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胡琴所料,李雲天要去辦的急事其實就是去赤川找王小雯。就算是要結束也得當面說清楚啊,就這樣幾條短信就忽悠了事,李雲天心裡實在很難放得下。
李雲天乘坐的是二十五號凌晨的火車,所以當胡琴打電話去訂機票的時候,李雲天坐的火車已經開動了六、七個小時了。
因爲走得匆忙,李雲天帶的行李不多,只帶了些換洗的衣服和一件羽絨外套,吃的喝的他一點都沒來得及買。
李雲天上了火車便把行李箱放好,然後纔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他發現自己身旁的座位原來是沒人坐的,而對面兩個座位卻坐着一老一少兩個黃袍和尚,小和尚大概只有九歲,而老和尚鬍子都已蒼白了。
李雲天正奇怪怎麼和尚都跑來坐火車呢?和尚不都是走路化緣的嗎?就如《西遊記》裡面的。而就在這時火車上的燈關了,因爲已經是凌晨了,大家都需要休息了。
雖然並無睡意,但李雲天確實有點累了,於是他也閉上眼睛嘗試去休息一會。
從剛坐下,李雲天手中就一直拿着那王小雯留下的陶瓷小人,他打算把小人帶到王小雯面前,然後告訴她小人裡面的秘密,接着讀出那紙條上的內容,他希望這樣能夠打動王小雯,讓她回心轉意。所以就算是睡覺,李雲天也打算一直捉着這陶瓷小人。
“師傅啊,這樣坐着怎麼能睡得着呢?”李雲天聽出說話的是對面那個小和尚,這小和尚說話有很重的地方口音。
“你在寺裡打坐不一樣能睡着嗎?”老和尚的聲音略顯沙啞。
“那怎麼能相比呢,打坐是盤着腳的,如今這座位那麼小,哪夠地方盤腳啊?”
“你面前不是有張桌子嗎?你就趴在桌子上睡吧。”
“趴在桌子上我也是睡不着的。”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呢?”老和尚開始不耐煩了。
小和尚嘻嘻笑了兩下,說道:“我想趴在師傅你身上睡。”
……
聽着對面兩個和尚交錯起伏的呼嚕聲,李雲天心中不禁有點羨慕了,這應該是他長那麼大第一次羨慕別人打呼嚕的。難道出家人真的可以看破紅塵,放下一切慾念嗎?世上真的會有所謂的大徹大悟嗎?
李雲天知道自己暫時是無法入睡了,於是他便睜開眼,往車窗外看去。
此時火車正駛在一跨江大橋上。
遠處緩緩移動的燈火,便如一疲憊的軍隊點着火把在夜裡潛行。還有那江面上映射的點點星斗,這星斗的光芒原本來自天外,如今卻如發自這深邃的江底,江底下難道蘊藏着什麼秘寶嗎?
李雲天轉眼望向遠處的星空,那天上的星火似乎比江面上映射的還要黯淡,或許真正光亮的星星是在他頭上,但卻被火車遮擋了。這天上的星斗周而復始,似乎永遠都不會熄滅,難道人類心中的痛苦也會像這星星永遠不會消失嗎?
不知何時,李雲天的眼睛終於慢慢閉上了。
……
夢想,通常是美好的;但是,夢,往往能讓憂傷的人更加憂傷。
李雲天在夢中見到一個俊朗的黃衣男子,男子從他手中把那陶瓷小人搶走了,但李雲天並沒有反抗,因爲他的身體根本不能動彈。
黃衣男子拿着陶瓷小人,對李雲天炫耀道:“這是小雯的東西,你不配擁有!”
說完,黃衣男子便慢慢走開了。
而在遠處,有一紅裙女子正在等待着這黃衣男子。
李雲天能辨認出,
那紅衣女子正正便是王小雯。
最後黃衣男子便和王小雯相擁到一起了。
淚開始流下,李雲天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他發現自己流下的淚水原來在閃着光,閃着非常耀眼的光。
於是他便伸手去遮擋,這樣他便從夢中醒來了。
原來太陽早已升起,他去遮擋的其實就是太陽光。
“這位大哥你哭了嗎?”對面那小和尚看着李雲天說道。
李雲天摸摸自己的眼角,發現真有點溼,於是他便用力擦乾,才說:“沒有啦,我眼睛有點毛病,睡覺時候都會流眼水的。”
“哦。”小和尚應了一下,似乎他便相信了李雲天的話。
突然,李雲天看到那小和尚手中拿着一個陶瓷娃娃,竟然跟自己的是一樣的,然後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拿着那個已經不見了,於是他便對那小和尚說:“你手中的那個瓷娃娃……”
“哦!”小和尚說:“差點忘記了,剛纔你睡覺時候它掉地上了,我便幫你撿起來了。”說完他便把陶瓷小人還給了李雲天。
“謝謝。”李雲天接過小人說道。
“萍水相逢也是緣份, 不知這位大哥怎麼稱呼呢?”小和尚問李雲天。
“我姓李。”
“哦,原來是李大哥。”
李雲天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問小和尚道:“你們和尚不是都喜歡稱呼別人做什麼‘施主’之類的嗎?怎麼卻喚我叫‘李大哥’呢?”
小和尚答道:“我以前也是稱呼別人做‘施主’的,但因爲我有點地方口音,別人把我說的‘施主’聽作了‘死豬’了,生死的‘死’,一頭豬的‘豬’,還經常因爲這個被人罵呢,所以從此我便不敢再把別人稱作‘施主’了,難道李大哥你不喜歡我叫你做李大哥嗎?”
“呵呵,那樣你還是叫我李大哥算了。”這是李雲天最近一天裡面第一次笑。
“那小師傅你又叫什麼名字呢?”李雲天問。
小和尚答道:“我法號叫‘若智’,‘若’是若有若無的‘若’,而並非強弱的‘弱’哦,‘智’當然就是智慧的‘智’了。”
李雲天聽了又忍不住偷偷笑了,到底誰給這小和尚取的名字啊?竟然叫做‘弱智’。
若智小和尚並沒察覺到李雲天臉上的笑意,便指了指身邊那老和尚繼續說道:“這位是我的師傅,法號‘頓悟’,聽我師叔說,我師傅他因爲在年輕時的某天突然領悟了一些高深的禪機,才改法號爲‘頓悟’的。”
“呵呵。”這兩師徒可真有趣,一個叫‘弱智’,一個叫‘鈍物’,李雲天終於忍不住笑出聲音來了。
“李施主有什麼好笑呢?”一直沉默的頓悟老和尚這時終於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