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葵想事情不選全面,察覺宣鈴蘭有古怪,就只想着去查宣鈴蘭。
蔣異浪想事情則全面細緻的多,在明白宣鈴蘭有古怪後,立即想到自個兒這邊出了內奸。他找來方吼娘,讓方吼娘住進來,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基礎下,查清楚內奸是誰。
蔣異浪原本沒打算找方吼娘,因爲方吼娘生性粗糙,不擅長勾心鬥角,更不擅長僞裝。他原本想找白雲天或者馮和,可白雲天和馮和日前纔剛剛爲宣鈴蘭求了請,他對這兩人不放心,擔心這兩人會因爲私下裡的情誼,偷偷知會宣鈴蘭。
方吼娘非常願意住進來,她想和海葵湊的近一點兒,想盡所能的安慰海葵,讓海葵不要爲海容的死傷心。
剛搬進來的當天下午,方吼娘就溜溜達達的來到蔣異浪的辦公室。她做出悠閒的模樣,好似不經意經過這裡,可眼珠子卻不時朝海葵那裡瞟。
方吼娘心裡急的抓耳撓腮,暗自罵自個兒可真是個笨蛋,竟然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海葵心不在焉的整理着蔣異浪的桌子,把鋼筆放到右邊又移到左邊,明顯心思不再整理上面,而是在別的地方。
她發覺方吼娘過來了,但沒想過方吼娘是來找她的,就沒在意方吼娘,分了一下神到方吼娘身上後,就再次沉浸在思緒裡。
她在想着昨晚上偷窺宣鈴蘭時候看到的情況。
昨晚下半夜,她偷偷潛伏到宣鈴蘭窗外,從窗縫朝屋裡看。她轉動着腦袋,就着窗縫狹窄的視線範圍,將目光從桌子移動到地上,然後朝着牀那邊移動。
不等她目光移動到牀上,突然一隻眼睛貼到了窗縫上,和她的眼睛來了個面對面。
海葵大吃一驚,快速捂住窗縫,隨後將身體後倒,落到地面。
在宣鈴蘭房間窗戶被打開的瞬間,她竄移到側邊衚衕,避免了被發現。不敢在原地停留,海葵急速離開衚衕。
她在半路碰上了去找她的蔣異浪,來不及朝蔣異浪說明情況,她朝蔣異浪打了暗號,與蔣異浪一前一後,飛速回到蔣異浪住處。
回來後,海葵將剛剛碰到的事情同蔣異浪講了,並驚異詢問蔣異浪,宣鈴蘭身邊是不是有什麼奇人異士,竟然能發覺到她的偷窺。
蔣異浪很肯定的告訴海葵,宣鈴蘭沒有什麼奇人,屋裡只有宣鈴蘭一個。因爲在海葵去之前,他派過去的探子過來彙報過一次,他可以確定屋裡沒有其他人。
他猜測,那個窗後面和海葵對上眼的人,應該是宣鈴蘭。宣鈴蘭也許是因爲疼痛睡不着,一直站在窗後,碰巧和海葵對上了眼睛。
這解釋倒也通順。
海葵心事重重的點點頭,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被她給遺漏了。
她一直琢磨着,她到底遺漏了什麼東西,從睡覺前琢磨到起牀,然後又一直琢磨到現在。
除了看見了屋裡的桌子地板,再就是突然出現的那隻眼睛,她並沒有看到別的東西,以此看來,她不該覺得遺漏了什麼纔對。
太陽光移動,一束光線穿過房檐磚瓦的縫隙,刺到蔣異浪的辦公桌上。
海葵挪動鋼筆的時候,金色的筆帽接觸到陽光,流出一道金色的光線。
“啪!”海葵將鋼筆用力拍在桌子上。
方吼娘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噯”了一聲。
海葵眼裡冒着光,看向方吼娘,道:“我總算想明白我漏了什麼!”
朝方吼娘走了兩步,海葵着急問道:“蔣異浪呢,你知不知道蔣異浪現在在哪兒?”
方吼娘道:“大帥去見白雲天了,過會兒就會回來。你要是着急見他,我帶你過去。”
海葵搖搖頭,“我就在這裡等着他。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能回來?”
“應該很快吧,大帥出去有一個多小時了,該回來了。”方吼娘不看肯定的猜測着,擡眼看着牆上掛的西洋鍾。
海葵原地轉了一圈,搓搓手,又搓搓下巴,然後按捺着心中的激動,轉到椅子上坐下。
見方吼娘在旁邊站着,海葵指指另一張椅子,道:“你來找蔣異浪有事?坐着等,別乾站着。”
方吼娘道:“沒事,也沒什麼事。”
她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後,踟躇了一會兒,低聲道:“我其實是想來找你的,找你說說話。”
海葵驚訝的看着方吼娘,“找我的?”
“嗯。”方吼娘表情有些尷尬,“我,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想,沒什麼。”
海葵好奇道:“是不是有什麼想讓我幫忙?”
“不是,當然不是。”方吼娘連連擺手,“我哪能用你幫忙,我不用你幫忙。”說完,她騰然感覺到剛纔那兩句話有歧義,彷彿在拐彎抹角的嘲諷海葵似的。
方吼娘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以前你幫我那麼多,還救過我,現在輪到我幫你了。我來其實是,我知道你和海容,海容他死了。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海容去天上了,你別難過!”
方吼娘臉漲成了豬肝色,道歉道:“我太不會說話了,我不是那些意思。我這,我這,我這嘴。”
海葵截斷方吼娘,明白方吼娘想安慰她,“我知道你是想來安慰我,謝謝你。”
方吼娘“嘿嘿”尷尬的笑了笑,暗自懊惱自個兒太不會說話。
她舔了舔嘴脣,道:“不客氣,你別和我客氣。我拿你當朋友的,我的意思是,我想幫幫你。你救過我,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找我幫忙,我絕對幫忙。”
海葵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到方吼娘面前。她眼裡帶着笑意點點頭,道:“好。“
方吼娘拿起茶杯,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角。
蔣異浪從外面進來,方吼娘趕緊將茶杯放到桌子上,人也順勢站了起來。
她同海葵匆匆告別,與蔣異浪問好後,就轉過院子,去了後院。
蔣異浪見方吼娘溜的和老鼠似的,不解問海葵:“她怎麼了?怎麼見了我和見了鬼似的,跑的那麼快。”
海葵努努嘴,“不知道,大概是你太嚇人。”
蔣異浪摸了摸臉頰,“可能是我今天着急做事,沒洗臉,臉看起來比較黑,讓她誤以爲我在生氣。”
海葵仔細看了看蔣異浪的臉,“你真沒洗臉?”
蔣異浪認真道:“真的。我不止今天沒洗臉,我時常不洗臉。男人哪有天天洗臉的,都是隔三差五洗一回。”
海葵不再逗趣,叉開話題,道:“我昨晚上從宣鈴蘭那裡回來後,老覺得自己漏了什麼事兒沒注意。我剛剛想起來了,想起來我漏了什麼。昨晚上我看見的那隻眼睛,瞳仁是豎着的,像是貓一樣,是暗金色。”
蔣異浪道:“宣鈴蘭沒養過貓,她也不喜歡貓。”
海葵道:“不是貓。”
蔣異浪皺眉,“你的意思是?”
海葵點點頭,“我的意思是,那隻眼睛是宣鈴蘭的,不是貓的眼睛。”
蔣異浪微微歪着腦袋,目光陷入沉思當中,過了幾秒鐘後,道:“她總不可能是貓妖附體了吧?雖說這世上有怪物,有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妖魔鬼怪這類事情,有些不大可能。”
海葵道:“可能是吃了什麼藥,也可能是什麼奇怪的蠱術。也興許是,將貓的或者蛇的眼睛,換到了宣鈴蘭眼裡。”
蔣異浪想了想,“我去看看宣鈴蘭。如果她的眼睛有異常,那麼可能像你說的那樣,她中了什麼蠱術。如果沒異常,那應該是你看錯了,屋裡也許進去了野貓。”
海葵琢磨了一下,覺得蔣異浪說的也有道理。
她看到的也許是野貓的眼睛,只是她因爲一直太關注宣鈴蘭,所以認定牀後的就是宣鈴蘭。
蔣異浪去看宣鈴蘭的時候,宣鈴蘭躺在牀上,臉色枯黃,奄奄一息,說話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好似下一秒就要歪脖子嚥氣似的。
蔣異浪說着安慰的話,不着聲色的觀察着宣鈴蘭的眼睛以及宣鈴蘭露在被子外面的脖子臉還有右手。
宣鈴蘭的白眼珠有些昏黃,不似早前那樣白。她的眼仁顏色也微微發黃,像是在黑眼仁外面蒙了層渾濁的黃色液體似的,令她的整個眼珠子都黃濛濛陰沉沉。她的瞳孔,是圓的,但始終保持一個大小,如同決明子細頭的粗細,從蔣異浪進來到離開,一直保持不變。
無論宣鈴蘭是感動的哭泣,還是激動的辯解,她的瞳孔始終沒有變化,十分古怪。
蔣異浪將其古怪記在心裡,移開目光,觀察着宣鈴蘭其他地方。
宣鈴蘭微微歪頭的時候,她右耳後側露出一道暗紅色半指長的傷疤,傷疤很新鮮,從右耳後側中間拉到頭髮裡,末端淹沒在濃密的頭髮當中,令蔣異浪看不出來有多長。
蔣異浪爲了不打草驚蛇,沒有藉機觀察拿道疤痕,而是在觀察完了之後,就藉口公務很忙,離開了宣鈴蘭住的地方。
回去路上,蔣異浪互相着宣鈴蘭的眼睛和耳後的疤痕。
他可以肯定,宣鈴蘭耳後以前沒有疤痕。
按照宣鈴蘭愛美如癡的脾性,如果宣鈴蘭耳後有了疤痕,宣鈴蘭肯定會鬧得紛紛揚揚人盡皆知,然後逼着大傢伙幫她找去疤的藥。
那麼長的疤痕,宣鈴蘭卻如同沒有察覺一般,這很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宣鈴蘭瞳仁始終毫無變化,這使得她的眼睛彷彿死魚眼一般,毫無感情流瀉。無論宣鈴蘭是哭泣還是激動,她的眼珠子始終是死氣沉沉的,猶如死人的眼睛。
蔣異浪推測現在的宣鈴蘭並非是真的,而是他人假扮。而宣鈴蘭耳後的疤痕,應該是人皮面具接口不契合,顯露出來的仿似傷疤一樣的痕跡。
海葵提出疑問,“宣鈴蘭的眼睛怎麼解釋,還有我看得到的那隻豎仁眼睛。”
蔣異浪天馬行空猜測,“假扮宣鈴蘭的,應該有眼疾,雖然能視物,但不如正常人。你看到的豎仁眼睛,應該是眼疾造成的。白天他瞳仁是圓的,但看不清東西。晚上他瞳仁是豎的,但在沒有光的地方,也能看清楚東西。”
蔣異浪這番猜測,雖然如同撰寫妖怪小說,但卻提醒了海葵。
海葵一拍手,道:“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這種眼睛。我以前聽海馬叔講過,蜀中山上有金毛蛇眼的野人,他們會到山下偷女人回去做媳婦。被他們搶回去的女人,僥倖沒死且懷了孩子的,會生下兩類孩子,一類是金毛蛇眼的野人,一類是畸形的侏儒。這類畸形的侏儒,眼睛就像是你剛纔說的那樣,白天霧濛濛黃突突,瞳孔木呆,彷彿瞎子,但到了晚上,就會恢復蛇眼,在沒有亮光的地方,也能清晰看到東西。”
蔣異浪道:“難道,侏儒戴了面具,僞裝成宣鈴蘭。可她腿腳並沒有異常,難道有什麼機關?”
海葵搖頭,道:“恐怕不是面具,是人皮。”
蔣異浪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是,侏儒身上的不是人皮面具,是宣鈴蘭的皮?”
海葵輕輕點了點下巴,“我只是猜測,並不是一定是真的。如果真的是野人侏儒穿了宣鈴蘭的人皮,那麼,你最好仔細查查你這裡的人。”
宣鈴蘭被抓進來的時候,沒有任何異常。異常出現,是在宣鈴蘭被關押了一晚上後的第二天。
假如宣鈴蘭是侏儒扒了人皮假扮的,那麼必須有多人配合,才能保證宣鈴蘭被殺被扒皮不被發現。
蔣異浪這裡重重守衛,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換皮,還要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完宣鈴蘭扒皮後的屍首,需要多人配合,還需要高妙的手段。
蔣異浪倏然心驚,明白海葵的意思。
海葵道:“如果真的是野人侏儒假扮的,你最好撤了晚上監視的那些人。野人侏儒白天行動不便利,但晚上卻和白天完全相反。他不僅能在沒有光的地方看清楚東西,鼻子和耳朵也像是野獸一樣靈敏。”
接着,海葵又道:“我記得海馬叔說過對付野人侏儒的辦法,但我現在一時間想不起來,等我好好想想,然後告訴你。”
蔣異浪應聲點頭,道:“還沒有確認,我們先不用着急。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抓出內部奸細。”
海葵想了想,道:“我去和方吼娘商量商量,與她配合,一起揪出內奸。至於宣鈴蘭那邊,就算是野人侏儒,暫時也不可能有什麼行動。野人侏儒身子骨弱,實打實捱了一百棍子,短時間內不可能到處行動。”
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他在窗後和我對上眼的時候,沒有開窗追出來,看來是行動不便。”
蔣異浪道:“先抓內奸。”
海葵同蔣異浪商量着計劃,合計了一通之後,兩人有了統一的意見。他們決定撤掉監視宣鈴蘭的那些人,假裝沒有察覺到宣鈴蘭的異常。爾後,蔣異浪假裝要朝鹽城傳送軍事消息,派出方吼娘去送,藉此引蛇出洞。
在引出奸細之後,他們不當場抓住,而是順藤摸瓜,摸到其他奸細。
等奸細們與宣鈴蘭碰面的時候,他們抓個正着,一網打盡。
他們設定好計劃後,並沒有立即找方吼娘,而是各自思索了一陣子,又湊到一塊兒繼續商議,修改計劃令細節圓滿,確保不會露餡出錯致計劃泄露。
蔣異浪因爲野人侏儒,想到了一個人,廖守靜。
廖守靜曾經到處蒐羅奇人怪物,想利用這些奇人怪物上戰場打仗。他迷信封神榜,憧憬有一天如同姜子牙一般,驅使着各種奇人怪物,一掃天下,站到衆生之巔。
蔣異浪使毒計,火燒廖守靜關押奇人怪物的地方,令廖守靜元氣大傷。蔣異浪趁機發起進攻,打敗廖守靜,一舉殲滅廖守靜的精銳部隊。
廖守靜戰敗後,帶着幾個親信,遁逃離開。
蔣異浪一直沒能抓到廖守靜。
“你懷疑廖守靜投靠了南方總統?”海葵詢問蔣異浪。
蔣異浪道:“很有可能是這樣。只有廖守靜這人,喜歡弄這些東西。南方總統和南方總統手下的幾派大帥,都不相信這些。他們就算迷信,也只是喜歡算算卦。”
海葵道:“我們好好查查,說不定還真就是廖守靜派來的。”
蔣異浪和海葵找來方吼娘,將計劃告訴了方吼娘。三人合計一番,決定過兩天施行計劃。
現在施行,不僅不會令奸細出洞,反而會引起奸細的懷疑。一旦引起奸細的懷疑,那此後想抓到奸細,肯定是難上加難。
他們這邊在計劃着抓出奸細,計劃着將假宣鈴蘭拆穿。
宣鈴蘭這邊,卻始終死氣沉沉。白天宣鈴蘭屋裡一點兒動靜沒有,宣鈴蘭就像是死人一樣,話也不說飯也不吃,好似要活生生將自己餓死。晚上,宣鈴蘭屋裡更是沒有丁點兒動靜,靜謐的彷彿陰山鬼谷。
這樣過了兩天,在方吼娘按照計劃去送信的時候,宣鈴蘭總算是出了屋。
她搖搖晃晃來到外面,洗漱吃飯,換上一套乾淨衣裳,來到了一家茶館,進去獨自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