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是最近的派出所趕來,接了我們,然後路上又有救護車接替,纔算把周時救回一命。
其實一開始要救周時就只有這個辦法可選,周時受的是槍傷,又不是在他們的地盤上,我不主動找趙春麗,就只能被動等着醫院報警把事情搞得更復雜。
在縣上的醫院裡等了一天,周時才醒過來,還好他的傷不算太嚴重,沒有打到要害的地方,兩顆子彈都是擦着過去的,手術並不複雜,是失血過多才導致了他有生命危險。
他第二天一醒過來,就能自己下牀走動了,所以我們沒多耽擱,辦了出院就趕回市裡。
只是回程的路上,氣氛一直很怪異,除了必要的對話,周時幾乎不和我多說一句,沒有過問我是怎麼救回他的,也沒有再提起那天晚上他最後的問題。
我知道這一次,我再怎麼狡辯都沒用,漏洞太多多到我根本無法自圓其說。周時當然不會蠢到相信我最後給他的回答,他之所以沉默,是因爲他自己也很矛盾吧,被一個臥底救了,對他這樣的人來說算什麼呢,他的義氣和他的身份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他拆穿我就面臨着要做選擇,幹掉我可是我救了他的命,放過我那他就成了叛徒,所以乾脆保持沉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就是逃避問題,可是這種逃避又能維繫多久呢?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是我把他逼上這條兩難道路的。
可是,我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看他在我面前死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對他是種什麼感情,朋友或者是搭檔?一開始他是洛言白的“幫兇”,到後來……無論什麼事情,都是他陪我一起做,抓張虎、抓“項鍊劫犯”、跟蹤黃毛、蹲守王海……我們還真是一起做過不少事情,以至於我都開始理所當然起來,覺得有危險就該拉上他,包括這一次回老家拿配方,我已經猜到會發生什麼了,所以才非要帶他一起而不是別人,或許在我內心裡,覺得有他在就會很安全吧,的確,他也切實救過我不少命……我當然知道他只是單純聽從洛言白的吩咐——要保護我,所以才無數次豁出命的來救我。
但是光憑我這一點我就無法“恩將仇報”,放任他死掉,哪怕他在最後關頭也想殺了我。
我覺得我肯定成不了一個優秀的臥底,這麼容易就動搖,這麼容易就對壞蛋產生“感情”,周時也好、譚青柏也好,以及我未完全知曉他身份前的洛言白……吳警官真的找錯人,時間要是再拖長一點,搞不好我真會反水。
這期間我都沒聯繫洛言白,周時也沒有,不知道周時出於什麼考慮,我是不想讓他太過擔心,他自己都還是個傷員,又沒見着人,就聽到這麼個壞消息,只會白讓他乾着急罷了,何況有些事還是當面說更好。
回到市裡我第一時間去了醫院,一來是周時的傷還需要再治療,二來是想趕緊告訴洛言白髮生了什麼,結果我到了醫院才知道,洛言白已經出院回家了,這麼大的事情他都不通知我一聲……再說了他那副情況這麼快出院好嗎?!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給洛言白打了電話他沒有接,我又問了王阿姨,王阿姨說他確實回去了,再追問,王阿姨就開始支支吾吾說自己現在不在別墅裡,不知道洛言白在幹什麼爲什麼不接電話。
這就很奇怪了,這種時候王阿姨不在別墅裡照顧洛言白,不合常理吧!
我安頓好了周時,就往家裡趕,莫非洛言白那邊也出了什麼事情?可不對啊,如果喬森已經知道了配方被搶的事,又或者阿玫發現了什麼端倪,他們最先找上的人應該是我啊!可是從我回到市裡到現在,都沒有半個人來找我麻煩,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去找了洛言白,那洛言白更應該聯繫我纔對,爲什麼不聲不響地回了家,還把王阿姨也支走了,最起碼也要和周時說一聲吧!
我怎麼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拼了命往家趕。
回到別墅,敲了半天門,沒人應,莫非洛言白也不在家?
我掏了鑰匙開門,發現屋裡的燈是亮着的,電視也開着,廚房裡還有人在做菜的聲響,洛言白這麼好精神都能自己煮飯了?
我摸到廚房門口,第一眼就看到了我最意想不到人——李素玫!她繫着圍裙,手裡拿着把勺子正在嘗一鍋湯的味道。
她聽到了我的動靜,八成以爲是洛言白,頭都沒回就嗲聲道:“你醒啦白哥,彆着急馬上就好了。”
我大力咳嗽了一聲,阿玫才轉回頭看我。
她看到我先是怔了一下,隨後很自然地繼續擺弄着她那鍋湯,一副不經意地樣子跟我打了聲招呼:“噢,你來啦。”
這語氣淡的,好像她本來就住在這一樣,而我纔是那個不速之客。
“你在幹嘛?”我黑着臉問她。
“煮湯咯。”
“我是問你在我家幹嘛!!”
“這明明是白哥的家,什麼時候成你家了?”
我不想和她多費口舌,繼續問:“你爲什麼在這裡!”
阿玫聳聳肩,一副無畏地樣子:“還能爲什麼,當然是來照顧白哥咯,怎麼,你自己不管,還不許別人管啊?”
“誰叫你來的?”
“你說呢?”阿玫挑釁地看向我。
我轉身出了廚房,到客廳中央衝着二樓大喊:“洛言白!!!!”
“噓!小聲點。”阿玫跟在我後面出來,神色之間盡是曖昧“白哥還在睡覺呢,別吵醒他。”
睡他媽個頭啊!我直接衝上二樓,一把推開了房門,洛言白好不好躺在牀上看書呢,他見我推門進來,倒是嚇了一跳:“你回來了?”
“是啊,沒想到是吧。”
“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呢。”
“我倒是想給你機會藏一下姦情,但你tm也得接電話啊!”
“你瞎想什麼呢,你給我打電話了嗎?”洛言白還表現地挺無辜的,他四處尋摸了一下,然後才道:“哦,手機估計放客廳了。”
這演得也太不走心了吧,被抓了現場還能這麼淡定,他也是史上第一人了!
我氣得都要炸了,阿玫端着她的破雞湯也上樓來了,她直接忽略過我,把湯放到了牀頭櫃上:“白哥,專門給你做的。”
洛言白一愣,對阿玫道:“你怎麼還沒走?”
“我走了誰照顧你啊?”
我上前直接把阿玫的湯碗摔地上,真以爲我死了啊,當着我的面就卿卿我我,也太欺負人了!
“你幹什麼葉一謹!”阿玫還衝我發起火來。
“滾出去。”我不想跟她廢話。
“你以爲你誰啊,你有什麼資格攆我走?”
“我再說一遍,滾!”
“我就不走,你能怎樣?”阿玫底氣十足,雙手插腰地和我對嗆。
“不是,你們先別吵……”洛言白還在旁邊一臉爲難的樣子。
好,現在還幫起阿玫來了是吧,我扭頭出房,回了自己的臥室在櫃子裡翻騰出槍來,重新回到洛言白的房間。
阿玫見我拿槍進來,驚了一下,隨而高昂起下巴嘲諷道:“喲,厲害了,還玩起槍了是吧,嚇唬誰啊。”
“小謹你別衝動!”洛言白也瞬時緊張起來。
我沒理他,對着阿玫道:“最後一遍,滾。”
“有種你開槍啊。”阿玫囂張到不行。
我二話不說,上了膛,迎着阿玫就要扣下扳機,阿玫看我動真格,臉色瞬時變了,立馬上前一步,按住我的手將槍口壓了下去,子彈打到地面,又彈到旁邊的書櫃上,玻璃瞬時碎了一地。
誰都沒想到我會真開槍,不但阿玫,連洛言白都嚇愣了,房間里居然一時悄靜無聲。
我也被自己嚇到,方纔真的是腦子一熱就直接動手了,巨大的槍聲過後我反而冷靜了下來,不覺有點後怕,幸而阿玫眼疾手快,不然她現在就是死人一個了,那我也算是把所有的計劃都毀了。
“葉一謹,你居然敢開槍。”阿玫臉色發青,裝着強硬的語氣裡也有幾分發虛,按着我槍口的手更是一分力氣都不敢鬆。
“我警告過你了。”事都做了,我也不想泄氣,就跟她對撐。
“我真不應該對你心慈手軟!”
“後悔了沒讓王峰直接把我幹掉了?可惜天下買不到後悔藥!”
“哼,我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那就走着瞧啊。”
阿玫狠瞪我一眼,扔開我的手,轉頭對牀上的洛言白道:“白哥,我先走了,不過我提醒你一句,這個女人就是個瘋子,今天她能衝我開槍,下次她也就敢對你開槍。”
阿玫說完,推開我,走了出去。
留下我一個人面對洛言白,我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了,我剛纔是真生氣,但我也沒想到我生氣起來這麼恐怖,我應該也嚇到洛言白了吧,他會不會覺得……覺得我很可怕……
“你……”洛言白遲疑着開口。
我搶先打斷了他的話,忙着解釋:“我沒想殺她,我只是想嚇唬一下她……”
但這解釋也太說不過去了,那麼近的距離,閉着眼睛也打不偏啊。
“算了!”我放棄這蒼白的辯解“我承認我衝動了,其實也沒什麼,你坦白跟我說就行,你高興跟誰在一起是你的事,我走就是了。”
我說完就要出門。
“葉一謹!”洛言白在後面叫住了我“你至少給我個說話的機會啊。”
我停住腳,轉回身等着他開口。
“你先坐過來。”他拍了拍牀邊。
我搖頭,就站在原地。
洛言白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和阿玫真沒什麼,你不要總是那麼輕易就上她的當好嗎?”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爽她黏着你。”
“那也不至於要動槍吧,你今晚差一點就打中她了。”雖然洛言白語氣很溫和,但我聽得出他話裡的認真。
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槍,然後走近洛言白,把槍放到了牀頭櫃上:“還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再留着它了,免得下次我看見你倆在一起又控制不住我自己。”
“小謹……”洛言白深吸了一口,才道“我以爲你能明白。”
是啊,我當然明白,現在不是他和阿玫翻臉的時候,他必須迎合着她,才能不讓她對他有疑心,我什麼都明白,可我依然沒能控制住我自己的怒火,我是真的討厭阿玫,我也是真的愛他。
“可我不像你那麼厲害,能把七情六慾都藏在理性後面,我……”我說不出剩下的話。
“那你總該相信我吧。”
“我就是做不到相信你!你可以和李素玫是逢場作戲,爲什麼就不能和我逢場作戲呢?我怎麼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是真是假,萬一你和她纔是真心的,我纔是被你無奈應付的那一個呢?”
我也很訝異自己說出這句話,擡眼看洛言白,他整個人徹底愣住,眼裡全是不可思議。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很艱難才吐出這句話。
我有一絲的動搖,卻依然莫名地要撐着硬氣到底:“我這麼想錯了嗎,從一開始你就是在騙我,你對我說了多少真話?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洛言白凝視我片刻,最後還是移開了目光,視線飄忽在滿是狼藉地地板上,沉默着一語不發。
爲什麼我要覺得失望,難道他反駁我一下我就會相信他了麼?是我自己要撕開這層窗戶紙的啊。
我笑着打破這僵硬的氣氛:“好了好了,反正現在事情都明朗了,我們不如直接攤開說好了,你有你的任務,我有我的目的,我們就當彼此是同事好了,沒必要人前演人後也演,多累啊。”
“好啊。”他低低應了一聲。
就這麼兩個字,多一句都沒有,連他的小心謹慎都不要了。
我吸了口氣,平靜着自己心虛,像做報告一樣:“對了,是該跟你說一下這趟的情況,東西被阿玫拿走了。”
“嗯。”
“周時受了點傷,不過沒事了,只是我動用警力救他了,所以他那邊我應該完全瞞不住了。”
“知道了。”
“就這樣,你休息吧。”
我退身出來,把房門關上了。
其實這樣挺好不是嗎,幹嘛把感情扯進工作,大家都敬業一點,事情就簡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