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海容明確表明會無限制的包容海葵,但海葵還是今年剋制住脾氣。
有些人會習慣性的將好脾氣給外人,卻把壞脾氣留給身邊的人,他們美其名曰這是因爲把身邊的人當成自己人。海葵不希望自己成爲這樣的人,即使懷孕讓她的脾氣變的彆扭而暴躁。
她要把好脾氣留給身邊的人,留給親近的人,留給海容
。
小半個月過去了,眼看離海葵懷孕三個月的時間越來越近,海葵早早就開始打算着離開這邊。
海容則希望能夠一直留在這邊,直到孩子長到兩三歲能跑能跳了,再舉家離開。他和海葵提了好幾次,希望海葵能夠安心在這邊住上兩年,等兩年後,他們帶着孩子一起離開這裡。到時候,海葵要是想到處看看遊山玩水,那他們一家三口就到處看看遊山玩水,如果海葵想到有海的地方定居,那他們一家三口就定居過去。
海葵的態度很堅決,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到了,一定要離開這兒。
她覺得胎穩了,就沒必要一直住在這兒。胎穩了,她不會像現在這樣老是覺得餓,老是懶,恢復以往的精神頭兒,完全可以正常趕路。
海容拗不過海葵,只能無奈再次同意。
他端來一盆葡萄,放到榻榻米上,道:“我一會兒去山上一趟。”
“去山上幹什麼?”海葵不明所以的看着海容。
海容道:“山上的蛇刺果應該輸了,我去摘些回來給你吃。蛇刺果味道酸甜,吃了有利於安胎。”
海葵沒聽說過蛇刺果,“蛇刺果?什麼樣的?”
海容爲海葵解釋,“蛇刺果只有倭國東邊這裡的山上有,果實比葡萄小一些,顏色和葡萄的顏色差不多,也是紅紫色,但味道卻不一樣。”
“蛇刺果什麼味道?”海葵犯饞,恨不能現在就吃到蛇刺果。
海容看海葵小狗一樣饞巴巴的模樣,笑着摸了摸海葵的頭,道:“味道就像是西瓜裡面加了醋。”
“西瓜加醋,那能好吃麼?”海葵有些嫌棄的別了彆嘴角。西瓜的味道,只有純然發甜纔好吃,要是發酸,那味道肯定古怪至極。
海容道:“很好吃,比西瓜好吃。”
海葵坐起來,摸了摸有些發胖的腰身,伸了個懶腰,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這幾天一直在家裡躺着窩着,身上都要生鏽了。我和你一起去,順便活動活動。”
海容不同意,“你要是想活動,就在院子裡來回走動走動。”
海葵皺起眉頭,“院子就那麼大,走不到十步就到了頭兒,我要是活動起來,不等我活動開,就把我給轉暈了。”
海容道:“那你到門前街上走動走動。”
“我就想上山,我們一起上山摘蛇刺果。”海葵將腦袋拱到海容的懷裡,耍無賴。
她朝着海容軟磨硬泡,磨了有半個多小時,總算得到了海容的同意。
海容雖然同意海葵一起上山,但和海葵約定好,不準海葵亂跑亂跳,也不準海葵爬樹,見到蛇刺果,海葵不準去摘。因爲蛇刺果枝幹和葉子上都長滿了刺兒,那些刺兒上有輕微毒素,被刺到之後,會像被毛毛蟲蟄了一樣,紅腫起包,甚至可能發熱嘔吐。
海葵一一答應了海容,然後興高采烈隨同海容一起出了門,去往山上摘取蛇刺果。
路上遇到些本地的百姓,有的海容認識,便打個招呼,順便問一下山上的情況以及哪地方的蛇刺果多。問到了想知道的事情之後,海容禮貌道謝,帶着海葵繼續趕路。
海葵感慨,“這麼看着,其實倭國的百姓和咱那邊的百姓也沒什麼區別啊。
尤其是種地的大爺大娘,都一樣淳樸。”
海容應了一聲,扶了海葵一把,帶海葵避開路上的一個小水坑。
那個小水坑,還沒有二十釐米,裡面淺淺一層水,按平時走路的步子就可以輕鬆邁過去。海葵看了眼那個小水坑,覺得海容對於她懷孕這件事情比她還要緊張,很多地方都有些小題大做了。
海葵道:“就那麼小水坑,我稍微伸伸腳就能邁過去。”
海容握着海葵的手,牽着海葵,“我知道你能邁過去,但我擔心啊。”
海葵撓了撓海容的手心,道:“我沒那麼弱
。”
海容朝海葵笑,“我知道你厲害,可我還是擔心啊。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給你腳下放一塊兒雲彩,讓雲託着你到山上。我就是擔心,就算明知道你身體很好,也擔心着。”
海葵理解不了海容爲什麼這麼擔心,但她知道,海容是因爲愛她所以才這麼擔心她。她朝海容眯眼嘿嘿笑了幾聲,轉過頭,欣賞起了周圍的風景。
到了山腳下,海葵山腳下路兩邊面對面建了兩所寺廟。寺廟都很小,門只有半人高,不像是給人建的。
海葵不解,“這是什麼廟,怎麼門這麼小。這是專門給小孩建的?這麼小的門,也只有小孩能進去。”
海容搖搖頭,“這是給人建的,爲那些橫死的老年人建的廟。左是男廟,右是女廟。”
海葵道:“原來如此。”
緊接着,她道:“倭國這邊的人特別喜歡建一些寺廟,各種各樣的寺廟,有很多小廟都建在山上犄角旮旯的地方,裡面也沒有個守護寺廟的道士尼姑。我來找你的時候,在山上碰見好幾個這樣的小廟。對了,我還碰見過,在一條山路上,每隔個十幾米就在木頭樁子上立個空心木頭人。那空心木頭人,頭大身子小,怪里怪氣的。我碰見木頭人的時候,是在傍晚,天紅沉沉,路上一排木頭人,我簡直就像是走到了妖怪的地盤一樣。那些木頭人的大嘴還都是勾勾的,笑的特別猙獰,就像是一排小妖怪。幸虧那會兒我膽子大,要是膽子小,我肯定得嚇壞了。”
海容道:“你看的那些木頭人,應該是爲了放蠟燭用的。把蠟燭放進它們的嘴裡,就可以爲路人照明。古時候沒有電燈,點的都是些火燭。要是遇到下雨天,火燭放到木頭人的腦袋裡,就可以避免被大雨澆熄,也可以爲下山的人照亮道路。”
停頓了半瞬,海容繼續道:“大部分的木頭人,都是這個作用。但在有的地方,木頭人還有另外的作用,作爲引路的使者。那條路,如果通往寺廟,那麼木頭人就是爲寺廟神祗引路的使者。”
海葵道:“倭國人真喜歡弄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聽着怪嚇人的。就算是爲寺廟神祗引路的使者,但那模樣那麼怪里怪氣,要是有膽小的單獨走在路上,兩邊除了空心木頭人就是茂密的大樹,肯定會被嚇到。”
海容點點頭,同意海葵剛纔的話,“我小時候膽子很小
。爲我母親修建的陵墓,就在山裡頭,有一次,我太想我母親,就想去山裡找她。那座山很高,山上的小路很多,我雖然以前來過,但還是迷了路。我走到了一條兩邊有木頭玩偶的路上,不管怎麼走,都走不出去,就像是遇到了鬼打牆一樣。那些玩偶因爲是引路使者,所以雕刻師雕刻的時候,將它們的眼睛都對準了道路,對準了走在道路上的人。我走在那條道路上,就像你剛纔說的那樣,彷彿走進了妖怪的地盤,路兩邊僞裝成木頭玩偶的妖怪們都在看着我。”
“後來呢?”海葵想知道海容後來怎麼樣了。
海容笑道:“後來,我嚇壞了,就拼命的跑。可是不論我怎麼跑,都跑不出那條路。我朝前跑,朝回跑,都跑不出去。我試圖鑽進路兩邊的草叢,可是草叢裡長滿了荊棘,荊棘上爬滿了有毒的毛毛蟲,我完全沒有辦法穿過去。”
“再後來呢,你別停啊。”海葵催促海容一口氣講完,不要老是故意停在關鍵時候,吊她的胃口。
海容道:“再後來,我撞到了一個穿着白色和服的漂亮女人。那個漂亮女人,領着我走出了那條路。”
“那女人是附近的村民?”海葵好奇詢問。
海容搖搖頭,“這個我不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她將我送出那條路之後,爲我指了通向我母親陵墓的路,然後就轉身回到了那條路上。”
海葵道:“她又回了那條路上?難道她是住在那條路上像人一樣的怪物?”
“也許是吧。就算她是怪物,也是好的怪物。就像是黃金怪一樣,生性善良的怪物。”海容笑着看向面前的高山,拉着海葵的手,帶着海葵上了山路。
海葵想到黃金怪,想到戰火,悵然道:“如果她是怪物,那我們以後肯定見不到了。他們會躲避到人們不能看到的地方,不會被戰火波及到的地方。黃金怪肯定會進入人類到不了的深海,或者是地下海。而幫助你的這個怪物,肯定也會躲進地下。如果我是怪物,我肯定是要躲進地下的,躲進人到不了的地下。因爲地下才安全,纔不會被人類破壞和打擾。”
海容嘆口氣,應聲,“是啊,我們以後應該是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常常會看到怪物。異樓這樣的地方,也不會再出現
。”
“不會,不打仗了,這很好。”海葵扯了片葉子,“不打仗了,我們就不用擔心哪天突然會有個炮彈炸到屋頂上,也不用過顛沛流離的生活。”
海容叮囑海葵,“別隻顧着說話,小心着腳下。山路上很多石頭,別被石頭絆到了。”
“嗯。我看着呢,我一邊說一邊看着,一心二用,絕對不會被絆到。”海葵應聲着,眼睛卻沒有看向腳下的路,而是左右掃視着,看着左右兩邊茂密的大樹以及鬱鬱蔥蔥的草木花兒。
她看到左側不遠處的樹底下,有幾片碩大的白蘑菇,驚喜的搖搖海容的手,指向白蘑菇,“看,那樹下有蘑菇。我們把蘑菇摘回去,晚上做酸辣蘑菇。我們要是能抓個兔子,晚上就可以做酸辣蘑菇兔子鍋,肯定特別香。”
海葵說完,一隻灰色的兔子,就出現在了蘑菇左側五六米的地方。
見到有兔子,海葵瞬間甩開海容的手,一個縱越,竄到了兔子面前,將想要逃跑的兔子抓到了手上。
提着兔子的耳朵,海葵順手摘下那幾個大白蘑菇,左手兔子右手蘑菇,美滋滋的穿過草叢,回到海容身邊。
她高興的朝海容搖搖手裡的兔子和蘑菇,道:“看,兔子很肥。我們晚上可以吃兔子蘑菇鍋了。”
海容黑了臉,教訓海葵,“上山之前,你答應我什麼了。你答應我,上山後,不亂跑亂跳,好好走路。你剛纔是好好走路麼?嗯?從天上走路?”
海葵討好的朝海容笑,將兔子和蘑菇朝海容手裡塞,“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剛纔看到兔子,太激動了,把什麼都給忘了。下回我不絕對不這麼幹,就算我看見一隻鹿,我也絕對不追過去。”
提到鹿,海葵立馬就想到了烤鹿肉特別好吃。
她口水又開始蔓延,用力嚥了一下,才勉強止住了想吃鹿肉的饞意。
海容看海葵那饞的要命的模樣,無奈的搖搖頭,“你啊你。”
“別生氣啦,我們趕緊去摘蛇刺果吧。摘完蛇刺果,我們趕緊回家,把兔子和蘑菇燉了吃
。”海葵討好的看着海容,“我知道錯啦,真的知道錯了。好了,我們趕緊趕路。下回,我絕對不亂跑。一切,都按照你說的來做。”
海容懷疑的看着海葵,“真的,你真的會聽話?”
“千真萬確。”海葵信誓旦旦的回答。
海容接過海葵手裡的兔子和蘑菇,將兔子用繩子栓起來,蘑菇放進袋子裡頭。他做好這些後,對海葵說道:“不準再亂跑,一切聽我的。”
“好了,我知道了。走吧,我們趕緊去摘蛇刺果。”海葵搖了搖海容的手。
蛇刺果長在半山腰,簇集成一長溜。遠遠看去,就像是特意栽種在溝邊的矮枝葡萄似的。
海容讓海葵原地等着,他把兔子遞給海葵,隨後拿着口袋,下到溝半中間,小心翼翼的摘着蛇刺果。
海葵也很想下去摘,可海容不讓,所以她只能眼巴巴的瞅着,饞溜溜的看着那一顆一顆的蛇刺果。
海容摘了一袋子後,上了溝,將這袋子遞給海葵,讓海葵邊吃邊等。
他又回到了溝的半中間,繼續摘蛇刺果。
海葵接過袋子後,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個蛇刺果,將其塞進了嘴裡。蛇刺果的皮很薄,輕輕一咬就破。果肉如同海容說的那樣,有一股西瓜般的香甜味但卻比西瓜多了酸味。
這樣組合起來,不僅不難吃,反而極爲好吃。
海葵吃了一個後,立即又拿了一個塞進了嘴裡。她提高了嗓門,朝海容喊道:“真的有西瓜味,但特別酸,很好吃,特別好吃。”
海容笑着說道:“好吃我就多摘一些。”
“嗯。”海葵朝海容擺擺手,繼續吃袋子裡的蛇刺果。
海容叮囑海葵,“別吃太多,會酸到牙。小心回去的時候,連豆腐都咬不動。”
海葵道:“那我少吃點,等晚上吃完飯,我再多吃一些
。反正吃完飯,就要睡覺,一晚上都不會吃東西。”
摘滿三大口袋蛇刺果,海容左手提着三口袋蛇刺果,腰上綁着兔子和蘑菇袋子,右手牽着海葵,從原路返回山下。
這條山路,沒有分叉,直來直往。
上山的是這條路,下山本該也是這條路。
海葵和海容走着走着,卻覺得有些奇怪,道路兩邊的景色和上山時候的景色出現了差異。
感覺到有差異,海葵剛開始沒多想,以爲這是光線的原因。可繼續走下去,兩邊樹木越來越濃密,頭頂的樹冠也越來越繁茂,把光線擋住了大半,令本該是光亮的道路一片昏暗,好似夜晚一般。
道路兩邊的樹林光線暗淡,可以解釋爲太陽移動光線照不到。可樹木不可能半天時間,就茂密到這個地步,更不可能長出這麼濃密的樹冠,甚至擋住了光線。
海葵和海容默契的停了下來,互相看了一眼,同時轉身,準備朝回走。
朝回走,並沒有讓他們離開這種詭異的壞境。
路兩邊的樹木越來越濃密,頭頂的樹冠簡直就像是長在樹上的烏雲,將所有光線幾乎都擋住。道路越來越昏暗,也越來越崎嶇。
海葵出聲,拉了下海容的手,“停下,我們別走了。我們這是遇到鬼打牆了吧?”
海容皺眉搖搖頭,不解這是遇到了什麼情況,爲什麼好好的一條直來直往的路,會變成這個模樣,簡直就像是深山老林中的妖鬼路。
海葵見海容不說話,自問自答,“不對,不該,這世上肯定沒有鬼。沒有鬼,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海容搖頭,表情沉重,“你記不記得我給你說過的事情,在山上迷路的事情。”
“記得啊,你纔剛說沒半天,我肯定記得。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和你小時候一樣,都在路上被困住了?”海葵思索了一下,“這情況,只有一個解釋,就是鬼打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