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葵和海容到淨山鎮的時候,淨山鎮這邊正在打仗,兩隊軍閥搶地盤。
他們在山上等了兩天,準備等戰爭過後,再下山進入淨山鎮。
在海葵和海容躲進山裡的時候,蔣異浪派來尋找他們的手下,卻進入了淨山鎮。
蔣異浪的手下,進入淨山鎮打聽過後,錯以爲新鵬酒樓炸死的那兩名外地人是海葵和海容。
他們去看了屍體,屍體已經炸成零碎焦炭。他們從個頭,辨認出這兩人就是海葵和海容。
將兩具屍體收斂,他們在郊外埋葬立碑,並匆匆回去回覆蔣異浪。
海葵和海容在山上等了兩天後,並未進入淨山鎮。他們從進山樵夫那裡打聽到,淨山鎮常有兩派軍閥爭地盤,住戶已經搬走十之八九,不適宜居住。
商議過後,海葵和海容轉過淨山鎮,準備長途跋涉,去往南方。
南方那邊,已經形成一個聯合政府。
鄭王何三派軍閥,推舉出了一個臨時大總統盧光彪,牽制三方軍馬,穩定着南方的時局。
海葵與海容,手上錢財不多,不足以買兩張火車票。
海葵正想要扒點兒錢財用,卻碰巧摸到了陳錦之的身上。
陳錦之戴着一定烏黑色的帽子,臉上包裹着口罩,身上穿着厚實的黑色外套,手裡提着一大一小兩個箱子。他的穿着十分不合時宜,別人尚且在夏秋間徘徊,他已經提前進入了初冬。
海葵見陳錦之右手提着的東西十分沉重,斷定小箱子裡頭放了不少金子。她讓海容在路邊等着,一個人悄悄跟上陳錦之,想趁機從小箱子裡摸兩塊金子出來。
盯上陳錦之的不止海葵一人,還有一隊常年活躍在火車站的扒手。
現在時局不穩,北方混戰,無數商人都把家財換成金條,坐火車或者渡輪去南方。扒手們有組織的活躍在火車站和渡輪站附近,盯準提着沉重小箱子的單個旅人,三五一夥,伺機下手。
海葵跟蹤陳錦之進入火車站側巷旅館路的時候,五個強壯的扒手,也跟了進來。
他們前後圍堵,堵住陳錦之,順帶也堵住了海葵。
扒手們早就在日復一日的扒竊時光中,練好了身手,練出了默契。混亂的時局,讓他們形成了土匪一樣的性格,將扒演變成搶扒,幾乎和那攔路土匪一樣。
他們不打招呼,沉默衝向陳錦之,想要搶奪陳錦之手裡的箱子。
海葵以爲這些人是尋仇,側身貼到牆壁上,準備裝作路人,離開這裡。
陳錦之突的喚了海葵一聲,令海葵止住腳步。
“是我,我是陳錦之。”陳錦之將口罩解下來,大聲衝海葵道:“五根金條,我用五根金條,請你保護我。”
海葵朝陳錦之伸出手掌,“五根金條?”
“五根!”陳錦之慌張躲開兩名扒手的拳頭,狼狽跑向海葵。
“好。”海葵爽脆應了一聲。
在陳錦之面前,猶如棕熊野獸般兇猛的扒手,到了海葵這裡,卻像是老弱病夫,幾下便被海葵打趴下。
海葵並未要了他們的性命,只是將他們打暈,並損了他們的麻筋,令他們幾個月都無法使力。
快走幾步,來到陳錦之面前,海葵伸手想要金條。
手伸到半空,海葵將手縮了回去,問道:“你去南方?”
“嗯,去南方。”陳錦之像是肺部漏了窟窿似的,說話時上氣不接下氣。
他抖着手指頭,將口罩掛到耳朵上。烏黑色的口罩,將他慘白色的臉擋住大半,而上半截臉,則隱藏在帽檐下頭。
海葵道:“我和你一起去南方,一路上我保護着你。七根金條,到南方後給我七根金條。”
陳錦之不假思索,直接應承了海葵,“多謝。”
海葵道:“我有個朋友,要和我一起去南方,我們去外面找他。順便,你多買兩張火車票,給我們兩個買。”
陳錦之悶咳了兩聲,眼裡潤出幾分笑意,點頭道:“好。”
海容見海葵帶了人過來,以爲海葵被陳錦之抓住,有幾分着慌的抓住海葵的胳膊,將海葵扯到身後。
海葵急忙道:“他是我以前認識的人。他和我們一樣,也要去南方。”
她爲海容和陳錦之互相做了介紹,然後把陳錦之用七根金條聘請他們做保鏢的事情,告知海容。
海容並沒有異議,欣然同意同陳錦之一同前往南方。
有人買火車票,有人管着一路上的吃食住行,還能有七根金條拿,這是百年難遇的大好事,海容自然不能讓這樣的大好事從手縫裡溜走。
陳錦之高價購買了包廂票,將包廂四張票全部買下。
海葵頭次做火車,見什麼都覺得新奇,腦袋左右轉動,好幾次差點兒撞到行李架子上。
海容不時叮囑海葵一聲,讓海葵老老實實走路,不要四處亂看,免得撞傷了自個兒。
到了包廂,陳錦之將衣物等行李放到一邊的行李架子上。而放置了金條和錢財的小箱子,他謹慎放到身側,將其夾在身體與窗戶之間。
海葵與海容坐到陳錦之對面。
海葵坐到靠窗的位置,好奇看着窗外,觀察着那些送行的人們。
海容敲了海葵肩膀一下,讓海葵把搭在窗戶上的胳膊伸過來,他將海葵胳膊上的袖子挽上去,“別髒了袖子。”
“嗯。”海葵聽話的垂着睫毛,由着海容給她挽袖子。
陳錦之緩慢摘了帽子和口罩,將其放到旁邊架子上。他觀察着海葵和海容,眼神奇怪,彷彿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情景似的。
海容察覺到陳錦之的目光,微笑道:“火車上應該沒有洗衣服的地方。”
陳錦之慢騰騰點點頭,動作有些僵硬,像是年久失修螺絲生鏽的木偶。
海葵道:“髒了再買,下火車就去買。”
海容扯了扯海葵挽好的袖子,拍拍海葵的手背,道:“買衣服,得等我們找到地方定下來後。”
海葵想了想,道:“也是。我們頭次去南方,下了火車,肯定得先找住的地方。”
陳錦之道:“我在南方有一處房子,你們要是不嫌棄,可以先住到我那裡。”
海葵和海容當然不嫌棄,樂意至極。
火車啓動前,陳錦之從車廂走動叫賣的小販那裡,購買了大量的瓜果和肉乾,並買了兩瓶白酒,將其收進了旁邊的行李架子上。
海葵好奇道:“你這身體,能喝白酒麼?”
陳錦之摸了摸胸口,解釋道:“我出來的太匆忙,忘記帶藥酒。夜晚火車上冷,我關節不好,會痠痛的厲害。到時候,要將就着用白酒擦擦,驅除裡面的溼氣。”
海葵觀察了下陳錦之的臉色,詢問道:“你媳婦呢?”
陳錦之臉色僵硬了一瞬,“她得了急病,去了。”
“哦。”海葵點着頭應聲。
她自然不信陳錦之這敷衍的說詞。
她琢磨着,陳錦之的媳婦,肯定是被陳錦之給殺了。陳錦之殺了兩個人,被發現,所以他匆忙逃到這裡,並從這裡轉火車到南方去。
海容和陳錦之,剛開始互相十分生疏客氣。
可隨着時間移動,他們竟然越聊越投機,等車子進入南方邊界,他們已經儼然多年好友。
陳錦之覺得海容有做生意的天賦,想邀請海容一起做生意。他爲海容分析了當前的局勢,並詳細分析了當前做什麼生意掙錢,語出妙論,有錢便有安寧日子。
陳錦之道:“天下動亂,哪裡都不太平。你想要找的那種沒有戰爭的地方,根本不存在。有錢,纔有安寧日子。有錢,你就能過安寧日子。”
海容若有所思。
陳錦之曲拳堵在嘴邊,咳嗽了幾聲後,道:“有了錢,戰爭來了,你可以提前買到消息。到時候,你可以提前離開要打仗的地方。如果沒錢,你住在消息閉塞的小地方,自以爲安全可靠。但哪天,說不定就一顆炸彈炸下來。到時候,你逃都不知道朝哪裡逃。”
海容緩緩點頭,“錦之,我明白你的意思。”
陳錦之道:“我誠摯邀請你,同我合夥做生意。我保證,我們肯定會掙到數不盡的錢財,黃金。”
海容被陳錦之說動。
海容詢問海葵的意見。
海葵沒任何意見,“都行,反正我們在一起。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海容用力抱了抱海葵,看着海葵烏黑閃亮的眼睛,突生無數豪情壯志,道:“好,我們就同錦之一起。”
海葵用力搓了搓耳朵,伸手指頭到耳朵裡捅了捅,不滿道:“你那麼大聲幹什麼,嚇我一跳。我耳朵差點兒被震聾啦,現在裡頭還嗡嗡嗡響着呢。”
海容笑着湊到海葵耳邊,將海葵的手扯開,輕扯着海葵的小耳朵,觀察着海葵的耳眼。
朝海葵耳眼裡吹了兩口氣,海容揉了揉海葵的耳洞外側,道:“沒事,好了,吹吹就好了。”
陳錦之觀察了這麼多天,一直弄不明白海容和海葵之間的關係。
他試探性的問道:“海容,你和海葵是?”
海容不解看着陳錦之。
陳錦之輕咳一聲,道:“你們應該不是親兄妹吧,長相完全不同。”
“不是親的。”海葵搖搖頭,笑嘻嘻道:“是,不親的兄妹。”
海容草草解釋了一下,他和海葵之間的關係。
陳錦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詢問海葵的年紀。
海葵道:“十五。過了年,就十六。”
陳錦之道:“二八好年華,該找親家了。”
海葵自然而然的接話道:“不找親家。等我到了十八歲,我就嫁給海容。”
不止陳錦之愣了,海容也愣了。
海葵拍了海容胳膊一把,“你幹什麼這種表情?難道你不願意?你明明和海馬叔說好了,說等我們到了安定地方,我歲數到了,你就娶我。難不成,你在忽悠海馬書?”
海容愣呆呆的搖搖頭。
海葵別了彆嘴角,摸摸自己的臉頰,又撓了撓鼻頭,“你該不會是覺得我長的不好看吧?我現在才十五,還沒長開呢。等我長開了,我就會變漂亮啦。”
海葵確實還沒張開,臉上還帶着顯而易見的嬰兒肥,眼睛圓溜溜帶着稚氣,性子也十分跳躍不穩定。
十五歲的姑娘,成熟在即,一天一個樣子。
從秋到冬又到秋,短短一年,海葵整個人有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她個子拔高了有十釐米,身形變的窈窕標誌。她臉型也有了變化,原本圓嘟嘟的臉拉出了幼細的下巴,眼睛不像之前那樣圓嘟嘟,眼尾輕輕挑了起來,多了幾分姑娘家的嬌氣。
時光將海葵雕琢成了漂亮姑娘。
她的性子,被海容縱的,一直沒太大變化。也可能是應了三歲看到老的諺語,所以,就算海容和陳錦之將她當成大家閨秀養着,她性子也沒有什麼太大變化。
夏天果子成熟了,她不顧身上穿着裙子,一竄幾米高,瞬間跳到樹上。
秋天,她與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姐們一起去放風箏。別人家姑娘們,在地上優雅坐着,小口吃着甜嘴兒,頭頂有丫鬟們打着的陽傘遮陽,遙看丫鬟們放風箏。
海葵則讓兩個丫頭守在原地,她像是要飛走似的,扯着風箏朝遠處奔跑,一點兒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
各花入各眼。
偏偏有那眼瞎的少爺,看上了海葵,數次死皮賴臉登門造訪,想要同海葵做進一步的交流。
“我再不去同那些人一起放風箏了,真沒意思。”海葵隨意脫掉鞋子,光腳走向茶座,拿起海容手邊的茶,狠狠灌進嘴裡。
海容掏出手帕,擦掉海葵腦門上的汗,“下次,她們遞帖子過來,就推了。”
“嗯。”海葵撩起裙子,坐到海容旁邊,與海容擠在一處。
接過丫鬟們拿過來的扇子,海葵粗略的扇着風。
海容道:“把扇子給我,我給你扇着。”
將扇子遞給海容,海葵扯下盤好的頭髮,撩着厚密烏黑的長髮,讓海容朝頭髮裡扇風。
她抱怨道:“留着長頭髮,太麻煩了。我看喬小姐燙的短髮挺好看的,又時髦又清涼,洗完了頭髮幹起來肯定也快。”
海容這回沒縱容海葵,道:“你要是嫌熱,就挽起來綁到頭上。細頭擦頭,我幫你做。”
“長髮太煩了。”海葵伸手,羨慕的摸着海容的短髮。
海容梳着時興的背兒頭,因爲沒出去談生意,所以頭上沒擦頭油,額前幾絲頭髮落下來,掛在眉梢上。
“我也想剪這樣的頭髮。”海葵呼出一口氣,使勁扇乎了兩下裙子,“我還是喜歡穿短褲短褂,喜歡穿布鞋。皮靴悶的腳都喘不上氣來了,我可憐的腳丫子。”
海容笑道:“在家你不都是那麼穿的嗎?”
“出門不能這麼穿。”海葵動着雪白的腳丫子,“有錢了,可真是麻煩,規矩太多了。”
“我們現在的身份在這裡,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海容安撫着海葵,“以前在海邊的時候,遇到大日子,我們也要穿的十分整齊。”
“也是。”海葵朝椅背上倒,腳丫子搭到丫鬟送過來的凳子上,愜意的朝丫鬟比了比大拇指,“人哪,就是這麼麻煩。我不想做人了,太麻煩。”
“你想成仙了?”陳錦之從外面走進來,將外套遞給丫鬟。
這一年,他吃着海容配的藥,身體漸漸康健起來,不像早前那樣,說計劃就氣喘吁吁,像是要斷氣似的。
海葵別彆嘴角,道:“是啊,我想成仙了。我要閉關練仙法。哪天要是突然電閃雷鳴,有閃電劈到咱們家裡,你們可千萬別害怕,那是我要渡劫上天了。”
陳錦之笑着拍手,“好,到時候你可別忘了我們啊。我要得不多,你給我幾粒長生不老藥就成了。”
海葵朝陳錦之伸手,“十萬斤黃金一粒。”
陳錦之拍了海葵手心一巴掌,拍的海葵一勁兒樂,像是被點了笑穴似的。
陳錦之朝外面努努嘴,道:“王大帥的小兒子,又蹲在了外面。這會兒,聰明瞭,在對面搭了個小棚子,看起來想要長期抗戰。”
海容皺皺眉頭,“等明天,我去拜訪王大帥。”
“不用去了,我今天去了。王大帥的意思是,隨他折騰。”陳錦之搖搖頭,“我恐怕,他敢明目張膽的堵在那裡,也有王大帥的意思。王大帥缺錢,想和咱們結上親家。”
海葵哼了一聲,“結他個腦袋。王小二,長的簡直就想個驢。那臉,二百米長了得有。”
海容揉了揉海葵的腦袋。
海葵又道:“等天黑,天黑後,我去嚇唬他一下,不信他還敢在這兒蹲着。”
朝身後兩個丫鬟招手,海葵道:“紅花,綠花,你們去給我找牀白單子,今晚我讓他見見無頭女鬼,看他還敢不敢守在對門。”
海容斥道:“別胡鬧,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我自個兒來。”海葵搖頭,“王小二就是個癩皮狗,普通辦法根本奈何不了他。就得嚇嚇他,把他嚇跑了,就沒事兒了。”
“要是他不怕鬼呢?”陳錦之看向海葵。
海葵道:“他不怕,他爸肯定怕。我去他府上拜訪拜訪,讓他爸精神精神。”
“王大帥府上有不少能人,你別胡鬧。”海容制止海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