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塔爾圖的東南部,大概距離一百二十公里處,集結的牛頭人重裝步兵軍團,滿編三個軍團共一萬五千人已經整裝待發。整個空曠的營帳外,飄忽着冷冷的空氣,人呼出的白氣,形成了一片,看去,真是一羣兇獸隨時爆發。
陰暗的可怕,死寂一般的安寧,諾頓有些焦躁不安地來回踱着步子,內部的幾個牛頭人部落勇士,此時已經是兵團的一些將領,但是,這些傢伙沒有受過什麼教育,不懂戰術,只能一步步地領悟。但是這一戰,牛頭人的重裝步兵,不需要戰術。
諾頓很清楚,這一戰如果成功,那麼或許會讓斯拉夫人丟掉整個西部地區,這片地區,本來就是斯拉夫人靠着長久以來的威嚴才控制住的。正是分析了這個情況,泰格.豪斯這個混蛋纔敢悍然發動進攻。而且,戰後的扯皮和理由,已經不重要。
哪怕和尼古拉斯一世在西北地區打一場轟轟烈烈的局部戰爭,也是非常值得的,在這片地區,斯拉夫人並沒有什麼優勢,兵員、後勤、情報,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佔據。這片地區,本來幾乎就屬於整個帝國的飛地,可有可無的狀態,持續了很多年。哪怕明知道西姆斯克平原是片肥沃的土地,但是這裡氾濫的盜賊和根本不服王化的民族,就讓斯拉夫皇族打消了這個很誘人的念頭。
“來了嗎?”諾頓聽到帳篷外急促的腳步聲,從約赫維秘密來到塔爾圖的他,已經不知道有幾天沒有真正合眼過了。他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嚴肅過,如此戰陣,不比和愛沙尼亞王國的那些廢物,面對的,是斯拉夫帝國的西部宿將瓦希尼,如果正好在南大營撞上瓦希尼,那麼這場突襲,就會演變成強攻,但是不管怎麼說,於情於理,瓦希尼也沒有理由來到南大營。
斥候們的馬隊吧嗒吧嗒地響着,那馬蹄聲,彷彿是要震撼到心坎兒裡去了,讓諾頓一陣氣結,拍着桌子罵娘,吼道:“狗孃養的,就不能利索一點嗎?磨磨蹭蹭的,想要急死老子嗎?”周圍的幾個牛頭人部落曾經酋長,此時大氣也不敢出,諾頓的這種暴躁脾氣,很是有殺氣,讓人有一種不敢動彈的衝動。
“大人!”
斥候隊的隊長們單膝跪下,朝着諾頓行禮。
諾頓心急如焚,連忙道:“已經探明瞭嗎?”
“西部軍團的南大營還是和以前一樣,只不過,這一次他們似乎也有些躁動,應該是瓦希尼的消息讓他們有些焦躁。”斥候隊的隊長,明白意思,不過這話,說的也不明白。諾頓心中暗忖:看來瓦希尼從伊凡諾夫家族那裡弄來的金幣,還是很有殺傷力,不過,這一次,卻是要拿下南大營,這一仗,不能從老子這裡先敗了,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老虎這一次,也是在豪賭。
泰格.豪斯賭的什麼,沒有幾個人知道。卻不知道是,馬虎這一次押上的,幾乎是諾曼人在未來的幾十年中的格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條路,註定不好走。斯拉夫人不是白癡,能夠站定在這片格局中形成一股氣勢,也足以證明,這個龐大帝國的底氣,足的很。
“時間快到了啊,狗孃養的,這日子,數着分秒過,還真是頭疼。”諾頓頓了頓腳,一屁股坐了下去,精神氣已經到了極限,單手撐着額頭,高大的身軀略有佝僂,似乎在竭力思考着什麼。牛頭人中,諾頓最是特殊,聰明之處,並不輸給狡詐如狐狸的沙希利。而且他的大局觀,也深得馬虎精髓,此時他也在觀望和分析着,儘管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又過了一個小時,在營寨外的隊伍已經基本上都休整完畢,差不多的時間,就要開拔,很安靜很安靜的行軍,目標就是十幾公里外的斯拉夫帝國西部軍團南大營。此時前來策應的友軍是第二軍團的部隊,剛力羅的軍隊有兩個軍團剛剛抵達這裡。一萬人中,大概有兩千騎兵,這兩千人,都是精銳,擅長射箭,馬背上的攢射,殺傷力極大,對於進攻南大營這種年久失修的軍事營寨,最是有效果。
南大營的範圍並不算小,細細看來,幾乎是一個小鎮的面積,面對西面是石牆,高大二十米,可以說普通的進攻是沒有用的。但是整個諾曼大公國的五十門魔晶石炮,這裡聚集了六門,魔晶石炮炮手也準備了三十個人輪班,炮彈的保養更是有塔姆薩盧城直接委派專人管理。
總計一百二十枚炮彈,就算是堅稱,正面也是難以抵擋吧。
“剛力羅來了嗎?”諾頓擡起頭,問道。
旁邊的幕僚低聲說道:“剛力羅軍團長的位置已經到了預定集結地點,時間一到,輜重跟上之後,從右翼發起進攻,我們的部隊,也差不多要進入預定位置了。”
“正面直接摧毀敵人,從精神上將他們壓制住。正面交手的話,整個南大營,也就是五千魔法師軍團最難以消化,不過我相信,憑藉我們強大的肉體力量,拿下南大營,應該沒有問題。老子就不相信了,一羣廢物了幾年的軍隊,還能比我們強!”諾頓眼神一緊,狠狠說道。
旁邊幾個酋長立刻站了起來,大聲道:“願爲公國效死!”
“諸君共勉!”諾頓大聲道。
“爲了勝利!”
“爲了勝利!”……
右翼,宛如黑暗中的黑豹,雙眼如白魚浮水,充滿了幽冥中的殺氣。剛力羅將面罩輕輕地拉上,士兵們望着他們的軍團長,戰無不勝的信念,立刻形成一股巨大的士氣,鼓舞着衆人。剛力羅的坐騎,是一頭來自塔爾圖的蠻荒野牛。強壯的肌肉高高隆起,巨大的身軀和剛力羅的雄壯體魄,相得益彰。
蠻荒野牛快速地從陣列的前方奔馳而過,剛力羅的戰斧從第一個戰士的佩劍上碰觸後,叮叮噹噹地從頭至尾,這一手的氣勢,更加如虹,儘管沒有人呼吼叫喊,但是這種壓抑的吼叫聲,也就更加的犀利和恐怖。
戰陣在前,剛力羅目光灼灼,他知道,這一戰,關係到大公陛下的目標,也關係到衆多戰士的信仰和未來。勝利,將名動天下,成爲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傳說。無數吟遊詩人會傳說此事,他、士兵、諾曼人,會成爲這個世界上又一種理想。
“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沉悶的面具之下,剛力羅的聲音同樣沉悶。這面罩,不能抵擋他的澎湃殺氣,一柄磨礪了粗糙,打造的堅硬剛強並且鋒利的戰斧,是不可能拿來劈柴的。如果不去殺敵,如果不去建功立業,如果不去爲自己的理想奉獻那麼一點點,又何必去磨礪一柄大殺器的戰斧呢?
這一萬人的部隊,犀利無比,氣勢遠遠超過了很多人的想象。
遠處,密林隔絕了兩個國家的邊境,誰也不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在南大營中的斯拉夫帝國士兵,還在那裡絮叨着這麼許久的軍餉,居然還是沒有到。雖然有人從中央大營傳來消息,說是軍團長閣下已經拿回了軍餉,可是,如今連半個銅板還沒見到,自然是沒有多少可信度。
夜裡無聊,值班守夜的巡邏士兵竟然靠着箭樓就睡着了,燈火雖然亮着,卻原本應該亮三十六處的,如今只有六七個地方亮着火,很顯然,這個軍營,連最起碼的火油消耗,也不敢過多浪費。士兵們裹着老舊的衣裳和被子,睡在充滿了發黴味道的營帳中。
詛咒着一切,並且懷念着曾經的所謂幸福。
死神,是不會在這個時侯打擾這種存在幸福的人的。因爲,還沒有到時候。
夜越來越黑,占星師早就預測了今天晚上的天氣,是多雲。連原本有的低垂月亮,也被雲層厚厚地遮擋住,這晚上,不僅冷,還讓人難受。不敢多想,彷彿是露出老二撒尿的時候,尿意未盡,卻猛然哆嗦了一下,好比魔鬼上身一般,讓人難受到了極點。
阿嚏!
箭樓中的幾個斯拉夫帝國士兵打了個噴嚏,都是面面相覷,自嘲地搖了搖頭,笑了一下,裹着衣裳,湊到篝火前面,稍微暖和了一下。一旁的弓箭,胡亂地散放着,那箭壺的口子上,一隻蜘蛛正在那裡結網,而網上的幾隻小蟲子,也說明了長久以來,這箭壺也不曾用過。
“這鬼天氣!怎麼冷的這樣厲害!上頭說要發的棉衣,如今都過了三個月了,老子連棉花泡泡也沒見過,媽的,這日子,真是越來越沒發過了!”咒罵了一聲,小頭目不忿地站了起來,尿意十足,連下去的心思都沒有了,直接露出胯下的鳥兒,朝着寨牆下邊,就是一通舒爽的放水,嘩啦嘩啦的聲音,然後尿意盡除,抖擻了一下老二,最後幾滴落下,才抽起褲腰帶,朝着圍牆內躺下,繼續睡了起來。
這一夜,顯然又是不會去巡邏的。冷成這個樣子,縮的跟個烏龜王八蛋似的,別說是巡邏,就說是去喝一碗狗肉湯頭,恐怕都打不起三分精神。
而西門的前方,諾頓用水晶鏡片的望遠鏡遠遠地打量了一番,心道:這些斯拉夫的雜碎,竟然已經糜爛到了這樣一個程度。北方戰爭的時候,這裡面可是有不少傢伙都參加過的呢。那些老兵油子,如今也糜爛了吖。
還沒真正的感慨,諾頓看到魔晶石炮已經進入了射程,嘎吱嘎吱推車的聲音還是傳了出去,馬匹雖然被上了嚼子,馬蹄子上也被裹了布頭,但是聲音還是很大。到了近的地方,城牆上的人站了起來,眯起眼睛,彷彿要看穿前方有什麼似的。使勁地看着。
巡邏的老兵油子叫罵了一聲,罵道:“你他孃的看個老二,這麼冷的天,總不見得還有哪個傻瓜帶着三五千的白癡來攻打駐紮六萬人的大營吧!”
那觀望的士兵,本來是盡職的,被這麼一罵,索性也是撇撇嘴,坐了下來,只是,這個時侯,諾頓大聲吼道:“齊射!”
他的聲音極大,對面的寨牆上,聽的清清楚楚,一羣巡邏士兵立刻站了起來,正要大吼,卻聽到一陣地動山搖的聲音。對面的黑暗中,六道讓人瘋狂的火舌噴吐出來,這火系魔晶石炮的威力,用來攻城拔寨,最是犀利。
諾頓冷冷一笑,大吼道:“諾曼人!進攻——”
嗷嗷直叫的幾個牛頭人重裝兵團的團長們開始了他們人生的第一次重大冒險,這一次冒險,或許是一場豪賭,但是實際上,賭博的人,並不只有泰格.豪斯一人,這裡,還有更多的人。諾頓也清楚,馬虎的壓力遠遠要高於他們,南大營畢竟距離瓦希尼的控制要遠的多,按照他們所得的情報來看,瓦希尼的巡邏日程,南大營幾乎就是走走過場,最近幾年中,一共只來到這個鬼地方四十一次。
幾年來四十一次,這還是一個極爲有抱負的帝國將軍的行爲,可想而知,因爲該死的軍餉和待遇,西部軍團已經到了崩潰的什麼程度,毫無疑問,這是一支沒有太高戰鬥力的軍隊。哪怕是有強敵在前,也是一盤散沙!
“不好啦!諾曼人打過來啦!啊呀啊呀,一下子死了好多人啊!”
“什麼什麼!諾曼人打過來了!是泰格.豪斯那個魔鬼嗎?”
“什麼!泰格.豪斯那個魔鬼打過來了!我的天哪!”
“那個魔鬼要來嗎?我的上帝啊!我的天……”
瘋狂、混亂、猙獰並且充滿了無奈。斯拉夫人的體制,同樣是失敗腐朽的,就如同羅姆人的那種悲慘,這種命運,已經是註定的。僅僅是一個名字,就能夠造成這樣強悍的殺傷力。如果瓦希尼這個最高軍事長官看到的話,不吐血也要氣的發瘋吧!
西部地區的希望和命運,懸於一線,而瓦希尼也根本就沒有更多的心思去完成這些反擊或者組織力量,因爲,門捷列夫的行動,無疑將他推到了火山口上,他甚至可以預料到,帝國的皇帝陛下,將會用一種多麼冰冷的眼神和口氣,來解除他的一切職務,然後,他會被扔進帝國的叛國大牢中,和那些造反者一起等候着絞刑。
“萬歲!萬歲!……”
吼叫着的牛頭人重甲步兵遠比想象的要強悍,在黑夜的襯托之下,火箭齊射之後,被轟塌的寨牆已經沒有任何阻擋的意義,諾頓一馬當先,像是發了瘋的一般,不要命地揮舞着戰斧,那些普通的偷襲弓箭,射在盔甲上,立刻落下,連痕跡都沒有。
大地精大師級的努力,耗費衆多高級大師鑄造的盔甲,又怎麼可能輕易壞掉?
而那些被射中的牛頭人戰士,則是冷冷地看着前方,然後熱血沸騰一般地折斷了身上的箭身,像發了瘋的野牛,衝向了南大營。
“進攻——”
同樣,在剛力羅的右翼,從南大門發動進攻的第二軍團的一萬人率先三千名重甲步兵開始了衝鋒,木頭寨牆上浮現了上千反擊的弓箭手,但是剛剛出現在火把的周圍,立刻被遊騎兵的轟鳴聲震動的面無人色,嗖嗖嗖的箭雨壓陣,竟然立刻射死數百,從牆頭跌落的弓箭手,立刻變成一堆爛泥。
而底下的重裝步兵,在攻城車的配合下,只不過是三下兩下,就砸開了幾個缺口,然後衝入南部大營,廝殺聲立刻轟鳴如龍,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是轟殺至渣的地步。有些睡的死的傢伙,還沒有醒過來,就被剁了腦袋,然後笑臉猙獰的諾曼士兵將頭顱繫到了腰間,這頭顱,就是他們的戰功標準。
那些殺到熱血爆棚的傢伙,早就把盔甲脫了,赤膊着上身,輕裝殺敵,手中的砍刀戰斧,殺氣騰騰如魔神降臨,整個南大營六萬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成了鱉蛋。那些從北門逃竄的,立刻被諾頓事先佈置好的一支千人隊殺的朝東逃竄,事實上,諾頓同樣知道這是泰格.豪斯的目的,他的邪惡念頭,就是要讓這些殘兵敗將們,將諾曼人的恐怖,誇張上一千倍,傳播到斯拉夫人的土地上。
哪怕尼古拉斯一世要遏制這種事情和傳聞,但是,西部軍團的覆滅,是鐵定的事情。只要事實沒有改變,那麼恐懼就會無時無刻不伴隨着他們。
最讓人驚歎的是,這個計策,最是能夠將敵人的好戰力量,引導向最終的死亡之地。剩餘的貪生怕死之輩,只需要在未來的幾年中,慢慢消化,就可以成就偉業。
第一步只要跨的準而穩,那麼,一切皆有可能!
“呼!雖然明知道會成功,但是還是小小的緊張,這條路,走的真是有些讓人糾結啊。比起和楚德湖的溫血鱷魚搏鬥,這種事情,緊張一千倍啊。真是不知道,長久以來,老虎那個傢伙,是怎麼堅持過來的!如今想來,真是託他的福,沒有走向滅亡。”
牛頭人戰士諾頓略有感慨,剁掉一個斯拉夫軍官的腦袋之後,站定在南大營的正中央,一種掌控一切的感覺,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