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 夏鬱沒有露出任何異樣。
等他跟王倩雯下完棋，航程也差不多到了盡頭。一行人下了遊輪，在夜色中打車回去。
車上, 夏奕問：“明天干點什麼？去衝浪嗎？”
他總是元氣滿滿, 在夏家人中間像個異類, 但又全靠他, 車上的氣氛纔沒那麼沉悶。
夏母擺擺手：“那是你們年輕人玩的, 我們只能在旁邊看看。”
夏奕看向夏鬱：“小叔叔，你玩嗎？”
夏鬱道：“我都可以。”
“那咱倆玩，讓他們在沙灘邊上看着。”
夏父道：“我是不要看的, 沙灘上太曬了，我受不了。”
夏鬱看向父親：“有遮陽傘。”
夏父搖搖頭：“那不頂用, 還是曬。反正要去你們自己去, 不用管我們, 我們自己會安排。”
夏奕哦了聲，點點頭：“我問問雯雯姐她去不去。”說着低頭在手機上打字。
然而一直到下車, 夏奕也沒收到王倩雯的回信。
反正就住隔壁，明早問一嘴就是，所以夏奕也沒太在意，拿着遊輪上買的一堆戰利品就上了樓。
夏鬱也回了房間，他先衝了個澡, 衝完一出來就看到手機屏幕亮着, 正在被消息刷屏。
走近一看, 是王倩雯發來的。
夏鬱有些意外, 他點開消息, 看着看着眉頭就擰了起來，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只嘟了兩三聲, 對面就接起了電話。
夏鬱道：“我剛在洗澡。”
王倩雯直截道：“這事情你知道嗎？”
夏鬱道：“不知道。”
“我猜也是。你爸到底在想什麼啊？”
電話那頭的聲音裡是顯而易見的暴躁，“你知道我聽到我爸跟我說這個的時候我有多震驚嗎？絕了啊，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這一套？我們倆要能成早就成了，哪還用他們嘮叨？你也跟你爸說說唄，別讓他老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們纔多大？別人恨嫁，他替你恨娶！我真的無語！”
夏鬱站在窗邊，目光平靜地望着外面的夜色：“我會去跟我爸說的，你也不用爲難，直接拒絕就好。”
“直接拒絕？你想得簡單，今天回來一路上我爸一直在說你好話，就是想讓我同意。而且我爸那人你真的看不出來？還不是你爸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本來就想跟你家套近乎，你爸給個繩他不就趕緊抓住了？反正你一定要去跟你爸說，就說你不喜歡我！”
夏鬱打開窗，微風裹挾着白日的餘溫吹進房間。
他嗯了聲：“我知道了，我會去說的。”
“還有……”王倩雯的聲音低了有些，聽起來有些沉。
“什麼？”
“等你爸問你你再說吧，也別讓你爸知道我給你打電話的事情。”
對面默了默，聲音低低地說，“我沒直接拒絕，我跟我爸說可以處處看。你能懂的吧？”
“嗯。”
夏鬱當然懂。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他父親之於王父不止大了一級，可以說大了N級，兩家當初會認識也是王父主動上門交好，即使到現在認識了這麼多年，利益關係也依舊佔着很大的比重。
“你別管了，剩下的事情我會解決。”他又說。
王倩雯道：“謝謝。”
“不用。早點睡吧，晚安。”
掛掉電話，夏鬱站在窗邊不動。
換了以前，他大概會因爲這種事情厭煩好一會，現在當然也是煩的，但並沒有太影響他的情緒，因爲他腦子裡一直徘徊着那個溫柔又強勢的吻。
沒想到周鼎竟然這麼會。
本來周鼎在他眼裡是有些笨拙的，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得他來教，他甚至能輕而易舉地猜到周鼎的心思和想法。
但今天，周鼎居然給了他這麼多驚喜。
尤其是在衛生間裡的時候。
——捂耳朵的動作，還有那個吻，明顯是周鼎在變相地照顧他的情緒，變相地安慰他。他明明都聽到了，卻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戳破他的難堪。
這種被小心對待的感覺……
夏鬱輕揚起脣角，還不錯嘛。
正想着周鼎，手機上就提示收到來自周鼎的新消息。
夏鬱低頭打開微信，發現又是發給可愛小給給那個號的，他不禁輕挑了下眉，周鼎這次又想問什麼了？
【周鼎：在嗎？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可愛小給給0w0：在噠在噠~小哥哥什麼事呀？】
【周鼎：第一個問題就是——如果你的對象願意幫你口，是不是說明他喜歡你？】
夏鬱怔了下，沒能立刻回覆。
他不回覆，周鼎的消息卻還在繼續發過來。
【周鼎：我翻了很多網頁，還翻了論壇、問答等等，裡面的回覆都說是喜歡，而且是很喜歡纔會願意做這種事，真的是這樣嗎？】
喜歡？很喜歡？
沒有吧……
夏鬱回想了一下他當時的想法，跟喜歡無關，他只是覺得周鼎當時的樣子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可憐兮兮的大狼狗，讓他忍不住想撓撓他的下巴，給他一點甜頭，讓他別再那麼可憐巴巴。
他對口也並不抗拒，而且周鼎又是22，又愛乾淨，大概很少有零號能抗拒得了吧？
【周鼎：？】
一會不回，對面就催了。
夏鬱大致想清楚後打字回道：【既然對方是你“對象”了，肯定是喜歡你的呀~】
【周鼎：不是對象呢？】
【可愛小給給0w0：不是對象呀0-0那這得分人！】
【周鼎：分人？】
【可愛小給給0w0：是呀！每個人對口的接受度都是不一樣的，有的人不當回事，覺得很正常，有的人就覺得很難忍受，必須是很喜歡、是真愛才願意爲對方這麼做，有的人是再愛也不願意，都看人噠~[貓咪點頭]】
【周鼎：不喜歡肯定不願意吧？】
【可愛小給給0w0：那是當然呀，不喜歡連do都不會do，哪裡能進行到口嘛！[貓咪搖頭]】
【周鼎：那起碼還是有一點喜歡的，是嗎？】
【可愛小給給0w0：……你非要這麼理解的話，也行叭。】
【周鼎：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炮友轉正的可能性大嗎？】
【可愛小給給0w0：小哥哥你今天問的都是我沒法回答的問題誒，這個誰能說得準呢？有成的也有不成的，誰知道你們是什麼情況呢？0-0】
【周鼎：他很喜歡我的身體，除此之外他看到我明顯非常高興，也很喜歡跟我擁抱和接吻，還很……寵我？應該是這麼形容。】
【可愛小給給0w0：寵你？】
【周鼎：嗯，很多行爲都能說明。】
另一邊，周鼎坐在牀上，神情認真地看着手機。
這個“嗯”發出去後，他腦海中就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那些可以論證“夏鬱寵他”的證據，比如夏鬱曾經縱容他一晚上不出來，還有那天掉餡餅似的視頻聊天，以及今天的快餐本來只有一次互相幫助，但後來幾乎達成全套……
這些還不算寵他嗎？
如果不是喜歡，夏鬱會爲他作出這麼多讓步嗎？會對他這麼好嗎？
周鼎跟自己說過無數次，不要對炮友產生情感上的期待，可夏鬱的舉動實在讓他忍不住多想。
尤其今天在船上見面的那一刻，夏鬱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裡面的驚喜藏也藏不住，直到現在他都對那個眼神印象深刻，每想一次，理智就淪陷一點。
【可愛小給給0w0：你們這種關係持續多久了？】
看到這個問題，周鼎想了想，回道：【一週。】
【可愛小給給0w0：那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想太多比較好，他看到你高興以及願意對你好可能只是因爲他把你當優質炮友，想長期約下去，所以不介意花點心思維護關係。】
【可愛小給給0w0：不要把喜歡跟你做.愛當成喜歡你。】
【可愛小給給0w0：做炮友的話，動心本來就不應該，對對方產生情感回饋的期待，就更是越界和犯規。】
【可愛小給給0w0：我覺得你還是冷靜一下比較好。】
周鼎看着這四行字，感覺被一桶冰水從頭淋到了腳。
三亞的夜晚是熱的，但他卻覺得身上發冷。
小給給每次給他發消息總是俏皮活潑的，還時不時帶個顏文字或者表情包扮可愛。
他現在忽然不活潑也不扮可愛了，回過來的文字冷冰冰的，這種極大的反差讓周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關鍵的是，小給給每次都說的都很準。
過了好一會，周鼎才組織語言，給對方回消息——
【周鼎：所以你的建議是？】
【可愛小給給0w0：只把對方當炮友，別想太多，也別越界。】
周鼎舔舔脣，覺得喉嚨發澀。
他輕呼了下氣，打字道：【你怎麼就知道他一定不喜歡我，不想跟我談戀愛呢？也許我表白了，我們就真的成了呢？】
【可愛小給給0w0：你可以試試。】
本身的感知加上網上看到的回答，周鼎對夏鬱喜歡自己這件事是信心十足的，但現在小給給輕易就把他所有的信心擊了個粉碎。
他覺得小給給說的是有道理的，但又有點被潑冷水後的惱火和不服氣。
小給給又不認識夏鬱。
小給給也沒見過夏鬱。
他根本不知道夏鬱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夏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他又憑什麼這麼斷定呢？
周鼎深吸了口氣，沒有再回復小給給，而是切到了跟夏鬱的聊天界面——
【周鼎：夏鬱。】
這邊。
收到周鼎信息的夏鬱眼皮一跳，說試試就真的來試試了？
他看着這條消息，幾乎是下意識地在腦中把擱置已久的觀察名單上的預備役全部過了一遍。
然後確認了一個信息——
裡面暫時沒有比周鼎更合他胃口的。
所以除非必要，他目前並不想換人。
可如果周鼎非要告白的話……
雖然有點可惜，但陸思危他們也不是不能考慮。
瞬息間，夏鬱已經鎮定下來，他回道：【？】
發完夏鬱擡眼，那個熟悉的、長時間的[正在輸入中...]又出現了。
啊……
本來明天還想約周鼎去海邊的。
爸媽不在，夏奕又專心衝浪，他們完全可以嘗試在海里親摸摟抱，也可以去周鼎的住處放肆，但現在……
手指輕敲桌面，等消息的同時夏鬱快速反思起來。
一邊反思自己那些讓周鼎誤會成喜歡的行爲，一邊又在腦子裡不停回放自己和周鼎的相處片段，不是一開始就說清楚了嗎？爲什麼周鼎還會想要表白？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周鼎糾結許久的消息終於發了過來——
【周鼎：沒什麼，就是問問你明天什麼安排。】
看到這條信息，夏鬱心裡頓時鬆了口氣。
——至少可以約完這個寒假再找新目標了。
【夏鬱：海邊衝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