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肖默點頭答應了,如今,他也兌現了。
他對着窗子上那個蒼白的影子彎起了嘴角,卻淒涼的發現,那裡的倒影早已經面目全非了,變的連他自己都不認識了……
病房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顧妤正從裡面走出來,她輕輕的關上門以後,這才朝着溫肖默走了過來。
溫肖默單手抄兜,放在口袋裡的手一直在有意無意的摩挲着放在裡面的打火機,指尖卻是冰涼的。
顧妤的臉色難看,寫滿了溫肖默的厭惡,絲毫也不想掩飾緹。
走到溫肖默的身前停下,顧妤揚起下巴看着他。
溫肖默沒有主動開口去詢問譚之薇的情況,這讓顧妤氣上加氣醢。
顧妤憤憤的盯着他的眸子,問道:“溫肖默,薇薇欠你什麼?是錢嗎?多少?你說個數!”
顧妤年少輕狂的樣子,看在溫肖默眼裡,竟然逗得他低下頭笑了。
這一刻,他似乎也有點明白爲什麼厲紹憬能這麼喜歡這個小丫頭了。
顧妤不僅僅是漂亮的問題,她出生在那樣的壞境裡,竟然還能保持着這樣的單純和仗義,也實在是難能可貴了。
見溫肖默不回話,只顧着笑,顧妤所裝出來的強勢也瞬間坍崩了,皺着眉頭,問道:“你笑什麼?”
溫肖默緩慢的擡起頭來,盯着顧妤:“如果我告訴你,我不缺錢呢?”
顧妤愣住:“那爲什麼你要這樣對她?”
溫肖默片刻不語,轉身的同時,似乎又想起什麼來,回頭對着顧妤說道:“有替別人操心這功夫,爲什麼不去處理處理你自己的事呢?我可不認爲你現在過的比我愜意……”
說完,溫肖默也不多看顧妤一眼,轉身朝着電梯方向走去。
顧妤在他身後大喊:“溫肖默!”
索性,溫肖默這次連頭也不回了,隨意的擡起手做了個手勢,說道:“真沒禮貌,要叫溫叔叔的……”
“真孫子!”顧妤實在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只是,溫肖默絲毫不在意顧妤罵他什麼,人已經到了電梯門口。
————
厲宅。
藺君茹由保姆吳姨攙扶着坐進客廳的沙發裡,很快又接過小吳遞過來的鎮痛藥和半杯溫開水。
小吳說道:“夫人,您還是別撐着了,去醫院看看吧,要不,我現在就給大少爺打電話?”
藺君茹擺了擺手:“算了,老大如今也是夠煩的了,就別再讓他跟着擔心了,我吃了藥,睡上一會兒也就好了。”
說完,藺君茹將藥放進口中,又喝了口溫水後,順服了下去。
藺君茹拄着額頭,靠在沙發的一側擡頭看了傭人吳姨一眼,拍了拍身邊沙發上的位置,說道:“老吳啊,你也過來坐坐。”
吳姨是傭人,自然不敢失了禮數,低頭說道:“夫人有什麼話就問吧,我站着答也就是了。”
藺君茹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吧,跟我說幾句體己話,我這心裡憋悶的慌啊……”
吳姨聞言點了點頭,撩起圍裙,坐到了藺君茹的身旁。
藺君茹依舊拄着額頭,側過臉看了她一眼,說道:“老吳啊,你跟了我們家也快30年了吧?”
吳姨點了點頭:“正好30年。”
藺君茹點頭,繼續說道:“這三個孩子,除了老大,老二和小囡幾乎都是你看着長大的吧?”
吳姨點頭稱是。小囡指的是藺君茹的小女兒,19歲那年過世。
藺君茹長長的嘆了口氣,回頭問向吳姨:“你說,以老二的性格,怎麼會幹出這種事來呢?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
吳姨伸出手,幫藺君茹一邊鬆了鬆肩膀,一邊說道:“以我對二少爺的瞭解,他也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來,說不定,是他有難言之忍呢?”
藺君茹看向吳姨:“你真這麼認爲嗎?”
吳姨點頭,目光堅定,笑着說道:“我來厲家的時候,二少爺還穿着開襠褲呢,可這三十多年來,他除了脾氣執拗,言語不多以外,我真說不出他辦過什麼出格的事來,這三個孩子裡,他是最省心的……”
藺君茹贊同吳姨的說法,厲紹憬也的確如此。
藺君茹唉聲嘆氣的繼續說道:“今天這裡沒有主僕,你敞開心跟我說說,我不會怪你的。”
吳姨擡起頭:“夫人想讓我說什麼?”
藺君茹擺正了姿勢,認真的看着她,說道:“這件事如果發生在你的身上,面對社會上這麼大的壓力和輿1論,你會怎麼做?”
吳姨想了片刻,語氣依舊柔和,開口說道:“如果這事發生在我兒子的身上,我可能跟您的決定一樣,畢竟他們是親叔侄,有血緣關係,在一起是不可能了。那麼既然不能在一起已經成爲事實,就只能讓他們分開,我會試着儘快的給我兒子介紹更好的女孩,讓他徹底的死了心……”
聽吳姨這麼一說,藺君茹似乎也開竅了,點頭贊同道:“這倒也是個方法,畢竟紹憬不年輕了,也拖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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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顧妤接到了藺君茹打來的電話。
坐在譚之薇的病牀前,顧妤盯着手機發呆,上面藺奶奶的標註一遍遍在眼前閃爍。
譚之薇擡起頭,看向顧妤,說道:“顧妤,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沒事,有護士在呢。”
顧妤從手機屏幕前回過神來,將手機按掉,搖了搖頭道:“我沒事,我留在這兒陪你。”
譚之薇看着她,始終也沒說出什麼來。
可顧妤的心卻在一點點的下沉,腦子裡想的都是藺君茹打電話過來的事。
她現在已經很清楚自己不是厲悜諫的女兒,可這不代表厲家人也會清楚。畢竟外面媒體吵的沸沸揚揚,而那份dna,從表面上看也確實不存在問題。
她沒法接這個電話,接了以後,要說什麼呢?!
發愣的功夫,手機又一次的響了起來,這次是短信。
顧妤低下頭,將鍵盤鎖劃開,藺奶奶的字樣再次進入視線。
顧妤白皙的手指輕點,短信隨之展開。
短信內容不長:
顧妤猶豫了很久,直到一旁的譚之薇說:“去吧,就算你不是她孫女,可也別讓老人家在外面等太久了。”
顧妤沒想到譚之薇也看到了短信內容,擡起頭來與她對視了一眼後,最終還是從位置上站起身,轉頭朝着門口的方向走去了。
……
走廊裡有個供親屬休息的休息區。
一般早上不是探望高峰,很少有人會坐在這裡休息。
一共四排的塑料座椅裡,只有一個人影,那就是藺君茹了。
顧妤攥着手機,走到休息區前停住了腳。
藺君茹見到顧妤出來,趕忙起身走到她身前。
將顧妤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她忍不住有些心疼,說道:“這半個月沒見,瘦了……”
顧妤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藺君茹說完,尬尷了片刻,回頭指了指身後的座椅:“我們坐下說?”
這是在爭取顧妤的意見。
顧妤點頭,跟着藺君茹找了中間的位置,坐了下來。
休息區的正前方,有個吊在上方的電視,裡面講述着孕育知識,畫面不斷在切換,只是沒有聲音。
顧妤盯着屏幕許久,這纔回過頭來,卻發現藺君茹一直在看着她。
藺君茹溫和的笑笑,說:“以前我還真是沒有注意,不過現在看來,你長得和亞楠是有幾分相似的。”
提到了薛亞楠,顧妤的臉色變了變,看着藺君茹的眼睛。
藺君茹收回目光,嘆息道:“亞楠那孩子性子也倔強,但是人我真的是很喜歡,雖然看似胡鬧,可無論做什麼事都有理有據,從來都只替別人着想。”
“藺奶奶……”顧妤叫道。
藺君茹回過頭來,應了一聲,面帶微笑。
顧妤說道:“我知道我媽曾經是您的兒媳,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紹憬。”
藺君茹的臉色劇變,不可思議的看着顧妤。
明明結論已經出來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厲家的孩子了,可她想不明白,爲什麼顧妤的腦筋就不轉彎呢?
顧妤知道她在想什麼,趕忙說道:“您先別急着生氣,聽我把話說完,行嗎?”
藺君茹張了張嘴,話到嘴邊還是嚥下了,她看着顧妤,一臉的蒼白。
顧妤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歡他什麼,可就是覺得沒他不行,我母親去世的早,外公什麼都依着我,父親多數時候也不會管我,只有紹憬願意任由我折騰,任由我胡鬧,無論我多惹他生氣,他都不會過分指責於我,每當我身處險境,出現在我眼前的都會是他。可我知道,他不是我的親人,我也不是她的侄女,我只希望我付出的感情也得到回報,而且,一直以來,都是我主動在追求他,您不能怪他……”
藺君茹急的眼圈發紅,說道:“小妤啊,是不是你搞錯了呢?或許這種感情只是依賴呢?你把他當成了你的親人而自己卻沒有發覺,你們的年齡差很多的……”
顧妤笑了,卻是一臉甜蜜的搖了搖頭:“我曾經也懷疑過自己,可是,藺奶奶您是過來人,您會對自己的親人也有生理上的欲1望或者需求嗎?”
顧妤的這一句話出口,藺君茹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暈過去。
片刻後,她的這口氣總算是喘勻了,一臉蒼白的盯着顧妤問道:“你,你們都做過什麼了?”
顧妤雖然害羞,卻目光堅定的看着藺君茹,說道:“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這句話對於藺君茹無疑是雪上加霜
,頃刻間,眼淚就滾落下來,悲從心來。
顧妤沒有安慰她,而是看着她繼續說道:“您先不要過分難過,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藺君茹怎能不難過,這會兒她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顧妤起身,對着藺君茹說道:“藺奶奶,剩下的話,我想不如讓事實來證明吧,你跟我來,好嗎?”
藺君茹抹掉了臉頰上的眼淚,擡起頭看着顧妤。
顧妤目光懇切,依舊禮貌如初。
藺君茹遲疑了片刻,問道:“去哪?”
顧妤彎起了嘴角,攙扶着她起來,淡淡說道:“跟我來,您就知道了。”
藺君茹一臉疑惑,可還是跟着顧妤離開了。
……
兩個人在檢驗科的門口停了下來,顧妤回頭看向藺君茹。
藺君茹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一臉驚訝的問:“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顧妤沒說話,隨意的找了個門診的診室走了進去。
很快,她手裡捏着個醫生的開出的化驗單出來。
她並沒有在藺君茹的身前停下,而是直接繞過她,朝着採血區走去。
藺君茹回過頭,跟隨着她,也一路朝着帶口罩的採血護士身前走去。
護士小姐一慣的認真,從顧妤手裡接過票據後,擡頭看了顧妤一眼,問道:“顧妤,對嗎?”
顧妤點了點頭,坐在了採血的位置上,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護士利索的幫顧妤採了血,說道:“結果15分鐘以後出來,您可以去休息區等候。”
顧妤用左手按壓在自己的針孔,回頭看向藺君茹,笑着說道:“如果您有時間,就跟我一起等吧。”
藺君茹站在原地,許久也回不過神來。
休息區,兩人一直無話,都默默的看着採血室裡的人頭涌動。
很快,15分鐘過去。
顧妤長吸了口氣,從位置上起身,對着藺君茹說道:“您跟我過去吧,我這就給您答案。”
藺君茹起初沒動,似乎也明白了顧妤正在做什麼。
不過,她很快也回過神來,從位置上起身後,朝着採血室方向走過去時,腳步甚至比顧妤還快。
……
採血室內,顧妤將自己手裡的收據遞給護士,說道:“時間到了,我的結果出來了嗎?”
護士低頭看了一眼票據上的名字,點了點頭:“顧妤,是嗎?”
顧妤和藺君茹一起點頭。
護士小姐利索的將一張簡單的化驗單遞了出來,轉身就去忙別的了。
顧妤朝着化驗單上看了一眼,回頭看向藺君茹,默默的將手裡的化驗單遞給了她。
藺君茹從她手裡將化驗單接過,目光一瞬不離的盯着上面的結果。
她的臉色開始一點點的發白,直到血色全部褪去。
她拿着化驗單的手甚至已經開始忍不住在顫抖。
上面的結果很清晰的寫着:
藺君茹頭腦發暈,已經開始有些站不住了。
顧妤伸出手將她扶着,坐去了一旁的休息區裡。
兩個人都沉默了片刻,顧妤纔開口說道:“藺奶奶,我相信沒有人比您更瞭解您大兒子的血型了吧?我媽媽薛亞楠的血型也是o型,我外公全家的血型都是o型,如果您不相信,可以打電話過去詢問的。”
藺君茹阻止了顧妤沒說完的話,點了點頭:“不用問了,亞楠是什麼血型,我一早就知道了,可是,這是爲什麼?”
究竟是爲什麼,顧妤自然沒法給她答案。
顧妤盯着她的眼睛說道:“如今已經能夠證明,我並非是您的親孫女,當然,我和紹憬也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
藺君茹回頭定定的看着她,許久以後才說道:“小妤,你手裡的這份化驗結果,可不可以交給我來保管?”
顧妤愣了愣,可還是點了點頭,笑着答道:“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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