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強盜
蘇華年起落飛馳，只覺恍如一座大山壓在身上。黛眉微微蹙起。她向蘇禾許諾十日必回，卻小覷這片絕地了。
當日渡劫結束，直接被傳送出去，並未再次感受絕地法則。想不到踏天境與化妖境在這裡，所受壓制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水面成羣水草伺機攻擊，緊追在她身後拉出長長的白線。
此地神識不能外放，蘇華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每次點水儘量避開所有水下生物。
在這片絕地便是一顆果子都不能相信，你以爲你可以摘個果子果腹，誰知果子比你還興奮，伸出舌頭迫不及待的探進伱嘴裡。
第一次來時，蘇華年親眼見到一顆蘋果生生將一個人吸成骷髏。
在這裡，謹慎纔是存活的第一要素。
……
……
山海玄界內，蘇禾趴在自己小島上，意念不斷浸潤煉化着石柱，石柱漸漸從理石狀往白玉狀轉變。
蛤蟆揹着手站在水晶玉璧前，聲音響在蘇禾心底：“族內給你準備的全都是各類材料，連一樣對敵法寶都沒有，龍龜這麼偏科嗎？”
一個會煉器的都沒有？
蘇禾撇撇嘴，這不是偏科，這是不會帶娃，活了幾十萬年除了生娃，還有什麼是不會的？
再偏科練兩個適合幼崽使用的法寶也絕不是問題，他們是壓根沒想到！
大概龍龜一族的想法就是：法寶？要法寶做什麼？有敵人莽就是了，打不過找家長！
蛤蟆一樣一樣的選，每點一樣便有一樣材料破空而來落在蘇禾小島上。
它一件件裝進自己口袋中：“天罡石、赤炎石、玉晶石……這些可以吸收增強外相，戊土神晶這類可以凝聚山神。”
它一邊收起來一邊唸叨着，全心全意的履行着魂獸的職責。
魂獸不需要修行，魂獸認主後，盡心竭力幫主人進階就好。主人進階它跟着進階。
“這枚定位傳送符不錯，連踏天五重都能傳送走，可惜是一次性的。”蛤蟆收起來揣進口袋。
嗡一聲響。
蘇禾的柱子徹底盤成了白玉色，一瞬間感覺同山海玄界升起一種若有若無的聯繫，就彷彿有一根繩子牽在識海。
他四肢一劃彷彿入水一般，縱身一躍。無需蛤蟆幫助，直接出了玄界，在東雲山中睜開眼。那絲若有若無的聯繫還在。順着聯繫一股意念透入。
蘇禾……感覺自己變圓了！
他意識附着在石柱上了。此刻是柱子的視覺。四方景色同時涌入“眼中”這種感覺極其奇妙。
“繼續加大意識，直至凝出一道意識化身。”蛤蟆聲音響在蘇禾心底。
蘇禾照做，片刻後石柱上冒出一個氣泡，一拱一拱的啪地破開來，一個小號的墨玉龍龜嘰裡咕嚕地滾了下來。
很奇妙的感覺，蘇禾可以同時用真身和小號意識體看到東雲山和山海玄界的景色。
“這算分身嗎？”
意識體和本體同時出聲，一個是奶奶的龍龜吼叫，一個是正常的語言。
他一下子適應不了控制兩具身體。
“不算！修士分身可以有獨立自主的思考、行動。你這意識化身不過是一心二用罷了。別多想了，一啄一飲。你們神獸戰力強大，但神魂肉身合一，想要分身可沒那麼簡單。基本上不可能存在分身。除非你肯將身體砍下一部分來祭煉。”
蘇禾搖頭，自殘是不可能自殘的，那種自殘式祭煉分身，本體很難恢復。瘸腿王八纔不是他的追求。
意識分身留下，可以離開了。
“走！”他本體低喝一聲，四肢一撥排雲而上直入九霄，一路往東北而去。
飛行，不是神通術法。
渡過天劫飛行就是神獸的本能，爬行泅水一般。
蛤蟆剛從玄界出來，便覺得疾風吹來，睜不開眼。努力看時。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竟已撞入青天白雲之中。
此時腳下生風，四面八方盡是白茫茫的雲氣。雖如此，但一龜一蛙卻沒一個閉上眼睛。馳騁於青天白雲間，哪個修士沒有這般夢想？
嚴格意義上這是他倆第一次飛行，蛤蟆兩棲魂獸，本身就不會飛。
蘇禾渡劫後直上九霄是初次掌握飛行的本能反應，當時意識混沌根本沒有太深的體會。
在傳承海中，飛行更沒有太大的感觸。只有此刻雲氣打在身上，馮虛御風的感覺才切實升起來。
蘇禾長吟一聲，龍首昂起四爪一撥又向上飛去。疾風呼嘯中，陡然衝出雲海。帶着出一片雲氣，靜置在雲海之上。
這時天色漸晚，天邊彩霞飛蕩。太陽正是落山，天色已暗但云海之上尚且明亮。西邊天之盡頭，夕陽半落紅雲翻滾。腳下白雲如浪，好不壯觀。
蘇禾分雲而行，身下雲霧凝聚變作水浪，一浪推着一浪載着他直向東北。
蘇華年給的玄荒圖志有七絕秘境的位置。
距離有些遠，但中途可以搭乘一截流光河。
“前面山川消失，地勢平坦，是出了東雲山吧？”蘇禾望着雲下山川，問道。
“誰知道嘞？”蛤蟆聳肩，坐在龜殼上縫着一件不知什麼獸皮的短衫。它極鄭重的聲音響在蘇禾心底：“真就這麼直奔七絕秘境？”
？
“有問題？”蘇禾問道。
“白靈不對勁！”蛤蟆鄭重其色，先前在玄界它不敢多嘴，即便現在也只敢同蘇禾心靈交流：“你是穿越者，本質上不可能被測算的。別說現在，便是曾經還沒天機鎖時，卦算一道也不可能算到你！”
？？
蘇禾不明所以，這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
他曾瀏覽過蛤蟆的記憶，但記憶是記憶，知識是知識，不可能短短一瞬間就將蛤蟆大腦裡的東西全部搬到自己腦海。
道宮傳承裡那些經驗本質上也是記憶，蘇禾還不是得一點一點學******蟆手上照舊縫製短衫，在蘇禾心底輕聲道：“你最大的優勢不是龍龜血脈，不是骰子金手指，而是穿越者的身份！你非此界人，命運不可測，這纔是你最大的依仗。”
蘇禾更加不明就裡：“其他人命運也不可測。”除了白靈這樣的妖孽，沒人能準確算準他人命運。
“不一樣！”蛤蟆正聲道：“其他人是天機混沌，測算不到，並不是命運不存在！便如——”
它示意白雲之下，那裡一處山村隱在青山白雲間。天色已晚山村靜謐，牛羊歸圈、雞鴨回巢。
“你看山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擔水砍柴、餵豬放羊，每日要做什麼誰都知曉，哪怕一日大霧籠罩，該做之事也自有其規律。”
蛤蟆說着話，拍拍手吹了口氣，片刻間大霧籠罩山村。
“點火、喚人、歸家、餐食、歇息……”蛤蟆在蘇禾心底輕聲道，這是大霧天一個山村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山村內火把點了起來，村婦吆喝頑童回家，竄門的鄰里也都返回自家，碗筷碰撞聲起，甚至能聽出他們喝的糊糊濃稀。蘇禾隱在雲中停在高空。
一龜一蛙靜待不久，果有呼嚕聲起，亦有人家傳出靡靡猥褻聲……
“大霧籠罩看不見，但該有之事還會有。有人會生病，有人會意外，有人會橫財，哪怕有意料之外之事，也必在情理之中，可如果有外來者侵入——”
它指着山村外，四個衣衫破爛但眼神兇狠的山賊，正悄咪咪摸進山村。
蛤蟆爪子一揮，四道指風點死山賊：“如果有外來入侵者，誰又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也許要屠村，也許要搶親，也許只是換個身份進來隱居。”
它點着蘇禾龜殼：“你便是那個外來者，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測算不到命運，你是沒有命運！你纔是真有無限可能！”
它神色嚴肅：“白靈又靠什麼測算你的命運？”
蘇禾眨了眨眼，所以……這是“穿越者牛逼”理論？
這麼高大上的問題，他一個修真小白怎麼可能懂？
況且，那是白靈……白靈總會不講理一些。這些日子下來，蘇禾心裡竟然漸漸升起一個心思：既然是白靈，那做的過分點兒也理所當然了。
從白靈墓地、屍身、龜甲一直到龍龜族羣，蘇禾能感知到，龍龜真的不一樣。
它們是一家。
白靈神神秘秘，既然不讓成年龍龜知道，那一定有其道理——說不定成年龍龜過去，她想瞞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例如……死因！
幹想無用，去七絕秘境轉一圈自然一切明瞭。
蘇禾瞥了一眼沉浸在大霧中，已經徹底安靜下來的小山村，四肢划動急速向遠處飛馳。
出了東雲山便有流光河。
流光河不是天然形成，而是星墜大世界無定族的看家本領。這也是諸天萬界最安全最便捷的交通——除了那些可以破開空間直接穿梭的大能，這是諸天萬界最爲普及的交通方式。
把最重要的交通交給外人，這種授人以柄的事情，三千大世界都沒提出異議，想來必有應對之策。
流光河上有一處處節點恍若一個個站點，可以上下。節點外有港口浮空而建，一艘艘飛舟停靠、啓航。
流光河的飛舟與尋常飛舟不同，流光河上飛舟呈灰黑色，飛舟外殼刷着冥石圖層。一般材質承受不住流光河的沖刷，只有冥石纔可。
冥石珍貴，所以青元門鎮獄二層的冥石礦才能成爲青元門的財源支柱。
蘇禾未至，已經聽到東雲港內澎湃的呼喊聲。
“龍龜！龍龜真來了！”這人聲音中帶着興奮。
有龜渡劫成就龍龜，這幾日陸陸續續不知有多少修士專門向東雲山趕來，就爲目睹龍龜一面。
能不能沾到喜氣暫且不說。說不定被龍龜收爲長隨，這一輩子不就妥了？
即便不能，長長見識也是極好的！反正就是一趟流光河，又花不了多少錢。
“當真威武霸氣。”有人遠遠望着蘇禾，感慨一聲。
一個尖嘴猴腮的傢伙，從一艘飛舟上站起來，拍着胸口驕傲起來：“你們不知，當日我就在東雲山，被龍龜渡劫引來的大雨澆透了，連術法都擋不住那雨！”
與有榮焉！
旁邊立刻有人不屑出聲：“且！說的誰沒淋到似的！”整個玄荒界都下了一場大雨，哪個躲過了？
“我是在東雲山淋的！”那人梗紅了脖子，強調道。
頓時引來一陣切聲。
港口內一排仙劍飛出，當首的是個中年修士：“流光河東雲港主見過龍龜前輩！”
能成就龍龜的至少也是修行數千年的存在吧？叫前輩準沒錯！
以前或許對神獸是什麼還不甚清楚，只知道玄天門至尊戰力就是神獸青龍。
但這幾日再無知的也盡全力打探清楚了，況且無定族流光河修遍諸天萬界，見識本就不凡，族中典籍對神獸的記載可多如牛毛！已經被他加急調來，最多再有數月就能到手部分了。
渡劫當天東雲山那沖天威勢。可以隔着各大世界傳聲的道行——還可以調侃叱責玄天門青龍老祖的龍龜。
是這位龍龜的長輩吧？
這樣的存在，他區區一個東雲港主出來迎接，都不夠資格。
蘇禾一怔，仙俠版接機？還好這半年在青元門已經被圍觀的習慣，他深吸口氣長吟一聲。
長吟中帶着他的意念，所有人都分辨得出其中含義。
“多謝諸位厚愛，今日有急事不便停留，還望借流光河一用。”他看着港主。
港主拱手：“前輩言重了，流光河永久打開，前輩隨時可用。”
他揮揮手，身後劍陣散開，正在港口進出停靠的飛舟，也向兩旁避開。
本想迎上來的修士也紛紛後退，拱手打着招呼。
修士現實。
這是一個拳頭說話的世界，沒人會不顧強者喜惡直接圍上來——碰到不對的人，真會被打的。
“前輩可需飛舟？晚輩寒舟正閒置。”有人高聲道。
“多謝，暫時不用。”神獸渡流光河，不會有損傷，還是直接飛渡更加方便。
蘇禾四肢一劃，縱身穿過港口，直上流光河。
路過衆人，蛤蟆從口袋的抓出靈石、元晶向四方撒去。更有數倍買路錢飛向港口辦事處。這玩意兒在龍龜族羣內就是踮腳的石子兒。
新進龍龜第一次面見大衆，不能沒有半點兒表示。
四周恭賀聲更歡烈了，搶到靈石元晶的，頓時滿臉歡喜。是高品靈石元晶，足夠他們打許久苦工了！
蘇禾聽着身後呼喊，微微一笑一頭撞進流光河，一路向下。
流光河真如一條大河，只是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星光，一顆顆黃豆大的星辰曳着長尾在河內飛梭。
星辰打在龜殼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如海浪一般推着他疾馳。
速度之快身下山峰瞬時而過。流光河內不但有飛舟，偶爾還能碰到御劍而行的修士。
踏天境修士可短暫直飛流光河，無需飛舟。速度比蘇禾還快數倍。
龍龜一族向來不以速度見長。
若是蘇華年在這兒，速度至少是他的十餘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