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樹上的身影動了,那身影跳進院子中,來到宋青宛的身邊,目光不由的望向宋青宛帶着笑容的臉上,許久移開目光,他拿起籃子裡的小孩衣裳,放在掌心,似乎只比掌心大了一許。
看着這衣裳,不由皺了眉,這麼小的衣裳,孩子真的能穿嗎?到時孩子生下來會是有多小,他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按着這小衣裳的尺寸,孩子居然不過他臂彎大。
這麼小一丁點,想想就覺得有趣。
躺椅上的宋青宛“嗯”了一聲,臉轉向這邊,那身影立即閃入柱子後面,過了一會露出半張臉細瞧,見宋青宛並沒有醒來,忍不住低聲一笑,“果然是一孕傻三年,憨憨的,這樣也能睡着。”
他回西屋拿了一牀薄被上前蓋在宋青宛的身上,接着縱身一躍,又隱去了身影。
宋青宛這一覺睡得特別安穩,朦朧中她似乎看到了葛山,葛山回來了,他拿着伍氏送來的小衣裳在細看,還笑了,嫌那衣裳太小,又打趣她的笨重。
宋青宛在夢裡頭很高興,只要他回來,這一段日子以來的事她決定不計較,只要他留下,以後她還會跟他好好地過日子。
宋青宛剛要伸手撫上葛山的眉眼時,她忽然醒了過來,盼開眼晴那一刻,喊了一聲,“葛山,你終於回來了。”
然而沒有人應她,宋青宛起身的時候,看到身上的薄被子,立即掀被起身,在院子裡四處尋找,嘴裡不停的喊道:“葛山,你真的回來了嗎?你是不是回來了?”
她從院子裡找到西屋,再從西屋找到東屋,把家裡所有的屋子找完卻沒有瞧見人,她又來到後面的作坊,也沒有看到人,她甚至來到了牛棚,因爲平時都是完顏玉在此換草料,他有時也會呆在這兒跟這頭大黃牛說些話兒。
可是牛棚裡空空蕩蕩的,除了那碼得整齊的草料外,連個人影都沒有,宋青宛搓了一把臉,她不相信,她明明感覺到那麼的真實,她還看到葛山翻開那些小衣裳。
於是宋青宛又匆匆跑到院中,看向伍氏給的衣裳,果然有一套小人的衣裳隨意的放在籃子中,她記得睡前明明摺好的,怎麼上面兩件卻是亂的。
或許她自己翻亂的卻不記得了,宋青宛坐在躺椅上,雙手抱住腦袋,她的腦子一片昏沉,這小衣裳是不是她翻亂的她記不清了。
自從懷上了孩子,她老是忘事,忘事就算了,還貪吃貪睡,她甚至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比如先前黃氏忽然倒在院子中,她卻看向了那片茂林,可是事後她卻發現黃氏倒地的地方,那兒有一塊突起的石頭,而黃氏倒下後,額頭砸在了那一塊石板上。
她氣當初沒有細細檢查黃氏額頭有沒有受傷,依着她的猜測,或許這屋裡屋外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葛山派的人在保護她,只是她的一個幻覺而已,只是巧合而已。
就像上次牛棚裡的事,她緩過神來的時候,再去牛棚裡看,那牛棚的草料卻是碼得整整齊齊,她又想着多半是自己事後又整理了,她一向愛惜大黃牛,怎麼可能真的任由草料被打溼。
宋青宛捂着臉,過了許久,她穩住了情緒。
葛山走了,這是事實,她肚子懷了孩子,這也是事實,日子還是要過的,她不應該再想着葛山,有了這個孩子就足夠了。
宋青宛起身,把竹籃子提進西屋,剛入門的時候,她的小腹忽然一痛,她穩住了腳步。
怎麼回事?
先前劉穩婆說的,她生產的時間應該是六月中下旬,她不應該這麼早發作的。
然而依着劉穩婆的說法,她這一波又一波的疼痛着實是發作前的徵兆。
這下宋青宛慌了,她把竹籃子放在桌上,捧着肚子就要往外走的時候,她腳下一軟,走不動了,又一波疼痛襲來。
宋青宛無賴的在躺椅中坐下休息,忍過這一波疼痛,宋青宛扶着扶手起了身,忽然身下一熱,羊水破了。
宋青宛這一下嚇得不清,扶着牆走幾步又要軟下去,她看着那院門,從來沒有哪一次覺得這院子這麼大過。
她慢慢地往外面挪,可是卻弓着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
宋青宛心想着這次自己是要受難了,先前只想着肖掌事介紹的劉穩婆,卻忘記與村裡頭的穩婆打聲招呼,如今再往鎮上去是不可能了,只要能找到一個村裡人,幫着隨便喊個穩婆來也是好的。
她這麼想着,可那院門卻遠在天際,宋青宛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她倒在了院子中。
很快一個身影來到她的身邊,連忙蹲身抱起她往外走,出了院門,那人猶豫了一下,最後把宋青宛背在身上,施展功夫,腳步飛快的出了村口,直接往鎮上奔去。
劉穩婆在鎮上極爲出名,但她住的地方卻是西坊,西坊多是鎮上中下等的人羣居住的地方,她靠接生賺上幾個銀子,算下來也不算富裕。
就這麼連連奔了半個時辰,那身影來到了劉穩婆的家中,他敲晌了門。
劉穩婆的媳婦李氏開的門,然而開了門後,門外卻沒有身影,剛要進屋,就看到地上躺着一個人。
李氏連忙叫來丈夫把宋青宛扶進屋裡頭。
好在劉穩婆正在,看到宋青宛的模樣,立即問李氏,“這宋家姑娘是誰送來的?怕是發作了,你們快去幫我準備。”
李氏搖頭,“不知道誰送來的,不會是自己走來的吧,她就躺在門外。”
劉穩婆覺得不可思議,上前查探宋青宛,就見她蒼白着一張臉昏迷着,劉穩婆二話不說,伸指掐住了宋青宛的人中,宋青宛吸了一口氣,回神了,睜開眼睛,就看到劉穩婆在。
她連忙抓住劉穩婆的手,“你終於來了,想不到你來了。”
劉穩婆不知道她說的什麼意思,也沒有搭腔,而是伸手往她身下探,這麼一探,驚出一身冷汗,趕緊叫兒媳婦把東西搬進來,又把家裡的男人趕出門外,開始了接生。
產房裡傳出一聲又一聲的呼叫,宋青宛叫得嗓子都要啞了,劉穩婆的臉色卻是不好,她從身下擡頭,在房裡來回度步,嘴中唸叨,“這不行了,居然是個‘橫胎’,該怎麼辦?產婦吃得太胖,孩子太重,沒有什麼把握。”
劉穩婆腳步一頓,轉身出了門,來到外頭,吩咐大兒子,“快上張府一趟,就說宋姑娘難產,叫肖掌事來一趟。”
聽到難產兩字,劉穩婆大兒子腳步飛快的跑出院門。
在等待的時候,屋裡的宋青宛是聲聲撕人心肺的叫喊聲,聽得劉穩婆心緒不寧。
不成,怎麼說她也是一個穩婆的老手,怎麼可以亂了心智,她扶着牆細想,看向那院門,卻半天沒有動靜,心想着肖掌事怎麼還沒有來,這產婦又沒有什麼親人在身邊,要真有個什麼,她劉穩婆有口也說不清了。
然而在這時,眼前徒然出現一個身影,這人卻是位少年,右眼角有一顆淚痣,長相俊郎,卻面容猙獰,他拿出手中的配刀,抵住劉穩婆的脖子,冷聲道:“去,趕緊進屋裡接生,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保住大小平安,否則我殺了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