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住進這個宅子白茉莉便沒有再出去,她爲了明年春的會試在發奮用功。
轉眼間便到了年下,這幾日飛雨總是心不在焉,白茉莉沒去理她,然,就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她這宅子裡,來了一位她從來都沒想過會碰到的人。
安平侯,餘箏。也就是飛雨的生父。
若不是白茉莉恢復了記憶還真沒認出他來。
年輕的時候徐箏長相極爲俊悄,身爲安平侯府的世子還是獨子,更是集萬千寵愛在身,家世的優越更讓他如天之嬌子一般,然而世事無常,一經改朝換代,你安平侯府便什麼都不是了!
老底總有吃空的那一天,所以如今的安平侯,其實是京中這些新貴們常常拿來笑話的一支。
然,餘箏又愛擺闊,沒銀子賣祖產,賣奴僕,賣閨女,到如今他沒得賣了,就弄了幾個女人在府中,努力生孩子。
不想,那日他安平侯府的後門竟看到了那樣一個少年,可細細一看才發現竟是個女子,再仔細看,這女子還有點眼熟,幾次下來,那早被餘箏扔到八百年後的記憶猛的竄出了腦門!
看着她的年級,再加上那由爲顯然的梨窩,餘箏試探着叫了她的名字,果然,飛雨眼圈紅了。
白茉莉眉頭不展地看向飛雨,“你去找他了?”
雖說見自己的生父是天經地義的事,可你也要想清楚你後面的跟要怎麼走?
飛雨臉色頓紅,“其實,其實他只是有些迫不得以……”
白茉莉便笑了,“你大了你的事你自己決定吧。”
一把拉過小魚,便回了房,將門關上,也免得餘箏那雙算計的眼總是盯在小魚的身上。
“你,你怎麼來了?”飛雨問道。
“小雨啊,父侯尋了你好多好多年,如今終於找到你了,又怎麼能再任你生活在外面,不過,你告訴父侯,你跟這小子是什麼關係?”餘箏往她跟前湊了下,而後低聲問道。
自打他進來就一直觀注這宅子,心道,賣個千八百兩還是不在話下的!自然,那男子手裡的孩子更值錢,瞧長的那個俊,大眼睛水靈靈的,也可以賣個好價,嗯嗯,得想辦法弄到手才行!
“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飛雨擡眼看向那緊閉的房門,對餘箏說道。
“救命恩人……你可是以身相許了?”餘箏這話問的有些急,若是那樣可就不好了,他前幾天纔給小雨說了一門親,人家彩禮今兒一早可是送了過來了,說好的年初六迎娶過去,若是這丫頭被破了身,他可得賠人家不少的銀子。
飛雨臉色頓紅,“你,你說什麼呢?”
餘箏這才略微放心,卻是一把抓上了她的手,“小雨啊,這都十幾年了,父侯想你更想你娘,可誰能想到……唉,不提也罷,這就要過年了,你跟父侯回府吧,你是大家小姐,這般生活於市井已十分委屈了,如今即找到了家,就不能再在這裡生活了。”
飛雨搖頭,“不了,我幾次過去,只是想看看你,你過的好不好,如今看你這般我已然安心,至於侯府……”飛雨笑笑,“我就不回去了。”
“那可不行,你身嬌肉貴,怎麼可以給人當奴才,就算他是你的救命
恩人,實在不行,你將他一同帶進侯府,若大的一個侯府還養不起兩個文弱的書生嗎?”
餘箏的話說的極是大方,倒是讓飛雨心下一喜。
沒有人是不想回到自己的家的,尤其是飛雨,一直寄人籬下,家對她來說,更是別有一翻意義。
“真的可以?”
飛雨有些雀躍,若是可以,是不是就可以擺脫那盯着她的人了?
“怎麼不可以,父侯在這等着,你去收拾東西,要知道府裡,你的房間一直就沒有動過,仍就保持着當年你母親帶你離開時的模樣!”
餘箏揚起一抹慈祥又可親的笑容,一撩袍子便坐到了凳子上了。
飛雨未加多想,便敲開了白茉莉的門。
“你當真要回去?”
白茉莉雙臂環胸,倚在了牆上。
“你也跟我一起走吧,至少進了府裡,就可以擺脫他人的盯視。”
白茉莉搖頭,“我就不去了,能尋到親人也是一種緣份,既然他這般想你回去,你便回去吧,不過你多個心眼,看事別隻看表面,用心去看!南撫縣一個小小的縣城,一個齊府裡面的骯髒事都不少,更不要說這京中的大家。”
飛雨雙眉緊皺,“我是不是不應該去見他?”
“見都已經見了,又何來不應該一說?飛雨,過了年你便十六了,想我十六歲的時候,已經生下小魚了。”
話,只能點到這裡,讓白茉莉相信餘箏,不如讓白茉莉相信公雞下蛋來的實在。
飛雨跟着餘箏走了,小魚哭了好久,一雙眼睛哭到紅腫,卻仍抽泣着,“娘,那真是小姨母的爹嗎,爲什麼我覺得他目光好猥瑣,可小姨母卻看不到呢?”
白茉莉摸了摸小魚的頭,連這麼小的孩子都看得出餘箏的不懷好意,可飛雨卻執念離去,唉……
將桌上寫好的信送回了嶺南,希望豔秋看的明白,希望哥哥可以想到辦法。
自打住到這裡,懷疑有人盯着她之後,她與墨染之間的平安信,便全數寄回了嶺南,由豔秋再轉給墨染。
她不能拿墨染來冒險。
“咳咳咳……”
咳嗽聲從正屋裡傳來,白茉莉擡頭向外看去,那門打開,少年扶着那老者走了出來,但看樣子是要遠行,因爲那少年身上揹着個包袱。
“爺爺,您要出門嗎?”
小魚跑了出去,扶住老者的另一條手臂。
“咳咳咳……嗯,去女兒家過年……咳……等年後我再回來……”
“哦哦,那爺爺要記得,不要吃太多的葷腥哦,早上要告訴您閨女給您煮青菜粥,要溫溫的喝下啊,要按時吃藥哦……”
老者摸摸小魚的頭,而後擡頭看了看白茉莉所在的屋子,卻低頭道,“知道了,這麼小就這麼羅嗦,長大了誰敢嫁給你。”
說着便放開小魚,由那少年扶着走了出去。
白茉莉沒有離開屋子,她總覺得這老者的身份應該不一般,可這些日子以來,她仍就沒有想透,到底是什麼人在盯着她?
小魚將大門關上,便跑進了屋子,跳進白茉莉的懷中,伸手去摸白茉莉的臉,“娘,我的手好冰哦。”
看着
小魚那笑眯眯的樣子,白茉莉將她的手放到了腑下,低頭抵着她的小腦袋,“不想那位爺爺離開?”
小魚點頭,“今兒小姨母走了,爺爺跟哥哥也走了,就只剩下娘跟我了……”
白茉莉笑笑,親了親她肉肉的小臉道,“娘知道小魚怕寂寞,可是,在人生這條路上,你會遇到許多人,也會有許多人離開,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所以你要學着去面對。”
“哦。”
小魚淡淡的應着,雖說不太懂,可娘說過,長大她就明白了。
白茉莉摟緊了她,其實,她也怕寂寞,只是她已然習慣了。
大年三十,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在這一間小宅子裡,白茉莉包了餃子做了好多道菜,娘倆相對吃着笑着,那份溫馨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
屋外已經飄起了雪花,鞭炮聲聲,煙花四起,夜空已經被印的五彩繽紛,美麗極了。
“好美啊。”
小魚頭上戴着羊毛織的帽子,脖子上圍着羊毛圍巾手上更是帶着羊毛手套,正站在院子中間堆着雪人看着夜空。
白茉莉放下手中的胡蘿蔔牽起小魚的手,“走,娘帶你去外面看。”
“好耶!”
小魚一高跳起來,摟住白茉莉的脖子吧唧一口親在了她的臉上。
娘倆個高高興興的走了出去,大街上卻見孩子們正瘋鬧着,打雪杖,看煙花。
“比咱們家裡熱鬧多了。”
白茉莉垂頭看着小魚那晶亮的眸子,嘴角微微的挑了挑,是啊,不管是哪裡,京都,向來是最爲繁華與熱鬧的地方。
一步一步踩着才落下的積雪,聽着那咯吱咯吱聲,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小魚已有些昏昏欲睡。
“小魚……”
原來熱鬧的大街已漸冷清,將小魚背起,才驀然發現,竟走到了秦王府。
連祈……
皇宮,御書房。
“父皇……”連祈一臉冷色的走了進來。
今兒是大年夜,可他的心卻不甚平靜。尤其是在半年前再次遇襲恢復記憶後,原來就過於冷漠的男人,身上那肅冷的氣息更濃了。
“咳咳咳……過來坐。”連琛君捂嘴咳着,他這殘破的身子,已經透支的差不多了,若不是有肖自在的神藥盯着,早兩年他便可以去見連祈他娘了。
“父皇,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近一個多月,他不上早朝,由太子監國,三王輔政,可是卻無人得知他的行蹤,問過郭德,可那死太監卻是咬死了不說。
“祈兒,我的時間不多了,可是父皇不放心……”
連祈英挺的五官微微皺着,鷹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卻沒有說話。
“咳咳咳……郭相家的千金恭順賢良,溫婉玉立,不好嗎?”
連祈的雙眼閃過淡淡的優傷,上前倒了杯熱水放到他的手中,低低的道,“這世上女子千千萬,好的無數,可是兒臣的心真的滿了。兒臣已經對不起她了,更應下父皇的要救不離京,父皇,您莫在逼兒臣了。”
雖惱她的口無遮攔,卻更明白她的難處,離開她,並不是他想要的,卻是萬不得以。
女人,你還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