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手裡夾着一根忽明忽滅的煙, 是剛剛點亮的,靠在牆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神色清冷, 一直到那根菸抽完,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良久良久, 我被這沉默的氣氛,壓抑得不知所措。
我實在坐不住,情願他抽了皮帶來打我一頓, 也比這種沉默來的爽快,我的心一直懸着, 懸在這無盡的沉默裡。
從沙發上站起來, 遲疑着走到他身邊, 我怯弱的伸手去拉他,他依然沒有動, 我聽見自己道歉的聲音:“景哥哥,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在家裡。”
他又重點了一根菸,呼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開口了:“懷念楊翎的溫柔了?嗯?”
他的聲音低低的, 我甚至聽出了柔和感, 太反常了, 太可怕了。
“沒, 沒有,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語無倫次的解釋,但我知道,一切的解釋都是蒼白而且多餘的。
“你這樣害怕的看着我手裡的煙,爲什麼還要走到我身邊來?”他實在太瞭解我,我一絲一毫的動作和想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我低下頭不說話,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確實害怕他會再次用燃着的香菸燙我,這是一種本能的害怕,對於他,我真的是又愛又怕,他深深的吸引我,可是,有時候,在他強大的氣場下,我會不敢靠近他。
“過來。”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我認爲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遲疑了一下,我過去摟了他的脖子,仰頭看他的眼睛,開始求他:“景哥哥,對不起,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我愛你。”
他沒有動,聲音變得冷淡:“你愛楊翎,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
聽到他這樣說,我嚇了一跳,這誤會真是太大了,我不知道要怎麼做,他纔會相信我。
突然感到很絕望,他沒有動手,他放棄我了,沒錯,他一定是放棄我了,他不會再愛我了。
真的很不爭氣,想到這一層,我的眼淚掉下來了,什麼都顧不得了,摟着他的脖子,踮起腳,開始笨拙的親他。
他不爲所動,我越親越絕望……
他真的,放棄我了……
“景哥哥,原諒我,別離開我,我,我什麼都聽你的……”我一面親,一面胡亂的說着。
他掐滅了手裡的香菸,冷着聲音說了一句:“蘇妍,你會後悔今天的決定,一定會的。”
他轉過身,將我壓在牆上,扳住我的雙手,反客爲主,開始狠狠的吻我,甚至是,咬我,我承受不住,心中控制不住的開始害怕,然後,我開始掙扎。
我真希望,我從來沒有掙扎過。
他沒有像平常那樣我掙扎的時候用他的臂膀箍住我,讓我動彈不得,今天,我一掙扎,他就放開了我,然後,沒有再說一句話,拿上自己的外套,出門去了。
我心中一片虛無,在他出門的時候,我無力的沿着牆壁滑落到地上,悲傷不能自抑。
這個寒假過得渾渾噩噩,而且,醉生夢死……
我常常喝得爛醉如泥的回家,看着空空蕩蕩的房子,心中居然希望有個人看到我爛醉的樣子,能恨鐵不成鋼的打我一頓,要我走上生活的正軌。
然而,並沒有……
從那晚以後,我也再沒有去蘇葉景的公司上班。
過年那天,伯母伯父一定要我過去和他們團圓,說哪有孤零零一個人過年的道理,我推卻不了,只得過去,然後,我絲毫不意外的看到王雪也在。
蘇葉景像以前一樣,彬彬有禮,沒有任何一句多話。
伯父伯母,甚是王雪,都絮絮叨叨的跟我說話,問我學業、朋友、學校的趣事,我勉強應付了幾句,食不知味的吃了一些東西,然後告辭他們。
出門的時候,伯母對蘇葉景說:“天晚了,你送一下你妹妹。”
王雪也特別大方的道:“是啊,這麼晚,路上不安全,你送一下蘇妍妹妹。”
蘇葉景神色淡然的拿了外套,非常紳士的走在前面,去開車送我。
我沒有推卻,跟在他身後,和他一起走到停車場。
他幫我拉開副駕駛座旁邊的車門,我看了他一眼,乖巧的坐進去了。
其實,我沒有想到他會讓我坐副駕駛,他一路都散發的是冷冰冰的氣場,我以爲他會讓我坐在後面,讓他眼不見心不煩。
他坐上車,沒有立即發動車子,先點燃了一根菸,側過頭來對我說:“過完年,九月份的時候,我要和王雪訂婚了。”
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我說不話來,低下了頭,嗯了一聲。
努力的穩住了情緒,我扯出一個笑容來,“恭喜你們,終於修成正果。”我知道,那笑容,一定很難看。
他一直在抽菸,良久良久,直到手裡的煙已燃盡,將菸蒂放進菸灰缸裡,他修長的手伸過來,拉起了我的左手,將我的衣袖稍微拉高,露出幾個並排的菸頭燙過的疤痕來。
我知道,一切都瞞不過他,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我自覺今晚沒有拉起過衣袖。
但是,他已經要訂婚了,一切都結束了。
他聲音沉沉的問:“你這又是何苦?”
我將手裡的煙熟練的吸了一口,“交了一個男朋友。”
他眼底有些隱忍的光芒,“你不是喜歡溫柔的麼?”他問。
“沒辦法,男朋友喜歡玩這種遊戲。”我笑着淡淡的道,心裡卻痛得無法自制,誰曾想,在他離開我的那幾天裡,我開始抽菸,用菸頭燙自己,我期待着把自己燙得暈過去,但是,痛到極致,也並沒有再暈過去一次。
他把我手裡的煙拿走,掐滅在菸灰缸裡,依舊是隱忍的聲音:“別這樣作踐自己,你要好好的生活,去追尋你想要的美好。”
他嘆了一口氣,又說了一句:“別辜負我對你的放手。”
我多想告訴他,我不要他對我放手,他就是我一直以來想要追尋的美好,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不是嗎?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思呢。
他輕輕的撫過那些傷疤,眼底有心痛的神色,我將手臂從他手裡輕輕的抽出來,說:“景哥哥,送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