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你總算是安心了吧。”瑤姬看着周子穆得意洋洋的道:“人都找回來了,現在你就好好地一邊遊這崑崙,一邊給我講這大周國的故事就好。”
周子穆驀地嘆了一口氣。
“一行三十八人,現在就只剩了這麼幾個了。”
“主子。”
周子穆揮手攔下邡岈想要繼續說的話。
“若不是我,他們也不會至此。”
瑤姬愣了一愣,過了良久方纔說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都因我而死,我不能保他們一個周全也就算了,他們的屍首我也不能好好爲他們安葬。你叫我……你叫我如何有面目繼續在這裡遊玩下去。”
一旁那隻叫做阿青的青鳥忽然“吱吱”的叫了兩聲,飛下架子來便要扯瑤姬的衣袖。瑤姬這時候聽的周子穆此言不由心煩意亂,那裡還顧它。
“你說話不算話!”瑤姬氣道:“你現在的意思不就是你要走了,要回去了麼!罔你之前還說只要我幫你就出你的隨從,你就會慢慢的給我講大周的那些事!原來都是騙我!”
“瑤姬。”周子穆道:“並不是你想的這個意思。”
“你若想聽,我會告訴你,不過遊玩的心思我是再也沒有了。我只想找回他們的遺骨,好好的安葬安葬。”
阿青使勁的拉扯了半天瑤姬的衣袖都不見理它,索性也便鬆了口,頭也不回的往外飛走了。
瑤姬有一些明白了。
“那你現在的意思是,又要讓我幫你找回死去的那些人的屍骨?”
“不錯。”
周子穆繼續道:“之前你說,人死不能復生,命數所至,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干預。既然不能讓他們復生,給他們一個好的安葬總是不過吧。”
“倒是難爲你想的到這麼多,一般奴僕哪有這種待遇的。也罷,你也是個好人,我幫你就是。”
周子穆喜不自禁,立即連連道謝。
瑤姬又回到房裡開始找阿青求助了。只是搜尋了好幾遭也沒看見阿青的身影。
這三隻青鳥中,阿鳥負責戶外周邊瑣事,阿碧負責傳接每日瑤姬所要改寫的冊子,只有阿青,是瑤姬最爲親近的,一般身邊的日常瑣事,全權由它負責。每次一回到屋裡,阿青總是與她形影不離。剛纔一番牽扯,瑤姬不以爲意,現在才覺出寫不對來。
“怎麼回事?難道是剛纔自己不利阿青,它生氣了?”
瑤姬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最大。只得又出去問問阿鳥有沒有它的下落。小鳥兒親暱的在瑤姬身上蹭來蹭去,對於瑤姬的問話卻充耳不聞。
“阿鳥!你再這樣,我可就要生氣了。”
阿鳥睜大圓溜溜的眼睛,兩眼一下子亮晶晶的浮動着淚花,那神情,怎一個委屈了得。
瑤姬無計可施。
“這可如何是好。阿碧傳冊子走了,阿鳥又不說。”
一面又不由埋怨起來:“這個阿青也真是的,怎麼如此小氣,不就是沒理它麼,居然發這麼大的脾氣。”
正左右無可奈何之際,驀地靈光一閃。
“對了,我想一想試試?”
現在的瑤姬對這想一想法術已用的頗爲順手了。
雙手合十,開始默默唸叨:“阿青……阿青……”
“啊!”瑤姬一愣,轉過頭去。
“阿青!你一直都在我後面,我叫你你怎麼不搭理我一聲!”
阿青覷覷她,展翅便往屋裡飛去。
“阿青!”瑤姬一跺腳:“你又往哪裡跑嘛!不就是沒理你嘛,你也太小氣了吧!”
阿青卻不理她。
瑤姬感到屋裡,阿青卻已叼了紙墨等她,一見着她進來,竟直接伸出黃色的嘴往那墨裡一勾,“刷刷——”的在紙上劃。
“別理那個人。”
瑤姬愣了一愣,沒有從阿青竟然會寫字的震驚的緩和過來,一時腦袋裡蒙成一片。
“誰啊?”
阿青繼續劃下一個“周”字。
“周?周子穆?”
阿青頗爲人性化的點點頭。
“爲什麼啊?”
“他不是個好人。”
“不是好人?”
“對。你不覺得他這個人很奇怪麼?”
“不覺得啊,挺好的一個人啊。”
阿青大大的給她一個白眼。
“好人?纔怪!好人他會帶那麼多隨從來這裡?若他真對隨從的死在意,當初也不會爲了自己遊玩就輕易帶人的。”
“誰不知道這邊險惡啊。”
瑤姬愣了愣。
“我覺得是你想多了吧。他只是單純的想來看看傳聞中的崑崙山罷了。”
阿青無奈,只得又劃道:“那是你不知人心險惡。”
“我覺得就是你想多了。”瑤姬斬釘截鐵:“我相信他是好人!”
阿青有些急。
“那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身上又發生了些什麼事罷了。”
“你若繼續下去,萬一有個閃失,便是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瑤姬笑着搖搖頭道:“放心吧,我能有什麼閃失,我可是神仙啊。”
正是因爲你是神仙才着急啊,阿青有些急。
“還有,我身上又發生了什麼事?你說清楚一點。你說的不清不楚的,我如何能夠明白?”
阿青無奈的搖搖頭:“現在時機未到,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以後,以後,既然是以後的事,你又何必現在說給我聽。”
“我是怕你上了他的當,將來無法自拔。”
“如何無法自拔了,那你倒是給我一個明確的原因啊。”
“以後……”
“以後,以後!說什麼以後!”
瑤姬不由有些生氣了道:“我自己也是有分寸的人,用不着你來擔心。”
阿青不由頓了一頓。
“那好,我不再說你,橫豎都是你的決定,只是將來你可不要後悔!”
一時間,那紙都被它那尖銳的黃喙穿透了好幾層。寫完便是奮力一撲,往外衝去,留下桌面一片狼藉。
瑤姬也便頓了一頓。
自己剛纔,好像是說的有點過了。瑤姬伏到案上。
阿青,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心。如果真的如你所言是我錯了的話,那我只恨我自己有眼無珠!
周子穆,你可萬萬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瑤姬擡頭看那窗外,窗外是一片晴空萬里。沒有煩擾,沒有浮躁。
青羽黃喙的兩隻鳥兒飛向天空,越飛越遠了。
瑤姬依舊是那個瑤姬,這一件小小的風波,很快就過去了,依舊天真爛漫,依舊與世無憂。
她來找周子穆。
“你那些兄弟的屍骨應該很快就會找到了,阿鳥已經答應了,正在幫你找呢。”
“有勞瑤姬姑娘了。只是……”卻又是欲言又止。
“怎麼了?”瑤姬頗爲不解:“還有什麼事?”
“我想親自去找找他們……可以麼?”周子穆問的小心翼翼。
瑤姬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也好,我去收拾些東西,到時一起出去。”
周子穆欣然點頭,目送的那瑤姬一蹦一跳的去的遠了,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
“你可是很高興呢。”
周子穆一愣。
什麼人。
回頭看去,卻是一青衣黃衫的女子,正悠哉哉的喝着茶。
“你是誰?”周子穆不由皺了眉,崑崙山上不是隻有瑤姬一人麼?
“你用不着管我是誰。”青衣女子語氣尖刻:“你的那些僕從恐怕早已被這山上的野獸叼了個乾淨。說什麼找尋他們的屍骨,也不怕人笑掉了大牙”
周子穆的臉色說不上好看:“就算被吃了,殺掉那些野獸殉葬也無不可!”
青衣女子“咯咯——”的笑道:“我可不是那不諳世事的瑤姬,人心險惡的事兒,我還是懂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周子穆微眯了雙眼。
“哼!”青衣女子冷笑:“你自己心裡明白,你——”
“周子穆……”
“瑤姬?”周子穆往外看去,再回頭看時,屋裡哪裡還有那青衣女子的影子!
真是奇怪……
“怎麼了?”瑤姬拎着個大包袱細細的瞧着周子穆的臉。
“沒什麼。”周子穆道:“你這是……”
他指着瑤姬背上背的那一大包包裹。
“反正也沒有事兒,我們就一邊逛着崑崙山,一邊找‘人’吧。具體的方位,阿鳥會告訴我們的。”
周子穆頓了一頓,也不知想了些什麼。
“那我們何時出發。”
“就現在吧。閒着也是閒着。”
周子穆點點頭:“我去叫上邡岈他們。”
末了,瑤姬,周子穆,邡岈,還有之前那個領頭人,四人一組,一起上了山。瑤姬也這時才知道,領頭人原叫之虞。
“我們來時的路線我都記着。”之虞拿出一張圖紙來:“上面都做了記載。”
他指着幾處道,哪裡哪裡碰見了什麼事,損失了幾個兄弟。兄弟們又是如何安置的,那些兄弟沒有安置。
“好奇怪哦。”瑤姬不解的道:“那我們這次去,是又要把你們埋得那幾個兄弟也挖出來?”
其餘三人竟然都一時語塞。少頃周子穆方道:“入土爲安,這便不便打擾了。我們就揀着能夠收殮的先安置了就好。如果有些兄弟不慎落入了野獸的口中,那便再提。”
瑤姬點點頭:“只是崑崙山上野獸多着呢,怕也找不到多少了。”
周子穆看她一眼:“你不是讓阿鳥去打探了麼。能撿到的就儘量撿了。”
瑤姬想想也是,卻又不由喃喃:“我還以爲你們不知道路才讓阿鳥探的,如此說來,豈不讓阿鳥白做了許多工夫。阿鳥啊阿鳥,你到時可別怪我,我可也是不知道的。”
衆皆失笑。
幾個人繼續往前走去。
“之前那斷崖上倒有一條路,只是被那羅剎花圍住了,現在雖說不用擔心羅剎花的問題,可那地勢實在比較險要。不知瑤姬仙子可知道其他通往那上面的路?”
瑤姬被之虞這一句“瑤姬仙子”逗得一笑:“可別叫我仙子了,直接叫我名字多好。”
“其他的出路倒也是有的,不過我只走過一回。”
“那那條路可兇險?”之虞還是比較關心這個。
“不兇險啊,挺好走的,只是上面岔口比較多,走多了就容易混。”
之虞不由鬆了一口氣:“岔口多不打緊,橫豎不兇險,大不了多走幾遭,走錯了退回來就好。”
瑤姬遂帶了三人走那條路。
“雖說岔口是有點多,但大致還是容易看清的。你看,這就是一條下山路,這一條是橫着走的,自然也不是上山的路,剩下的便只有這條了。”
邡岈一一的分析完得意洋洋的看看瑤姬道:“其實也還是很好走的嘛。”
瑤姬看了看左邊這條,又看看右邊這條,將信將疑。
“是麼?怎麼總覺得怪怪的?”
邡岈只當她是擠兌自己,當下也不在意。
“是不是還看不出來麼,跟着我就好了。”
說着便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面去了。
周子穆看看瑤姬,見她沒有反對,也便跟了上去。
瑤姬緊鎖着眉頭,雖然覺得有些不對,但又覺得邡岈的說法確實有理,這條路不正是上山的麼?
想想無果,也只跟了上去。
一面跟自己打氣道:“是你想太多了。再說了,就算有什麼,你可是神仙呢,還有阿鳥在這附近,能出個什麼事情。”
正纔打氣完畢,忽然便聽見前面傳出一聲驚呼。
怎麼回事?
瑤姬還來不及看,便覺得自己的衣袖被什麼一拉,猛的沉了下去。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竟是什麼也看不見。
“周子穆!”瑤姬驚慌失措的喊道。
沒有人應。
“邡岈?之虞?”
依舊沒有人應。
怎麼回事。瑤姬心底一陣驚慌。她在崑崙山呆了這麼多年,可從沒有遇見這樣的事。不由大叫道:“阿鳥,阿鳥!”
希望一旁的青鳥能夠聽見。
“瑤……瑤姬?”
是周子穆的聲音!
瑤姬頓覺眼前一亮。
“周子穆,你在哪裡?你看的見我麼?”
空氣彷彿停頓了半晌,過了半響,方纔傳來周子穆疑惑的聲音。
“你看不見?”
瑤姬一愣。
“你能看見我?”
“恩。我就在你左邊。”
說着,便伸出手來,瑤姬只覺自己的左手被一雙大掌緊緊的握住,竟是說不出的溫暖。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看不見了。”自己可是神仙啊。
“邡岈和之虞他們呢?”
周子穆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能看見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個什麼樣的麼?”
周子穆搖搖頭,旋即卻想到瑤姬現在並看不見。
“這又是一片花海,花高過了我們頭頂,也看不甚清楚,花朵都是是白色的,根莖很高,卻沒有葉子。”
“沒有葉子的花?”瑤姬想了一想。
“我知道了,這是酆花。”
酆花?好奇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