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多旺的聲音清清冷冷,就算是在牢房這樣子的地方,那渾身的氣勢也沒折損半分。
尤其是此刻霸氣側漏。
臉上的疤痕更顯恐怖。
孫施忙應了一聲,“是,下官這就去,這就去!”
孫施顫顫巍巍的出了牢房,荀震在一邊看着他。
眼神裡有同情,有憐憫,還有失望。
“大哥……”
荀震看着孫施,好一會才說道,“等過了這一茬,辭官吧,去鄉下買幾畝田,修幾間屋子,或者在鎮上辦個私塾,給孩子們啓蒙就好了!”
別的他也不再多言。
這麼蠢笨的人,當初怎麼就把妹妹嫁給他了?
這些年真是爲他操碎了心。
那大將軍是那麼好抓的?還真派捕快去抓,自己不親自走一趟,蠢的無可救藥。
“大哥……”孫施錯愕的喊了一聲。
“你聽進去沒有?如果想活命,等此事了了,立即辭官,若是不聽我勸告,至此以後,我再不會管你死活!”荀震怒喝。
“聽見了!”
荀震深吸一口氣,朝牢房走去。
進了牢房,看見沈多旺安然坐在一邊,荀震忙抱拳行禮,“下官見過大將軍!”
沈多旺聞言,回頭看了荀震一眼。
淡淡說道,“以後離我遠些,我不希望在叢合鎮看見你,也不希望在叢合鎮看見孫施!”
荀震心一緊,“是,下官記住了!”
“退下吧!”
曾經手握千軍萬馬,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只要他想,隨時隨刻,他都可以高高在上。
皇帝巴不得他貪念權勢,那樣子好拿捏。
如今邊疆戰況危急,沈多旺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下心來。
不然所謀大事定不會成。
這個天下,不破不立,唯有破了,才能改朝換代。
皇帝一步步緊逼,就別怪他翻臉無情。
他說過,可以辱他沈多旺,但絕對不能讓舒薪驚了憂了。
可這些人,總是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以爲他沈多旺說的話,都是隨便說說。
荀震出了牢房,心中有些惶恐。
沈多旺若是一直這般呆在叢合鎮,他倒是不怕,可若是沈多旺再次入京城……
他的前途就真的毀了。
董瑾賢見到孫施的時候,就猜到了孫施爲什麼前來。
等孫施說好,便起身前往牢房。
這不是他第一次進入這種低賤的牢房,但卻是是第一次心裡發虛。
見到沈多旺的時候,沈多旺坐在長凳上,靜靜的看着他。
“沈兄!”
“呵……”沈多旺冷笑。
看着董瑾賢的眼睛帶着譏諷和冷厲。
“我記得,我沈多旺說話素來一言九鼎,只不過你董瑾賢似乎沒有把我當時說的話記在心裡!”沈多旺說着,站起身兩手互捏。
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我說過,不要去招惹我妻子,看來你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裡!”
董瑾賢沉默。
沈多旺繼續說道,“你以爲那柳家姑娘之死,真的毫無破綻嗎?如果有人親眼看見柳雙成掐死了他女兒呢?”
董瑾賢頓時瞪大了眼睛。
“你真以爲我在踹了人後就不管不顧了?董瑾賢,多年不見,你的智商真是讓人堪憂!”沈多旺說着,瞬間出手,一腳踹在了董瑾賢腹部,將他踹的踉蹌後退,身子撞在牢房的木柱子上,又反彈回來才堪堪穩住身子。
“沈多旺你……”董瑾賢怒喝。
捂住自己的腹部。
他沒想到,沈多旺居然會毫無徵兆的出手。
“我怎麼了?多年前你是手下敗將,如今亦然!”沈多旺冷哼,看了眼董瑾賢才說道,“管好你自己,管好你那個妹妹,不然下一個肖妃就是她!”
說完,昂首闊步出了牢房。
董瑾賢頓時瞪大了眼睛。
肖妃……
肖妃和侍衛有染,被皇上撞破,打入冷宮。
原來竟然是沈多旺的手筆。
沈多旺已經不在京城多年,想不到他居然還能在宮裡有所作爲。
怎麼不讓他心驚和忌憚。
沈多旺出了牢房,直接回了家。
家……
想起家中的妻子,還有未出世的孩子,沈多旺頓時笑了起來。
敲了院門,胖嬸來開的門。
“老爺,您回來了!”
沈多旺頷首,“夫人呢?”
“夫人……”胖嬸猶豫了一下,忙攔住了沈多旺說道,“老爺,夫人受了驚嚇,這會子纔剛剛歇下,奴婢已經讓老頭子去請夏神醫過來!”
沈多旺一聽,便心急幾分。
不待胖嬸把話說完,便進了主院。
房間的窗戶開着,兩個小丫鬟坐在窗戶下繡着東西。
一旦屋子裡有什麼動靜,兩人立即便能知曉。
第一眼沈多旺就覺得這兩個丫鬟不錯。
沒在屋子裡,也沒在小廳,而是在屋檐下窗戶邊,這麼熱的天,兩人也沒句怨言。
如意、如香看見沈多旺,連忙站起身。
沈多旺豎起手指‘噓’了一下,兩個丫鬟連忙懂事頷首,表示明白沈多旺的意思。
沈多旺進了小廳,兩人就去給打水端茶去了。
看着牀上睡着眉頭都緊蹙的舒薪,沈多旺沒來由心口泛疼。
拿了扇子輕輕給扇風。
卻驚見她脖子上那一點紅,不像是蟲子咬的,倒像是傷口。
這個家,誰敢傷了他?
沈多旺眸中頓時有了怒氣。
把扇子往邊上一放,起身出了房間。
如意、如香一人端了水,一人端着茶,還沒來得及說話,沈多旺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胖嬸!”
“老爺!”
“夫人脖子上的傷怎麼回事?”沈多旺沉聲問。
頗有幾分暴風雨來臨前的憤怒。
“老爺,一個叫董瑾賢的公子來過,送了一個銀釵子來,據說是夫人母親的東西,那董瑾賢想以此威脅夫人勸您回京城去,夫人不肯,便以釵子抵住了自己的喉嚨……”
沈多旺聞言,跌跌撞撞退後好幾步。
手緊緊握拳,拳頭咔嚓咔嚓直響。
“董瑾賢,該死!”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沈多旺才喊了敬誼、敬義過來。
“老爺?”
“你們兩個人,現在去安排人手,路上襲擊、追殺董瑾賢,記住無時無刻,只要有機會,便去刺殺他,用盡一切辦法,讓他生不如死!”沈多旺說着,頓了頓才說道,“我去寫封書信,你拿去給孫施,讓他以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去給皇上!”
刺殺董瑾賢,荃妃勢必不會善罷甘休,但他沈多旺無所畏懼。
荃妃算什麼,董瑾賢又算什麼,傷了他的阿薪,他要他們兄妹生不如死。
失去重要的一切,讓那個將他們捧起來的人,再重新把他們踩入塵埃!
“是!”敬誼重重應了一聲,便去安排了。
沈多旺回到房間,舒薪已經坐了起來。
擔驚受怕過,精神不太好,看着沈多旺沒事,舒薪笑了出聲,“回來就好,有沒有跨火盆去晦氣?我讓胖嬸去弄點柚子葉,煮了你洗個澡,牢房那種地方,髒污的很!”
沈多旺頷首。
“都聽娘子的!”
舒薪笑,“你吃午飯了嗎?我一直擔心着你,吃了些,又餓了,要不我們一起再吃一點吧!”
“好,你想吃什麼?我讓人去醉仙樓定好,等我收拾好就帶你過去吃可好?”
“醉仙樓的飯菜可是這小鎮上鼎鼎有名的,我要收拾一下,去大吃一頓,彌補我們娘倆驚嚇過的小心肝!”
“我多帶銀子!”
兩人分頭行動,很快把自己收拾妥當。
沈多旺駕駛馬車帶舒薪前往醉仙樓。
布掌櫃見到兩人,立即迎進了二樓雅間。
“先來幾樣點心,再讓廚子做幾個拿手好菜端上來,還有湯!”沈多旺沉聲吩咐。
“是!”布掌櫃立即下去安排。
這兩日有個親戚送了一筐子甜棗過來,布掌櫃還想着等稍微空些讓吉祥送些給舒薪吃,結果人就來了。
立即洗了一盤子端到了雅間。
“棗子!”舒薪驚喜不已,拿了一個咬了口,“好甜!”
沈多旺瞧着,“喜歡吃?”
“嗯,我其實蠻想吃水果的,只是今年乾旱,哪裡有水果吃,就沒說!”
沈多旺看了一眼布掌櫃,布掌櫃忙道,“夫人既然喜歡,一會多帶些回去?”
“好啊!”舒薪應聲,想了想又說道,“掌櫃,你這果子得來不易吧?”
“倒也算不上,是我鄉下一個親戚送來的,他家有個小子想來醉仙樓上工,這才送了筐紅棗來!”
舒薪想了想。
不要吧,她嘴饞的緊。
可是要吧,又不太好意思。
沈多旺卻開了口,“你問問他家還有沒有別的果子,有就送過來,他那兒子,你讓他來上工吧,你仔細調教着些,若是靠譜,以後你去了縣城,這邊讓他來打點!”
布掌櫃聞言,又驚又喜,又有點失望。
這雖是親戚,但到底不如吉祥來的親近。
“我覺得這樣子不好,要說這醉仙樓布掌櫃高升後誰接手最好,非吉祥小哥不可!”舒薪忙道。
她可是記得,吉祥包給她帶回家的點心。
這份好心,她一直銘記於心。
布掌櫃頓時笑開了花,“夫人說的是,吉祥確實蠻好的,做事勤快,還識字會記賬管賬!”
沈多旺不耐煩聽這些,“那你自己看着辦,總歸要個靠譜的!”
“是,沈公子!”
舒薪則忙活着吃紅棗。
還遞給沈多旺吃。
“你吃,我不愛吃這個!”
如今本就委屈了她,他哪裡能跟她搶東西吃。
點心端上來,舒薪一樣嚐了嚐,便不想吃了,沒胃口。
“都給我打包起來吧,我一會帶回去給幾個小丫鬟吃!”
“夫人真是心善!”
舒薪笑笑不語。
如意幾個,其實和姝姝年紀一樣大,際遇卻不一樣。
若她們真心待她,她自然也會真心對她們。
菜餚上來,舒薪便吃了起來,有了孩子,胃口大了不少,喜歡酸辣的東西,尤其是那辣子雞,舒薪一個人就吃掉了。
“會不會辣?”沈多旺問。
舀了雞湯喂舒薪。
“不辣,我覺得好好吃,以前沒覺得這麼好吃的,有了寶寶後,好像胃口都變了!”舒薪說完,張嘴喝了口雞湯。
“這雞湯有些腥,不喝了!”
沈多旺自己喝了兩口,味道蠻好的,不腥呀?
又想着舒薪懷孕後,胃口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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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弄個青菜湯如何?”
“不要,酸菜湯吧,加點辣子的……”舒薪說着,頓了頓,“算了,還是不吃了,再吃就上火了!”
拿了棗子吃着。
沈多旺纔開始大快朵頤的吃起飯菜來。
有舒薪在身邊,他總覺得哪裡都是家,哪裡都有愛。
吃什麼都香。
布掌櫃把一筐子紅棗都給了舒薪,舒薪倒也沒怎麼客氣,帶着先去了舒家,留了一半在舒家,餘下的一半帶回去慢慢吃。
柳氏拉着舒薪的手,“家裡沒事,你別擔心,那些人雖然兇悍,並沒有出手傷我們!”
舒薪把銀釵遞給柳氏,“娘,讓您受驚了!”
“什麼話,這點小事算什麼,你還好吧?有沒有驚着,我的小外孫呢?可還好?”柳氏笑問。
其實青青不單單教幾個孩子,也教她怎麼做一個當家夫人。
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她也有機會讀書認字。
也要跟孩子們一起算賬記賬、學着管一個家。
雖然這期間也鬧過笑話,但學到了很多東西。
沒走萬里路,卻聽了不少故事,知了不少道理。
“好着呢,娘你就放心吧!”舒薪認真說道。
“那就好,明日你生辰,你是打算在鎮上過還是回鄉下去?”
“回鄉下吧,我答應了素蘭她們,明日請她們吃飯,然後可能就搬到鎮上來了!”
一來沈家村那邊並不值得留,二來她和沈多旺得強大,強大到那些人不敢隨意上門挑釁。
又說起柳雙成的事情,柳氏臉色頓時不好看。
“這個混蛋,以前明明不是這樣子的人,後來娶了褚氏,良心也就被狗吃了!”柳氏說着嘆息一聲,“阿薪,你別往心裡去,爲這樣子的人,不值當!”
“娘,我記下了!”
小弟拿着紅棗吃着,這棗又甜又脆,小弟喜歡的緊,幺妹拿着紅棗過來,遞給舒薪,“大姐吃!”
舒薪錯愕了一下,接了紅棗,“幺妹吃了嗎?”
“吃了,好甜的,嘻嘻嘻!”幺妹說着,就朝舒薪懷裡靠。
舒薪抱住她,心裡沒來由的有些發澀。
“幺妹,要不要跟大姐去家裡玩耍?”舒薪問。
幺妹聞言,擡頭看着舒薪,“家裡有姐夫嗎?”
“有啊!”
“那我不去!”幺妹認真說道。
“……”
舒薪不解,幺妹其實還是很喜歡沈多旺的。
伸手指了指沈多旺,“幺妹,吶,就是那個人,那個人就是姐夫呀!”
幺妹看着沈多旺,歪着頭想了想,“那去大姐家!”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小弟也嚷嚷着。
柳氏頓時笑了出聲,“得,那咱們今天就過去吧,東西什麼都是收拾好的,過去住幾日!”
“好!”
柳氏、舒芩、舒芪、青青、小弟、幺妹都是要去的,阿爺、阿奶、虎子要明日纔去,畢竟家裡還有一個坐月子的戴珍珠。
爲此還特意請了戴珍珠兩個嫂嫂過來陪戴珍珠,怕她一個人在家無聊。
看重之意不言而喻。
一行人空空蕩蕩的往沈家村而去。
衙門
褚氏鬧騰着,“老天爺啊,爲什麼這麼不公平啊,那沈多旺明明打死了我女兒,如今卻無罪釋放,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柳雙成立在一邊不語,一邊的板車上,是女兒大妞的屍體。
女兒怎麼死的,他比誰都清楚。
所以當那個人送來了一百兩銀子,要他別鬧,帶着大妞屍體離開時,他毫不猶豫答應了。
一個女兒,得二百兩銀子,他覺得值。
柳大郎、柳二郎也叫囂着要沈多旺血債血償,要沈多旺一名抵一命。
二妞站在一邊臉色發白,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內心掙扎萬分。
說還是不說?
說了爹怕是要被下大獄,不說那人所言的東西她一樣得不到。
三百兩銀子,鎮上一個小院,鄉下一個院子加五畝田,有了這些她想嫁給誰都行,還能爲大妞洗清冤屈。
讓她不要死的不明不白。
孫施走出來的時候,褚氏哭的更大聲,“老爺,請給草民做主啊!”
孫施看着褚氏。
這婦人真是不識趣,她女兒怎麼死的,她怎麼不去問她丈夫?
只是上面沒說要追究,孫施也不知道要不要追究柳雙成。
“好了,仵作已經驗屍,你女兒是死於……”
“大人!”二妞喊了一聲,跪在了地上。
孫施看着柳二妞,“你有什麼要說的?”
“大人,我姐姐不是死於那沈多旺的腳下,也不是死於來鎮上途中顛簸,傷了五臟六腑,而是、而是……”二妞還是猶豫的。
那畢竟是她親爹。
可那些東西,她一輩子都不能擁有的東西……
柳雙成頓時瞪大了眼睛。
錯愕又不可置信的瞪着柳二妞,都忘記了要去拉扯她,讓她不要胡說八道。
可他動不了,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二妞,你胡說什麼?”褚氏尖叫着,撲到二妞身邊,用力拍打着柳二妞。
“我打死你個黑心肝的,你怎麼能這樣子說!”
大妞因爲什麼死的,褚氏心裡多少有點數。
她會鬧,那是因爲想得到一筆賠償。
柳二妞哭着,身上被打的很疼,掙扎閃躲時,看見了站在人羣的男子,他手裡拿着幾張銀票朝她晃了晃。
柳二妞頓時紅了眼,推開了褚氏,再次跪在了孫施面前,“大人,我家大姐是被我爹捂死的,我親眼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