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董更生墮入絕望的情緒裡頭,哀腔哭氣的低嚷着,“我被鬼迷了心竅,竟然信一個半大孩子的話。我完了,全完了。”
不用等到他成爲太監,他就會先一步丟了性命。
可憐他十幾年如一日的卑躬屈膝,逢迎拍馬,事事謹慎,步步爲營,只爲有一天能夠站到高位。
但這一切,即將毀於一旦。
他真恨不能朝自個兒腦袋上捅一刀子,通通被鬼迷了的神經。
海葵不喜董更生這像是死了老孃一樣的模樣,皺眉道:“你不會完。你會成爲董大帥,那東西也會比之前更好用。”
蔣異浪樂的呲牙咧嘴,不像是在同人商量陰謀詭計,反而像是在欣賞有趣的戲曲似的,眼睛都樂眯了起來。
海葵叱蔣異浪,“你能不能閉上你的嘴!”
“不能。”蔣異浪將嘴巴張的更大,像是恨不能將所有牙齒都露在外頭。
董更生虛弱着聲音,彷彿得了癆病,語聲打着飄兒,精神打着恍兒,“我不和你們合作,我要出去,我要效忠大帥。”
蔣異浪調侃道:“現在想脫身,晚了。”
海葵瞪了眼蔣異浪,威脅董更生,“要麼合作,要麼死,你選一樣。”
她表情很認真,絕非戲言。
絕望掃了海葵與蔣異浪一眼,董更生雙手捂到臉上,毀的腸子都青了。
他像是穿着單衣身處冰天雪地,蒼白着臉色,顫抖着打擺子,黑眼珠一陣陣朝上別,隨時都可能暈厥過去。
董更生沒暈。
他也不敢暈。
就算不治病,只爲保命,他也不能暈。上了下不去的賊船,他就得好好掌舵,讓這條賊船順利行駛下去,以求保住性命。
用力嚥了口唾沫,董更生咬緊牙根,赤紅着眼睛,用力點點頭,“好,我合作,我和你們合作。你們記住答應我的事情,要讓我當大帥,還要治好我的病。”
董更生同意蔣異浪加入進來。
海葵則一百個不願意,恨不能一腳把蔣異浪踹回孃胎裡頭。
但情勢所逼,她只能忍着一肚子厭憎氣,答應同蔣異浪合作。
海葵原本的計劃是,與董更生達成互利合作關係,她幫董更生殺了喬大帥,而董更生以後則永不找她和海家莊的麻煩。
因爲加入了蔣異浪,這計劃不得不大幅度的更改。
原本訂計劃的是海葵,海葵做主導。
現在,訂計劃的換成了蔣異浪。
他以強悍不容反抗的氣勢,壓制住海葵和董更生,定下新計劃,並把主導權牢牢握進了手裡。
暗殺還是由海葵來完成。
但暗殺的內容有變化,不像海葵之前計劃的那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喬大帥。現在的計劃,要比之前複雜,多幾道程序,要先令喬大帥恐懼到極點,再殺了喬大帥。
最好,直接嚇死。
喬大帥死後,蔣異浪會令方吼娘報出名號,力挺董更生,扶持董更生上位。
“我不裝鬼。”海葵拒絕裝鬼。
喬大帥腦袋裡的骨針,只有在驚恐到極點的時候,纔會變的堅硬。而平時,那骨針是軟的,軟的猶如豆腐腦兒,一碰就散。
爲了保證能順利將骨針從喬大帥腦袋裡拿出來,蔣異浪提出,讓海葵裝鬼,先嚇唬喬大帥一番,把喬大帥腦袋裡的骨針嚇硬。
蔣異浪指指自己,隨後指指董更生,朝海葵眨眨眼睛後,把手指頭指向窗外,“我,你,董更生,方吼娘,另外還有三個比方吼娘還要強壯的男人。你覺得,我們這幾個裡面,誰最像鬼?”
“你。”海葵直瞪蔣異浪。
蔣異浪搖頭,“喬大帥吃了那麼多姑娘,自然最怕女鬼。這裡面,也只有你能裝女鬼。”
董更生虛弱插話,贊同蔣異浪,“確實,你最適合裝成女鬼。換成我們其中任何一個,都會被喬大帥看穿。”
蔣異浪上下掃視着海葵,出着歪主意,“你到時候嗚嗚幾聲,在櫃子和房樑上來回多跳幾下,再舉着雙臂學那殭屍跳,一步一步朝喬大帥靠近,肯定能把喬大帥嚇個半死。”
“我不會唔唔鬼叫。”海葵咬着牙根,從牙縫裡朝外擠話。
蔣異浪微微窩下頭,像是教導小蘿蔔頭的耐心小老師似的,揪揪着嘴,朝海葵“唔唔兒”兩聲。
海葵斜眼陰狠瞅着蔣異浪的嘴巴,很想用鮫絲把他揪揪出來的嘴尖割掉。
儘管海葵一直堅持強調她不會唔唔鬼叫,但到了晚上,她還是唔唔了,而且唔唔的有模有樣。
深更半夜,到處烏森森一片。
海葵從雜物房中鑽出來,白了一眼朝她打手勢的蔣異浪,翻身上了屋頂。
她在屋頂上移步如飛,悄無聲息摸到喬大帥房間上頭。
將耳朵貼到瓦片上,海葵屏息聽着房間裡的動靜。
屋裡有兩道呼吸聲。
一道粗重,一道輕微。
粗重的是喬大帥,輕微的是那正得寵的小寡婦。
蔣異浪一直跟在海葵身後,在海葵擡起頭的瞬間,他移動到海葵身側,低聲道:“屋裡有人更好,正好可以證明是鬼在作祟。”
海葵一柺子頂在蔣異浪腰側,那裡是腰腹間最軟弱的地方。
蔣異浪措手不及,被海葵頂了個實打實。
他疼的猛吸一口氣,面孔扭曲猙獰,簡直就像那吃人惡鬼似的。
不敢亂動,也不敢出聲,蔣異浪揉着腰側,苦笑吸氣,“你差點兒頂碎我的腰子。”
海葵道:“你要是腰子碎了,那玩意兒也沒了用處,正好可以換給董更生。”
不等蔣異浪回話,她從原處移開,遠離蔣異浪。
將綁頭的布條扯下來,海葵揉亂頭髮,把大半髮絲撥拉到臉前。
亂髮像是細草編的門簾子似的,散亂擋住她的臉面。
抽出董更生事先給她的白綢子,海葵將綢子披到身上。
握緊拳頭,隔空對着蔣異浪比劃了一下,海葵騰空跳起,半空翻身,蝙蝠般無聲吊掛到屋檐。
輕輕推開窗戶,海葵閃入屋內。在進入屋內的同時,她關上窗戶拉上插銷,造成從外無法進屋的假象。
踩着桌尖,海葵跳到櫃子頂上,以怪異角度窩蹲下來。
她舔舔嘴脣,潤了潤嗓子,盯着牀的方向,“唔唔唔”發出幽怨鬼哼,並不時啜泣哽咽。
從衣櫃跳到屋樑,從屋樑閃到書桌,海葵身形輕飄,邊竄邊叫,把冤鬼模樣表演的入骨三分,令人分不清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