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異浪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這期間,無論海葵怎麼折騰他,他就是不醒。
海葵擔心蔣異浪魂兒還沒回來,就上去給蔣異浪召魂兒。她拿着一根棍子,挑着蔣異浪的外套,弓腰哈背,小老太太似的一腳深一腳淺的在溝裡來來回回走着,邊走邊小聲吆喝着蔣異浪的名字。
“蔣異浪,你快回來,回來啊。”海葵小聲小氣的吆喝着,邊吆喝邊四處查看。
叫了半天的魂兒,海葵將蔣異浪的外套捲到胳膊上,小棍兒一扔,順着懸崖爬了下去。
從胳膊上扯下外套,海葵將外套朝蔣異浪腦袋上用力一蒙,擡手在蔣異浪腦門上狠狠一拍,斥道:“快回來!蔣異浪!”
等了一兩分鐘,海葵將外套掀起來,觀察着蔣異浪的臉色。
蔣異浪還是那麼一副酣睡夢中的模樣,呼吸平和,臉色平靜,彷彿正在做着好夢。
招魂不管用,海葵就去找能解毒的草藥。
她死馬當活馬醫,也不管蔣異浪會不會有什麼異常反應,將草藥草草砸碎之後,全塞進蔣異浪的嘴裡頭。
扒拉着蔣異浪的嘴,海葵用小棍堵着草藥葉子,將其捅到蔣異浪嗓子眼兒,然後合上蔣異浪的嘴巴,朝着蔣異浪脖子巧勁朝下一擼,令草藥進了蔣異浪的肚子。
三球草藥下去,蔣異浪總算睜開了眼睛。
他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彎腰張嘴,噴泄式的將食管胃裡的草藥嘔吐出來。吐到後頭,胃袋空了,蔣異浪開始吐黃綠色的苦膽汁兒。
“吶,快點兒把這根草吃了,這根草能止吐。”海葵匆忙朝蔣異浪手裡塞了根草葉子,讓蔣異浪吃下去。
用小舌頭頂着嗓子眼兒,剋制着想要嘔吐的慾望,蔣異浪匆匆將草葉子塞進嘴裡,粗略繳了幾下,也不管草葉子粗拉食道,粗糙將嚼成半爛的草葉子吞了下去。
草葉子雖然味道古怪,下嚥困難,但確實管用。沒出兩分鐘,蔣異浪就止了嘔吐的慾望,胃裡也升起了溫和感,像是朝裡注入了溫水似的。
海葵扶着蔣異浪,離開他嘔吐過的地方,邊走邊感慨道:“也不知道你吐了這半天,有沒有把蟲子卵吐出來。”
“蟲子卵?”蔣異浪身上沒力,聲音虛裡虛氣,聽着像是在曖暱的撒嬌。
海葵道:“嗯。我給你找了這麼多解毒的草藥,就是想讓你把蟲子卵吐出來。”
把蔣異浪扶到一塊石頭上坐下來,海葵拍拍手,道:“挺管用的,起碼你醒過來了。”
回頭看了眼嘔吐物,海葵踟躇了一下,有心想過去看看裡面有沒有蟲子卵,但又覺得噁心。
猶豫了一會兒,海葵到底沒過去,只遙遙眯着眼睛看了看,心裡琢磨着,蔣異浪大概是把蟲子卵吐了出來,要不然也不可能醒過來。
蔣異浪肚子咕咕咕叫,裡面像是住進去了兩隻呱噪的青蛙。
海葵看了眼蔣異浪的肚子,又瞥眼看看中間那灣潭水,道:“你先忍忍,等我們上去了,我給你找東西吃。這下頭沒有什麼能吃的,潭水裡的魚吃石頭和死屍,說不定有毒,沒法吃。”
“嗯。”蔣異浪用胳膊支起身體,仰頭看向懸崖裂縫,觀察着天色,道:“我們現在上去吧,再過一會兒,天就黑了。”
海葵本想等蔣異浪恢復力氣後,再一塊兒爬上去。
但蔣異浪堅持現在上去,海葵只能多受累,把衣服撕成一條條,當作繩子綁在彼此腰間,帶着蔣異浪朝懸崖上爬。
她自個兒爬的時候,和猴子爬樹壁虎爬牆似的,輕輕鬆鬆就可以爬到懸崖上頭。
可帶上了蔣異浪,海葵就像是背上了一塊厚重的殼兒,好半天才爬到半截凸出來的石頭平臺上。
海葵琢磨着,同蔣異浪商議,“要不我先爬上去,然後去找個粗繩子,把你從這塊兒吊上去。”
蔣異浪搖頭,扶着海葵的胳膊,站起來,將身體大半重量壓到海葵肩膀上,“我太重了,你拉不上去。”
“我借巧勁拉你上去。”海葵歪着身體,高翹着右邊肩膀,用肩膀支撐蔣異浪。
蔣異浪腦袋朝下一垂,壓到左胳膊上,嘴脣觸碰着海葵的耳朵,鼻子呼出的熱氣,一股股的噴到海葵耳廓上。
海葵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染上紅色。
沒出幾秒鐘,海葵耳朵整個通紅,像是裹了層胭脂上去似的。
蔣異浪彎着嘴角,盯着海葵通紅的耳朵,偷偷摸摸樂了一會兒。
在海葵別頭躲開蔣異浪鼻息的時候,蔣異浪快速收起笑容,眼睛直視前方,裝作只是無意將鼻息噴灑在海葵耳朵上。
海葵眉心皺了皺,“走吧,我們繼續爬。”
花費了平時爬懸崖四倍的時間,海葵和蔣異浪總算來到了懸崖上頭。
海葵不敢停留在懸崖邊上,攙扶着蔣異浪來到附近草叢中。他們像是在草叢中抱窩的母雞似的,窩在其中,透過草縫警惕的四處觀察着。
拍了拍蔣異浪的肩膀,海葵道:“你在這裡藏着,我去給你找點兒吃的。”
“我和你一起去。”蔣異浪撐着膝蓋,想要站起來。可他腿顫抖的厲害,根本撐不起身體。剛剛爬懸崖,已經將他僅剩的力氣用光了。
“你在這兒呆着,我去就行了。”海葵一把將蔣異浪按下去,令蔣異浪蹲坐到地上,“你要是和我一起,我還得扛着你。”
蔣異浪苦笑兩聲,“那你早去早回。”
指指右側不遠處,海葵努努嘴,“我就去給你摘兩個酸果子,不走遠了。這兩天,我吃的就是那邊樹上的酸果子。”
酸果子,肖似蘋果,但比蘋果小,且呈扁圓型,像是蘋果與扁桃雜混出來的果子。
摘了十來個果子,海葵一溜煙的竄了回來。
粗糙在衣服上擦乾淨果皮上的軟毛,海葵一股腦塞了大半果子到蔣異浪懷裡,道:“快吃,吃了有了力氣,我們趕緊去找海容他們。”
她咬了口果子,酸的“嘶”了一聲,卻沒有將果子吐出來,而是咬牙切齒的繼續啃吃着。
吃光一個果子,將果核拋到遠處,海葵擔心的看着遠方,“也不知道海容這幾天有沒有吃的。”
蔣異浪問道:“你爲什麼不去找他們?”
“你一直沒醒。”海葵回過頭看向蔣異浪,理所當然道:“我不能把你單獨扔懸崖下頭。”
蔣異浪眼角漸漸泛起紅潤的顏色,眼裡也潤澤起來,彷彿灑了水進去。他突的別過頭,將酸果子塞進嘴裡,狠狠咬下一大塊,含糊道:“謝謝你沒有丟下我。”
“啊?”海葵沒聽清楚蔣異浪的話。
她將腦袋朝蔣異浪這邊湊,以爲蔣異浪咀嚼蘋果的聲音,是在竊語着什麼話,想就近聽清楚。
嚥下嘴裡那口酸果子,蔣異浪飛快揮袖擦了把眼睛,又飛快轉過頭,嘴巴撅起來,結結實實親到海葵的嘴脣上。
海葵正豎着耳朵,聚精會神想要聽清楚蔣異浪在竊語着什麼。可話沒聽到,嘴巴卻被堵上了,而且是嘴堵嘴。
蔣異浪並沒有像早些時候那樣霸道的繼續親下去,而是一親之後立馬後仰臉,與海葵拉開距離。他在海葵發作之前,惡人先告狀,狀告海葵不經他同意就親他,“你爲什麼湊過來親我?”
“我親你?”海葵指指自己,又指指蔣異浪。
蔣異浪皺眉,用力擦了下嘴脣,“我還以爲你要和我說什麼話,沒想到你竟然突然親了過來。”
“明明是你先親我。”海葵漲紅了臉。
蔣異浪理直氣壯的挺直腰板,“是你親我。”
“我湊過去,是想聽你說的什麼。”海葵臉紅的像是熟透的石榴,惱怒解釋着,“我根本沒想過親你。”
她朝一邊地上呸呸兩聲,“你這幾天一直沒刷牙沒洗臉,剛剛上來之前,還吐了一場。你嘴裡那麼臭,我幹嘛親你。”
蔣異浪朝手心哈了口氣,道:“我嘴裡不臭,只是有些酸,酸果子的味兒。”
海葵蹦起來,怒氣衝衝朝左走了兩步。回過頭,海葵怒斥蔣異浪,“快吃!你吃完手上那個,我們趕緊趕路。”
蔣異浪道:“我還沒恢復力氣。”
“我拖着你!”海葵說着,揪起兩根長草,粗魯的搓着繩子,準備用繩子套在蔣異浪的脖子上,拖着蔣異浪趕路。
蔣異浪只想稍稍逗弄海葵一下,並不想逗弄海葵急眼。
他趕緊撐着腿顫巍巍站起來,一邊道歉,一邊朝海葵面前走。顫着手,抓住海葵手裡亂搓而成的草繩子,將草繩子扔到地上,蔣異浪握住海葵的手,低聲道歉,“我錯了,是我想要親你。我情不自禁,我齷齪無恥。你原諒我,好不好?”
紅着眼眶,蔣異浪溫和看着海葵,眼裡水意盈盈,彷彿下一瞬間,就會落下淚來。
海葵想要咒罵叱責蔣異浪,但在擡眼看到蔣異浪如此神色後,卻無法將那些話吐出來。
抽出手,海葵轉身背對蔣異浪,惡聲惡氣道:“這次就算了,下次你不準再這樣賴我。我們趕緊走吧,別在這裡耽擱了。”
走了半步,海葵朝身後伸出右手,道:“快跟上來,我扶着你。”
蔣異浪眼裡水光閃爍,嘴角卻彎起來,聲音帶着幾分啞意,道:“好,你等等我,我腿痠,走起來有些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