全副武裝的恢弘軍艦越來越近,到了他們肉眼都能看清旗幟上圖案的距離後,他們終於都看到了那在軍艦桅杆上飄揚着的旗幟。
頃刻間,熱淚不自覺的從所有甲板上的奧蘭人眼眶裡涌出。
甚至有不少船員直接彼此擁抱着發出興奮的吶喊聲。
而這一幕也讓那些燎洲冒險者們都愣住了。
他們此時都還沒明白,掛着奧蘭國旗的軍艦出現在這裡到底意味着什麼。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知曉自己成功獲救,同樣也都露出劫後餘生的笑意,癱坐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