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睡了一天。
木哥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他抻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才發現方蓓兒一直坐在窗前,呆呆的凝視窗外。
“想什麼呢?”木哥慢慢的坐起,懶洋洋的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
“這裡的天,和方家堡的好像。”方蓓兒喃喃道。
“誒?”木哥愣了愣,沒聽懂。
“看不到月光,看不到星辰,只有厚厚的雲,黑色的,一直都是黑色的——”方蓓兒幽幽說道。
“嗯,這個我倒是聽說過——”木哥抓抓下巴,“貴堡爲了隱秘所在,好像是布了大?法陣,招來陰雲覆蓋方圓幾百裡,這麼做還有個極大的好處——能護住靈氣不外流…”
“也能避住我們的眼睛,看不到天空,看不到外世…”
木哥好像明白了,這姑娘心裡應該是留下陰影了,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乾脆閉上嘴聽着。
“堡內的弟子整日修煉,佈陣破陣、設陣解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個個都成了降妖除魔的好手,方家堡也由此享譽界內,風光無限…”方蓓兒眼神飄渺,倒好像在對自己說話:“可風光的背後呢?冰冷、枯燥、乏味、寂寞…每個弟子都像一臺臺機器,不斷的重複、重複着不斷…”
木哥還是不知該怎麼插話,不過心裡卻有點兒後悔——也不知道給嬌嬌送到方家堡對不對,會不會把那個閒不住的傻丫頭憋瘋了。
“有時候,我甚至都很羨慕喬喬——”方蓓兒繼續說,“她能離開方家堡,無論是獨闖天下還是臥底敵陣,至少她很小的時候就能看見外世,融進這花花世界,不再受那一小方天地的困束…”
木哥心有所動。也盯着黑沉沉的夜空。
嗖——
嘭!
一道亮白的光芒劃破天際,在鉛雲之下炸開成萬點光火,好像煙花,絢麗紛彩……
方蓓兒的眼睛突然亮了,緊緊的盯着那一大團光華,神光閃爍…
“是‘獸王’大人吩咐準備酒肉!”窗外的有獸族守衛驚喜道,“哈哈,今晚能大吃大喝一頓啦——”
“你很喜歡煙花?”木哥想起白天方蓓兒就曾被英羽放出的煙火吸引住。
“四年前的今天,我剛滿十六歲——”方蓓兒看着空中那奪目的光彩快速湮滅,神情有些悵然若失。“施師伯問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我說想去外面看看,他很爲難,說我年紀太小,修爲不到,不能輕易出堡,讓我再換一個…我想了好久好久,說想看看雲層後面的月亮和星星,師伯更爲難了。只能嘆氣走開…”
木哥聽到這兒,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可也不知該怎麼勸,只能繼續往下聽——
“最後。就在我打算鬱郁的度過那個淒涼夜晚的時候,堡中的天空炸響了煙花——”方蓓兒的眼中閃出光芒,滿是溫情,“雖然只有一朵。但那就好像是照亮我眼和心的聖光,讓我在窗前整整站了一夜。”
“那、那是——”
“我二哥,方一同。”方蓓兒的眼中亮光閃閃。好像有淚水在涌動,“二哥把那顆煙花作爲生日禮物送給了我,他最疼我,也最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方一同?木哥曾聽自己的兩位爺爺提到過這個人,據說好像品行不端,叛逆作惡,早被方家堡驅逐了出去。不過既然是方家的醜事,木哥也不好再多問,方蓓兒也沒繼續這個話題,幽幽嘆了一聲,又道:“等到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再沒收到煙花作爲禮物,當天夜裡,父親和施師伯倒是給我送來了‘重禮’——那是一個讓我既困惑又煩心的消息——”
木哥心裡突然一抽抽,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果然,方蓓兒微微皺起眉頭:“一個‘指腹爲婚’的約定——他們把這個當做禮物給我慶生。”
木哥苦着臉不說話,方蓓兒無意中看了他一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得有點兒“苦大仇深”了,忙急急解釋:“我、我知道,這、這也不能怪你,可我就、就是——”
“嗨!這哪算哪門子生日禮物嘛?分明就是給你添堵來的麼——”木哥嘆道。
“其、其實,我、我——”
“唉!”木哥長嘆一聲打斷,苦苦笑道:“老一輩之間的某些約定,確實有些荒唐,不過嘛,你也不用太在意,其實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看準了,就按着自己的方向走下去,不要在意別人怎麼說。”
“我——”方蓓兒咬着嘴脣,想了半天才說:“我、我生在方家堡,長在方家堡,自小到大,就在父母和師長們的調教下每日苦修,直、直到近段時間纔有機會出世遊歷,所以對外界的人情世故所知不多,但也一直明白做人的道理,我小的時候,長輩們就訓導我要正直不阿、光明磊落,所以,這些以善爲人的標準也一直是我心中唯一的量尺…”
木哥點點頭,“所以嘛,後來一看到我這副熊德行,你就更失望了,你說也是,指腹爲婚?他們怎麼想出這損招兒的?這不是故意把你往我這火坑裡推麼?”
“你很喜歡那些女孩兒…”方蓓兒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一下給木哥問愣了,他卡卡眼睛:“那、那些?你、你指誰?”說完他就後悔了,這是擺明了讓人家細數一遍那一大票姑娘——文靜、宮妍、劉赫瑤…她見過的、沒見過的,等等等等。自己好像有炫耀的嫌疑…
方蓓兒輕輕皺了皺眉頭:“你最喜歡哪個?能告訴我麼?”
木哥還是不太明白方蓓兒突然換了話題的目的,抓着腦袋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想你一定聽說我二哥的爲人吧?”方蓓兒咬咬牙,“外界傳他品行不好、性格怪異——”
木哥馬上搖頭:“我、我可不信!”
“那些是真的——”方蓓兒道,“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很叛逆,專門跟堡內的師長們對着幹,讓他修行,他卻整日遊遊逛逛、不務正業。等到長大些就更變本加厲,沾花惹草,禍亂內外,甚至和堡內的很多師姐師妹都…唉!難以啓齒!”
木哥沒想到自己沒問,方蓓兒倒主動說出來了,正納悶呢,又聽她恨恨道:“父親見再管不住這個不孝逆子,就只能把他驅逐出堡,卻沒想到二哥在臨走前還是做了一樁惡事!”
木哥在等着下文,方蓓兒卻不往下說了,跳過去直接道:“所以我也恨他!恨他敗壞方家堡!恨他激怒父親!恨他恨他在我最需要的時候離開!恨他沾花惹草,連累師姐師妹…”
木哥心裡一激靈,好像想到了什麼。
“現在,你明白我爲什麼要和你說這些‘家醜’了麼?”兩行清淚留下,方蓓兒輕輕閉上了眼睛。
“好、好像明白了——”木哥眼角抽了抽——難怪她這麼討厭自己,原來他“沾花惹草”的那些“卑劣”行徑,已經嚴重的刺激到了方蓓兒那顆受過傷的“幼小心靈”,好嘛,恨屋及烏,自己和她二哥畫了等號,不,甚至是“大於號”…
因爲,又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已經出現在了窗外,身影一閃,“哎呦!”“哎呦!”咚咚!門口的幾個守衛已經栽倒在地上。
吱嘎——
石門從外面打開了。
小白站在門口兒:“恩人?大哥哥,你們快跑!”
方蓓兒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木哥苦笑:“往哪兒跑啊,小丫頭,你先進來。”
小白困惑的掩上門:“大哥哥,不要多說了,我來擋住他們,你們兩個藉機趕快衝出去,說不定能——”
“不成啊——”木哥道,“你們獸族的兵甲成千上萬,我們一出去,不但你和小黑活不成,我倆最後也是個死。”
“那、那怎麼辦?”小白急道。
“別急別急,我有辦法。”木哥笑道,“先說說,小黑現在怎麼樣?”
“困住他的禁制很重,你託崔姬姐姐送來的靈符也解不開——”小白道,“最後只好先把我救出來——”
“那你怎麼不跑?”木哥問。
“我、我放心不下大哥哥——”小白看着木哥喏喏道。
“好吧,你們先等我一下——”話音剛落,木哥就閃出了屋子,把門口那幾個守衛拍醒,給每個傢伙口中都塞了幾顆藥丸,那些妖物登時跳了起來,卻不能發聲不能動彈,眼珠直轉,滿臉驚慌。
木哥又回到屋裡,輕輕掩上石門,剛想說話,遠處突然傳來“吱吱嘎嘎”一陣大響,他和方蓓兒趴上窗口,只見遠方的夜幕中正有無數人影緩緩走來,其中圍着一個大如籃球場的巨型石車,上面豎立着一根粗粗高高的東西,竟有十幾丈長,白花花的一片,上大下小,倒像一棵落上厚厚白雪的巨大松樹。
“那、那是什麼玩意兒?”木哥驚道。
“‘魁柏’——”小白在後面說道,眉頭皺了皺,嘆道:“就是因爲它,獸族纔不得不和精靈族大戰一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