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葵覺得蔣異浪可憐,覺得不被信任的白雲天和馮和也有些可憐。這種可憐的情緒,讓她萌生起澎湃的救贖感,想要通過她的努力,幫助蔣異浪,幫助白雲天和馮和。
蔣異浪自然不同意海葵去打倭寇,他恨不能將海葵保護在罩子裡頭,什麼也傷害不到海葵。
他不僅拒絕了海葵幫助白雲天和馮和的要求,還順便延長了海葵留在他身邊的期限。他的理由很充分,他危險重重,需要人保護他的性命,他需要一個功夫高強並且能讓他全身心信任的人留在他身邊保護他。
海葵被蔣異浪說服了,思索了一會兒後,有些爲難的答應了蔣異浪。如果這幾天沒遇到這些暗殺,海葵肯定不會答應蔣異浪的請求,因爲在她心裡,蔣異浪的功夫高超,沒有人能暗殺的了蔣異浪。但她這幾天親眼見到倭國人的狡猾陰毒,見識到那些匪夷所思的殺人伎倆,見識到倭國人奸細遍佈在蔣異浪身邊,稍一不慎蔣異浪就會丟了性命。因爲見識到了這些,海葵明白蔣異浪即使功夫高也不一定能躲開這麼多詭奇的暗殺伎倆,她有必要留下來保護蔣異浪。
這樣爲了蔣異浪的安全忙碌着,也令她漸漸從失去海容的痛苦情緒裡跳了出來。雖然她想到海容的時候,心臟依舊十分難受,但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痛不欲生。
時間帶走了大半的痛苦,忙碌的生活令她不能停滯在痛苦之中。她忙碌起來,甚至會遺忘海容,這讓她時常感到愧疚。
海葵審視着自己,得出一個結論。
她有着深厚的感情,但並不長情。
長情的人,會一直緬懷着故去的愛人,會爲此形銷骨立,時時刻刻處於哀怨痛苦之中。她的痛苦來的洶涌,讓她幾乎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但持續的時間太短。
蔣異浪見海葵在發呆,以爲海葵不願意留下來,便道:“你要是實在不想留下來,那麼,”
海葵打斷蔣異浪的話,搖搖頭,嘆口氣,道:“我不是不想留下來,我是發覺我這個人有問題。我對感情的態度,有很大的問題。我這人不長情,這樣不好,實在不好。”
蔣異浪被海葵這沒頭沒尾的話弄愣了,不解問道:“不長情?是不是你從哪裡聽到了什麼?”
海葵坐到欄杆上,腳尖在地上隨意的搓弄了兩下,道:“是我自個兒感悟的,發現我這個人不長情。海容才走了沒多久,我已經快忘了他的模樣了。想起他的時候,我也不像之前那麼痛苦。我覺得愧疚,我不配和他在一起。他不應該娶我,應該娶個長情的姑娘。像我這樣的,該自個兒活着。無論我和誰在一起,都會讓對方寒心。”
蔣異浪沒想到會聽到海葵這一番話,想了想,安慰海葵,“你這並不是不長情,你這是正常的。無論是誰,遇到這種情況,基本都會和你一樣。誰也不可能活在過去,不可能一直活在痛苦裡頭,更不可能成天哀哀慼戚行屍走肉一樣的活着。那樣活着的人,你想想,誰都受不了,也看不上。那不叫長情,那叫懦弱,不敢從痛苦和過去裡走出來。你這樣是對的,是正常的。”
他右手搭到海葵肩膀上,用力按了按,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忘了我,不希望你爲此沉浸在痛苦裡頭。”
海葵瞪了蔣異浪一眼,“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你最好活到一百歲。”
蔣異浪笑道:“你陪着我一起活到一百歲,好不好?”
“不好。”海葵想想年老後的樣子,想想年老後不便於行的痛苦,立即拒絕,“我活到四十歲就行了,要是身體不錯,我就多活幾年,要是身體不行,不便於行,那我活到四十歲就好。”
蔣異浪道:“你要是行動不方便,我願意照顧你。”
“你願意,我不願意。我不喜歡拖累別人。”
蔣異浪笑着搖搖頭,“我不是別人,我和你是自己人。你看,我現在有危險,你留下來幫助我保護我。我並沒有支付你任何酬勞,也沒有允諾你任何官職,你卻心甘情願的幫助我。這種情分,我自然要記在心上。在你遇到麻煩,或者身體不便利的時候,我就會反過來幫助你。”
“說不過你。”海葵嘴皮子沒有蔣異浪利索,心眼兒也沒有蔣異浪多,更沒有蔣異浪那些應急而生的急智,只能甘拜下風。
蔣異浪道:“你不要胡思亂想。在我心裡,你是好的,什麼都好。你的品行,你的做事風格,你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海葵呵了一聲,“別誇我了,我都肉麻了。”
蔣異浪逗海葵,“你要是喜歡,我可以讓你再肉麻一些。”
“別了,我不喜歡,這可一點兒都不舒服。”海葵搖頭拒絕。
白雲天和馮和接到蔣異浪命令的時候,並不意外。
兩人私下裡有過接觸,馮和早就斷言,蔣異浪會對倭國出手,並會派他們兩個人之一或者他們兩個一起去攻打倭國。
馮和認爲蔣異浪就如同古時候那些皇帝一樣,登上寶座之後,對於手下那些驍勇善戰的將領,會生出忌憚之心。再怎樣生死之交的兄弟,再怎樣堅固的友情,在碰觸到權利,尤其是巔峰上的權利之後,都會化爲灰燼。
白雲天對馮和的說法,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他不相信蔣異浪會過河拆橋,消弱他們這些打江山的手下的權利,亦或者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消掉他們的官職或者要了他們的性命。
但是在接到蔣異浪攻打倭國的命令後,白雲天遲疑了,心裡的天平朝馮和傾斜了。
蔣異浪同白雲天及馮和之間,陷入一個互相猜忌的怪圈。他們之間的信任,不知不覺被破壞殆盡,開始互相猜忌,互相都認爲對方在算計着自個兒,都在想着保護自個兒的辦法。
馮和邀請白雲天一敘,商量該如何答應這場仗,並想趁機同白雲天談談心,弄清楚白雲天現在心裡的想法。
白雲天心裡苦的很。
他很想去問問蔣異浪,問清楚心中的疑惑。
但他想到馮和提醒他的那些爲官之道,便猶豫了,怯懦了,不敢將腳邁出門檻,不敢去向蔣異浪問個清楚。
馮和毫不意外蔣異浪會有這樣的命令,也不意外白雲天那遲疑不敢去確定的行爲,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他摸清楚了白雲天的做事風格,算出白雲天不可能有勇氣去找蔣異浪。
白雲天到了之後,馮和先是客套的同白雲天說了幾句寒暄話,隨後又嚴肅了表情同白雲天討論該如何排兵佈陣,如何以最快速度攻佔倭國。談到差不多了,馮和開始同白雲天交心,先是說出自個兒對蔣異浪命令的失望和痛心,隨後詢問白雲天的想法。
馮和都說了出來,白雲天更不可能藏着掖着。他更失望,更痛心,完全沒想到權利會讓蔣異浪出現這麼大的變異。他還以爲,蔣異浪對他的態度,永遠都不會變,永遠都會見他當成心腹。
兩人就此話題,感慨萬千。
白雲天通過和馮和這番交心暢談,越發覺得馮和是值得交的朋友,掏心掏肺的同馮和交流,恨不能同馮和舔血爲盟結拜爲異性兄弟。
馮和阻止了白雲天這種不理智的行爲。
他猶如老官油子一般,將其中道理和忌諱告之白雲天。他們不能結拜,也不能讓蔣異浪知道他們關係親近,否則會讓蔣異浪對他們更加忌憚,甚至會生出要了他們性命的心思。
白雲天領悟了馮和的意思,連連感慨,感慨他不如馮和,想事太不周全。
這邊白雲天同馮和在交心,那邊蔣異浪拉着海葵坐在後院涼亭子裡,也在同海葵說着心裡的話。
在白雲天同馮和談到蔣異浪的時候,蔣異浪也正好同海葵說道白雲天和馮和。
他覺得白雲天和馮和變了,好似同他之間隔了層網一樣,不像之前那樣,讓他一眼便能看透。
蔣異浪非常不喜歡現在的白雲天和馮和,忍不住猜忌這兩人在瞞着他做一些事情,這讓他很不爽快,心裡不舒坦。
海葵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蔣異浪嘮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沒記在心上。在她心裡頭,無論是白雲天和馮和變成什麼模樣,都不關她的事情。就算白雲天和馮和突然變成了怪物,也和她沒什麼關係。更何況,她並不覺得白雲天和馮和變了,他們兩個還是以前那樣。只是地位不同了,所以他們對待蔣異浪的態度發生了變化,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暢所欲言。
蔣異浪敲了敲海葵的額角,問道:“你怎麼又發呆了?”
海葵撓撓耳後,道:“沒什麼,我剛剛在想你說的話了。可能是你們的位置發生了變化,所以互相的態度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你們互相之間覺得對方都變了吧。”
蔣異浪道:“這些我都想過,但不止如此。尤其是馮和,對我的態度極爲古怪,簡直就像是對待皇帝似的。”
海葵一瞬間想到了太監,把馮和想成了太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笑的太突然,別口水嗆到了,咳嗽了好一會兒,才拍着胸口安靜下來。
接過蔣異浪遞過來的茶水,喝了半口,海葵輕咳了一聲,道:“他性格就那樣,算計的特別多。”
“像老鼠精。”蔣異浪突然打起了比喻,開起了玩笑,“想每天精於算計的老鼠精。應該給他身上掛個算盤,再給他來一副西洋眼鏡,那就更像了。”
海葵想了下馮和這樣打扮後的形象,點頭道:“你這麼一說,還真的挺像。”
蔣異浪道:“等他打勝仗回來,我就送他一個算盤一個眼鏡,讓他打扮打扮看看。”
海葵接話,“得讓他穿馬褂,不穿馬褂就不像了。”
蔣異浪笑着拍拍手,“有道理,我得記住了,馬褂,得給他準備個長袍馬褂。”
馮和不知道自個兒在蔣異浪和海葵嘴裡成了老鼠精,正美滋滋的吃着乾果。說服白雲天,這讓馮和十分有滿足感,他爲自個兒的睿智而感到滿足和自豪,得意的哼起了小調兒。
準備好的白雲天和馮和,大張旗鼓的率領部隊前往倭國,向倭國發起攻擊。
他們行軍速度很快,很快來到與倭國銜接的邊境處。
倭國在得知要被攻打的時候,緊忙同西方國家聯繫,希望能尋求到幫助。沒有國家願意幫助他們,因爲西方各國之間也打了起來,打的如火如荼,都在想盡辦法守衛自個兒的家園,根本沒心思分心過來幫助倭國。
孤立無援的倭國,企圖詐降過後進行攻殺。
馮和不接受倭國邊境守衛官員的投降,讓他們的詭計根本沒法施展。
炮火連天,白雲天和馮和的部下驍勇善戰,很快攻擊進了倭國邊境,將邊境小城市一舉拿下,並殺死倭國邊境守衛兩萬人,降伏三萬多人,另有近一萬人在失敗後切腹自盡。
倭國士兵兇狠病態,但倭國女人卻異乎尋常的溫順。
很多士兵蠢蠢欲動,想要搶倭國女人回去做媳婦或者做姨太太,享受被伺候的滋味。
白雲天下令,打仗期間,不允許燒殺擄掠,但在打仗勝利之後,可以將喜歡的女人帶回去。到時候,他會向總統請示,爲手下士兵們做主。
蔣異浪知道白雲天下的這個命令後,哭笑不得的擺擺手,讓士兵們出去,並招呼海葵進來。
海葵見蔣異浪耷拉着眉毛卻勾着嘴角,一副又是苦惱又是歡樂的模樣,納悶的湊上前,問道:“你怎麼這麼一副怪模樣,難道白雲天他們出了問題了?”
“他們是出問題了,出了不小的問題。”蔣異浪無奈笑着搖搖頭,道:“白雲天馮和手下的那些士兵們,看上倭國女人溫順聽話,都想在打完仗後帶倭國女人回來。就連白雲天和馮和,也生出了這樣的心思,看上了倭國女人,想帶回來做姨太太。”
海葵詫異,“倭國女人溫順?是從裡到外的溫順,還是表面的溫順?我聽說過倭國女人溫順,但那是對倭國男人溫順。我們可是倭國人的敵人,她們怎麼可能對我們溫順。該不會是什麼美人計吧?你覺得呢?”
蔣異浪一手支着下巴,搖晃了下腦袋,道:“就算不是美人計,也不能將她們帶回來,說不定就會有奸細混在裡面,伺機竊取機密。再者,我們殺光了她們國家的男人,其中肯定有她們的父親兄弟,她們對我們的士兵肯定有仇恨。這樣的女人放在身邊,猶如在身邊放了一條冬眠的毒蛇,隨時都有被咬死的危險。”
海葵應聲,“是啊,不能帶她們回來。就算要帶,也不能現在。要等她們習慣了被我們統治,並且覺得在我們統治下生活更好,那時候,她們不用有人去帶,會主動想要嫁給士兵們,並且以此爲榮耀。”
蔣異浪贊同海葵的話,“磨平她們的爪子,用更好的飼料去餵養,讓她們喜歡這種生活。等她們習慣了,就算有一天讓她們回到之前的生活,她們都不會願意,而甘願作附屬。”
海葵道:“不知道白雲天他們什麼時候能打完,打完了,收拾好了,我想過去看看。我也好奇倭國女人到底什麼樣子,爲什麼都誇讚他們溫順。而且,說不定,我能在那邊見到喬長生呢。”
她突然想到了王瀟,眉頭皺了皺,“不知道王瀟現在哪兒去了。”
蔣異浪道:“王瀟也許做了個小買賣,肯定能養活得了自己。”
海葵嘆口氣,“也是,他這人雖然不靠譜,還帶點兒紈絝,但其實是個好人。我都沒想到他當時會救我,在我承認殺了王大帥之後,他還能理智的表示理解。以後要是遇到他,如果他過的好,就算了,如果他過的不好,我一定要幫幫他。”
她又道:“喬長生應該是在倭國吧。”
蔣異浪道:“等打完了,我帶你去走走,興許就能碰上他們。”
海葵眼神黯然了一瞬,道:“也許吧。如果走着走着,能碰到海容,就更好了。如果人死了,其實是到了另一個地方,或者是倭國或者是西方,那就好了。我們去了那些地方,就能碰到我們以爲再也看不見的人。”
蔣異浪道:“那可不好,那就天下大亂了。要是死了的人,都在那些地方,那人就會越來越多,到時候連躺下的地兒都沒有,都和金針菇一樣擠在一起。”
海葵想到那個畫面,打了個寒顫,“算了,你說的對,那太嚇人了。”
蔣異浪道:“離開的人,就不要多想了。你對看看眼前的人,看看我。”
海葵彆嘴角,“我每天都看你,每天大半的時間都在看你。”
蔣異浪煞有其事的搖搖頭,“你看的太粗糙,看的不仔細。你應該仔細看看,就能發覺,我每天都有新變化。你不僅要看我的外表,還要看看我的心。”
海葵道:“打住打住,我們談點兒正經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