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鯨魚的語言，即便是轉換成人類的語言，也是有些費解的。
它們嘰嘰喳喳地討論着“人人”，討論着“飛飛”，讓羅德里克有些疑惑。
這到底都是在說什麼啊。
“‘人人’好像是個人？”看了半天他們的聊天，羅德里克得出了這個結論。“‘飛飛’是什麼？也是一個人嗎？”
旁邊，肯揚的所有關注度都在這聊天軟件上。
“這東西真的是鯨魚在聊天？”
肯揚覺得，不太可能啊，有點玄幻啊……
怎麼看怎麼假吧。
他覺得，與其相信這是鯨魚的聊天，不如相信這後面是有人在瞎編一些不明所以的對話。
“這東西是小白實驗室出品的，你說真的假的？”看肯揚還是不太相信，羅德里克又問：“如果小白實驗室預測會有一場風暴，即便你自己觀測到的是依然晴空萬里，你是相信還是不信？”
“我……應該會信吧……”肯揚知道羅德里克的意思了。
雖然這些天來谷小白沒有再追逐風暴，但是他所發佈的一些論文，卻已經顛覆了業界，根據他的模型，預測的風暴軌跡和發展路線，準確到不可思議。
現在全世界都會重點關注“谷小白實驗室氣候實驗室”發佈的各種風暴預警，並作爲極其重要的參考。
其準確率可以說吊打其他所有的發佈機構。
這種預測的成功率，讓肯揚在自己和谷小白衝突的時候，選擇相信谷小白實驗室的預測結果。
他之所以信任谷小白實驗室，是基於自己的專業能力做出的判斷，這就是谷小白實驗室，或者說谷小白本人在他們這個領域裡的地位。
而羅德里克之所以相信谷小白實驗室，也是基於這種信任。
“不過，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們來做個試驗就知道了。”
羅德里克想了想，然後在頻道里發言：“誰是壯壯嗚嗚克啊？”
“誰在跟壯壯嗚嗚克說話？”不多久，就有一個人，或者說一隻鯨魚回覆了。
“你們發現這邊有一艘船了嗎？我在船上。能向船這邊遊一下嗎？”
“你是人？好啊好啊，有好吃的嗎？”
羅德里克：“呃……”
有嗎？
我到哪裡去弄好吃的喂這些大胃王啊！
不過，他還沒回答，就看到那邊有一隻座頭鯨遊了過來。
一臉急不可耐的樣子。
此時，羅科號的速度並不快，主要是他們已經頗爲接近奇蹟冰原了，他們一方面是在緩慢行駛探測各種數據，另一方面也是擔心有其他的浮冰，撞擊船隻。
“咦？真過來了！”
“竟然是穆恩！”羅德里克有些激動。
這隻被他起名穆恩，尾巴曾經在和虎鯨的搏鬥中受過傷，還有彎月斑紋的座頭鯨，竟然就是壯壯嗚嗚克嗎？
他曾經追蹤這隻鯨魚超過三個星期的時間，這還是第一次知道它的名字。
他曾經穿上潛水服潛到這隻鯨魚身邊游泳，也曾經幫它清理傷口，不知道多少次，他希望能夠和這隻鯨魚進行深層次的交流。
而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
自己竟然真的，和自己曾經救助過、研究過的鯨魚說上了話！
等等，好吃的？
自己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
但是座頭鯨這東西是須鯨，它們吃的是磷蝦、小魚之類的東西啊……
自己能餵它什麼啊。
那一瞬間，羅德里克竟然有一種自己的孩子回家，卻沒有東西招待它的窘迫。
“有什麼吃的沒有？有沒有……”
羅德里克着急地左顧右盼。
船上當然是有東西吃的，但是這些東西，當然不是給鯨魚準備的。
“幫我找些吃的，找一些……”羅德里克向肯揚求助道。
肯揚還沒來得及跑去船艙，旁邊，又有一艘船駛了過來。
那是一艘遊艇，船上正有許多人正大呼小叫着，拿着攝像機，對着鯨羣拼命拍攝着。
還有人在船舷上拼命敲擊着，似乎想要吸引“壯壯嗚嗚克”的注意。
傳來的發動機聲，以及雜亂的敲擊聲，讓“壯壯嗚嗚克”有些迷茫地停了下來，呆在原地。
“讓開，讓開！別靠那麼近！”羅德里克大叫了起來，然後還爆了粗：“媽的，速度慢點！”
可是，那艘船卻還是非常緊地靠了過去。
對鯨魚來說，人類是一種值得親近的生物，但是對鯨魚來說，船隻卻不是。
被船隻撞擊，是鯨類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有時候，鯨魚會誤將船隻當成同類而靠近，被螺旋槳割傷。
當初羅德里克追蹤鯨魚的科考船，都對螺旋槳進行了包裹處理，就是爲了防止誤傷到這些大傢伙。
而大量的船隻，在海洋中釋放的噪聲，也嚴重干擾了許多鯨的聲吶探測。
現在那些敲打聲，吶喊聲，以及大量的閃光燈和快門聲，都讓壯壯嗚嗚克有些迷茫，它在原地轉悠了兩圈，似乎不知道該向哪裡去了。
好在壯壯嗚嗚克在迷茫了一會兒之後，又轉頭向科考船的方向遊了過來。
顯然分辨出來了哪個纔是之前和他說話的。
羅德里克鬆了一口氣，卻又聽到壯壯嗚嗚克的口中還不斷嘀咕着：“好吃好吃好吃~”
一時間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但他還沒來得及放心多久，就看到對面那艘船放棄了壯壯嗚嗚克，向鯨羣的方向駛了過去。
但羅德里克一點也開心不起來，而是更擔心了。
“那艘船上是什麼人！”羅德里克快氣死了。
這艘船，就是從英國出發，那艘載滿了記者的船隻。
經過了長時間的行駛，他們終於也到了奇蹟冰原附近。
一隻鯨魚的話，被撞擊還是小概率，但如果這麼一艘船駛進了那一百多隻的鯨羣裡，撞擊到鯨羣，幾乎是必然的。
“媽蛋，這些蠢貨。”羅德里克簡直想要殺人。
那邊，科考船也已經開始聯繫對方。
“前方船隻，快停止靠近鯨羣！”
但是，對這些人來說，又有什麼比拍攝到這麼大的鯨羣，更有吸引力的呢？
眼看那艘船就要撞入鯨羣之中，天空中突然傳來了一聲轟鳴。
一道陰影，掠過了科考船。
科考船上，有人擡起頭來，然後驚呆了。
“那是什麼？”
一隻巨大的金屬鯨魚，正橫過天空。
它伸展着兩隻巨大的翅膀，在九天之上，像是來自神話之中的山海異獸一樣，掠過了太陽。
一縷縷的雲氣，被它拖拽在身後，像是要將太陽一箭穿心。
鯨魚、太陽、天空、雲氣……
這本來是四個從來不可能結合在一起的詞彙。
但此時此刻，卻顯得如此的和諧。
“天哪！”在那一瞬間，羅德里克突然意識到了，鯨羣討論的“飛飛”是什麼了。
那是真正的飛翔！
而下一秒，那巨大的金屬鯨魚，從天空中俯衝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
天上地下，兩邊同時發出了驚叫聲。
天空中，坐在鯨鯨“褲衩”裡的衆人們，都被那突如其來的失重，嚇得尖叫了起來。
這又發生了什麼了？
這一路上，他們可以說是一直都是提心吊膽的。
鯨鯨是個不甘寂寞的鯨魚，它在天空中飛行的時候，時不時就會找到氣流衝浪一下，讓乘客們顛簸得像是過山車一樣。
對年輕人來說，這是一趟刺激的旅途，但是對麥克阿菲博士夫婦來說，這刺激有點太過了。
這會兒，這隻鯨鯨有發什麼瘋？
只有幾個年輕人，一邊尖叫，一邊開心。
正開心中，他們低頭向下看去。
“那是什麼！”
“那艘船想要幹啥！”
他們終於知道，爲什麼鯨鯨會俯衝下去了。
鯨魚在天空中飛行，特別是超音速飛行的時候，它們的聲吶定位是沒有效果的。
但事實上，鯨魚的視力也很不錯。
作爲主要在淺水區域捕獵的生物，它們的視力其實也非常重要，而且也有助於它們分辨獵物和敵人，避開危險。
在離開水面時，它們也是利用視力來觀察周圍的環境的。
但是，鯨類的聲吶，確實是它們主要的探測方式和感官，就此浪費了太可惜了。
所以306/1還是找到了一個辦法，來增強它的感知能力。
那就是通過計算，把雷達波轉換成聲音。
這兩種波本身的工作方式其實就非常相似，而互相轉換出乎預料地符合鯨類的天性。
只是經過簡單的訓練，鯨鯨就適應了這種探測方式。
事實上，對現在的鯨鯨來說，在天空中飛行，和在水中潛游，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只是空間和速度又大了許多。
而它的探測能力，也比之前強了許多，幾乎是即時的，可以掌握附近幾百公里範圍的空域的所有動靜。
也只有鯨類那種高度進化過的大腦中樞，才能夠以這種方式來解讀雷達信號。
所以，雷達加上視力，鯨鯨在十幾公里之外，就發現了這邊的狀況，直接轉向飛了過來。
然後向下發起了兇猛的俯衝。
“它要幹什麼！”
“該不會要撞擊那艘船吧！”
“天哪，快住手！”
鯨鯨的身上，乘客們都嚇壞了。
下一秒，他們覺得自己的眼前一黑。
鯨鯨再次把自己的身體拉了起來。
那一瞬間的G力，讓他們像是宇航員一樣，眼不能視。
所以他們沒有看到，在鯨鯨拉高自己的一瞬間，它的下腹部，有一蓬黃色的物體，向下方飛射，籠罩了整個船隻。
鯨鯨俯衝的時候有所減速，但速度也幾乎音速。
這黃色的物體速度那麼快，甚至堪比子彈，打得人慘叫連連，甚至有些打得人在甲板上連滾帶爬，痛呼出聲。
就算是沒打到人的身上，打到甲板上再彈起來，也讓人慘叫連連。
很多人趴在地上鬼哭狼嚎，好不容易攻擊停止了，他們才發現，自己的身上、腦袋上、臉上全部都是黃黃的，黏糊糊的東西。
吸一口氣，滿鼻子的腥臭味。
“這什麼東西……”
“啊呸呸呸呸，進我嘴裡去了！”
“好臭！好惡心！”
“嘔……”
遠方，科考船上，肯揚看得目瞪口呆。
“那是什麼？”肯揚問道。
其實，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想法。
只是不敢確定。
果然，羅德里克道：“呃……那是鯨魚的糞便……”
肯揚心說：“果然是！”
因爲生活在海水之中，所以鯨魚的糞便大部分情況下並非是固體的，而是在水中呈現飛絮狀。
如果不在水中，就是泡沫豐富的糞水了。
而當以音速將泡沫豐富的糞水噴射出去——固然經過了漫長的距離，這些糞水的殺傷力已經不大了——等等，怎麼可能殺傷力不大！
一想到被鯨魚的糞便噴滿自己的全身，肯揚就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這特麼的，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啊！
那邊，鯨鯨攻擊了一次還有點不爽，它一個轉身，又從空中俯衝了下來。
第二次攻擊。
“快逃！”
“救命！”
“快跑啊！”
遊艇甲板上，記者們爭先恐後地向船艙裡逃去，還有許多人擠在門框上，堵住了大門。
“嗚——”一聲，尖銳的呼嘯聲臨近，下一秒……
“轟啪啪啪啪啪……”又是密集的襲擊聲，以及慘叫聲。
脾氣暴躁我鯨鯨，遇到不爽就是轟。
“好慘……”肯揚捂上了眼，不想看了。
這也太慘了點吧！
那邊，主持人維森特還在提醒他：“拍穩點，拍穩點！”
我們的觀衆喜歡看！
這視頻特別有味道！
當鯨鯨第三次飛來時，遊艇甲板上的所有人終於都鑽進了船艙裡。
他們身上沾滿了穢物，臭氣熏天，但卻不敢出去。
他們只看到一個巨大的陰影盤踞在船隻的上方，來回逡巡。
有一種被獵殺者盯住的感覺，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鯨鯨在遊艇的上方徘徊了幾圈，發現沒有人出來了，於是……
船艙裡，他們看到那黑影停到了遊艇的正上方，下一秒……
▲тт kan▲￠O
呼啦啦啦噗噗噗……
不明物體從天而降，堆積在了船艙上方，整個駕駛艙的前擋風玻璃，都被糊住了……
下一秒，鯨鯨發出了一聲開心的歡呼，一飛沖天，消失在了遠方。
鯨魚的聊天頻道里，響徹着歡呼聲。
“飛飛！”
“要飛飛！”
“飛飛bobo~”
“我也要飛飛bobo~~”
肯揚問：“他們在說啥？”
“你不會想知道。”羅德里克一臉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