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她到公寓樓下,蘇夕冉朝着遠去的車子輕輕招手,回過頭卻發現周峪琿正站在她身後冷冷地盯着她,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衣角被風吹得揚起來,爲這樣的場面平添了幾分詭異。
別看這樣的橋段在小言裡已經被用到爛俗,可是在他們的這樣狀態下殺傷力依舊強烈,看到他的眼神,居然讓蘇夕冉生出幾分做了虧心事的愧疚。
自那天晚上以後,周峪琿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他一般都是自地下停車場搭電梯直接上樓,不知道今天爲什麼會出現在樓下,天氣已經這樣冷,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不怕會生病感冒。
他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想從裡面看出什麼端倪,可是最後居然只是輕笑一下,“等了你一晚上,電話也不通,原來是另外有約。”
語氣雖然平常,卻讓蘇夕冉那點愧疚消失殆盡,眯着眼睛擡起下巴做風情萬種狀,“和誰有約會是我的自由,我可從來沒過問過你跟誰一起吃飯。”
周峪琿臉上的笑意更甚,他一字一句地說,“沒錯,你說的有道理。”
蘇夕冉忽然覺得風冷得刺骨,眼睜睜看着他轉過身從自己面前走掉,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內。
大概是晚上吹多了風,第二天早上起牀便覺得頭暈腦脹不停地打噴嚏流眼淚,隨便吃了點感冒藥,出了一身汗之後感覺纔好些。
開車趕到通告現場,居然沒有遲到,暗自高興了一下,這節目的製作人實在大牌,任何明星上她的節目都得小心翼翼,坐在化妝間椅子上,任由造型師擺弄自己的一張臉,餘光看到助理小玫神色有點不對,居然帶了那麼點侷促,像是要極力隱瞞什麼,她剛想開口,主持人卻已經過來跟她溝通節目上的問題,所以只好作罷。
好容易應付完這麼漫長的訪談節目,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正想着去哪裡填飽肚子,卻正好看見小玫正緊張地往手袋裡塞着一張報紙,忍不住問,“那是什麼?拿來我看看。”
小玫的聲音開始磕巴,“沒,沒什麼。”
蘇夕冉只覺得不對頭,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開車出了電視臺的大門卻還是停下來在報亭裡買了好幾份報紙,翻到娛樂版幾乎是清一色的大照片大標題——貴公子情牽當紅女星,慶功會後甜蜜相攜離開。照片上的主角她萬分熟悉,那是周峪琿和莫辰雪,他很紳士地爲她拉開車門,莫辰雪仰起臉來對着周峪琿微笑,側臉明麗動人。
仔細看了看報道上寫的事發時間,居然是午夜以後,她冷笑兩聲,把全部報紙隨便一卷扔到後座,不想再看一眼。
開着車子上了高架橋,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冬天的太陽不那麼刺眼,斜斜的,暖暖的,可是她渾身透着冰涼,把車裡的暖氣開得再大也趕不走那股涼意,蘇夕冉覺得自己正在瑟瑟發抖,連牙齒都在打着顫。
下了橋,隨便轉幾個彎,便是十分熟悉的一條街,她慢慢拐進那條街,找到那間老店停下來,走進去便問老闆,“有包廂嗎?”
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包廂裡,耳邊是時下最流行的口水歌,無一例外的哀怨苦痛,愛情、流淚、放手,平日裡聽着是覺得普通平淡,此時此刻卻恍惚間覺得那樣的曲調是這般動人,像是要把人的心肝都撕扯出來,透過窗子可以看見結了冰的河,陽光下冰面閃閃發光。
她一個人點了許多菜,無一例外地辣,不一會便已經讓人鼻頭泛紅,蘇夕冉只覺得心空了一塊,再多的東西都填補不了,小龍蝦的味道還是那樣地道,辣的讓人慾罷不能,她慢條斯理地剝着蝦殼,緩緩送進口中,慢慢地眼前變得模糊一片,眼淚一滴滴落下來,刺得皮膚生疼。
結賬的時候,那老闆一邊找錢一邊說,“咳,姑娘,你看你吃不了辣別點那麼多啊,本來挺水靈一姑娘,長得比那些個演員還水靈,你看這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
她努力牽了牽嘴角,“是太辣了。”
吃飽喝足之後便只想着回家窩在牀上好好睡一覺,這兩年都沒有這樣肆意地吃一頓了,消化器官對麻辣的反應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躺在那裡也睡不安穩,整個下午胃裡翻江倒海,趴在馬桶前搜腸刮肚地吐過之後才覺得略微好受一些。
蘇夕冉熱了牛奶喝下去,只覺得疲倦萬分,沒有一絲力氣,新換的管家比原先的那個還要神出鬼沒,站在她身後忽然出聲,“蘇小姐,要不要請醫生來?還是……通知周先生?”
她笑着搖頭,“沒有那個必要。”
回到牀上便昏昏沉沉睡去,一直到了晚上。窗簾並沒有拉上,夜色濃稠的如墨一般,房間內開了一盞小小的壁燈,發出暖暖的,橘黃色的光直直照到人心裡去。
電話響,接起來是周峪琿,聲音淡淡的,“聽說你不太舒服,怎麼樣?有沒有看醫生,不要自己隨便吃藥,我現在在**,過兩天才可以回去。”
蘇夕冉笑了一聲,心想着你不用跟我交代行蹤,我不介意你現在是在紐約或是臺北,你半夜跟哪個女人回人家香閨,更是跟我不相干。
後面那一句話,明顯飽含着深深醋意,讓她心裡一驚,這樣的話讓他聽見還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得意,不由地心頭煩悶,隨便敷衍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轉身進浴室洗澡,剛穿好衣服便有電話打進來,蘇夕冉以爲還是周峪琿,所以慢條斯理地擦着頭髮,等電話響了兩遍才跑去接。結果是彭健,大概是在外面,背景聲很是複雜,他的聲音卻異常亢奮,“棠棠,我要跟可嘉求婚。”
她只覺得心變得很軟很軟,自己先笑起來,“那很好啊,這樣也算修成正果。”
只聽彭健繼續說道,“修成正果,我喜歡這四個字,我們倆折騰這麼多年,你也算是個見證者,我剛纔趕在花店下班之前買好了花,明天是她的生日,我就想在這樣的日子裡跟她求婚,將來也算是個紀念,會記住一輩子的。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給你打這個電話,你別笑話我,我只是想找個人聽我說這些話……”
蘇夕冉無聲微笑,在心中默默祝福。
也許是前幾天失眠太多,她擦乾頭髮躺在牀上居然很快又睡着,就這樣一覺到了天亮,還沒吃早餐便接到一個電話,居然是公安局,態度倒也還客氣,“請問是蘇小姐嗎?事情是這樣的,您的朋友彭健昨晚發生了車禍,已經當場死亡,根據他手機的通話記錄顯示,你的電話是他出事前所撥出的最後一個電話,所以我們跟您瞭解一些情況。”
她只覺得轟的一聲,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腦袋上,額角隱隱作痛,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