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一身血，血腥氣瞬間便瀰漫在了屋子裡，將美味佳餚的味道都給掩蓋住了。
舒薪嚇的跳了起來。
沈多旺也是很快將舒薪護在身後。
那黑衣人看着沈多旺、舒薪，擡手虛弱說道，“救救我！”
舒薪緊緊抓住沈多旺的衣袖。
那種對於血的恐懼頓時又涌上心頭，滾燙滾燙的似乎又噴在了她的臉上。
腥的很。
“沈大哥？”舒薪嘶啞着喊了一聲。
沈多旺回頭看向舒薪，見舒薪臉色發白，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
擔憂低喚，“阿薪？”
“沈大哥，我怕！”
第一次面對死亡，是那晚，那個男人拉着她。
她其實並沒有看清楚那個男人是怎麼殺人的，但她感覺到了血。
噴灑在臉上，滾燙燙的。
“別怕！”沈多旺安撫道，將舒薪抱在懷裡，又問那黑衣人，“你是什麼人？”
“我、我……”黑衣人話還未說完，就暈厥了過去。
掌櫃很快過來，看着倒在屋子裡的黑衣人，嚇了一跳，“這，他……”
“不是刺客，是來求救的，你帶他下去安置一下，順便給他請個大夫，帶我去楚珺的院子！”沈多旺說完，將舒薪打橫抱了起來。
舒薪窩在沈多旺懷裡，似乎找到了安全感一般，緊緊的抓住哦沈多旺的衣服，就是不肯放手。
到了楚珺的院子。
楚珺有潔癖，就算他不來住，這院子還是要日日打算，收拾的乾乾淨淨，牀上涼蓆、枕頭一類隔兩天換一次。
這倒是方便了沈多旺。
將舒薪放在牀上，沈多旺打算給舒薪倒杯熱水。
舒薪拉着沈多旺的手，“沈大哥，別走！”
“我不走，就是給你倒杯水，看你手冷的，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舒薪看着沈多旺，才輕輕的鬆了手。
眼睛巴巴的盯着沈多旺，就怕他丟下她離去。
舒薪坐在牀上，手裡捧着沈多旺遞來的熱水，輕輕的抿了一口。
“好些了嗎？”沈多旺關心問。
舒薪點頭，“好多了！”
心裡暖滋滋的。
也有了傾訴的意願，“其實也不是特別害怕，就是想着那一夜，那血噴在我臉上，滾燙滾燙的，心裡有些發憷！”
舒薪小聲的把那一夜發生的事情緩緩道來。
沈多旺靜靜的聽着，不打斷不多問。
只是輕輕的伸手把舒薪擁在懷裡，讓舒薪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待舒薪說好之後才安慰道，
“莫怕，沒事了！”
那些傷害舒薪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舒薪靠在沈多旺懷裡，幽幽低語，“沈大哥！”
“嗯？”
“我們明日就回家吧，我想家了！”
“好！”
天氣到底熱了起來，沈多旺很快便流了汗，舒薪擡頭瞧着，不免笑道，“你怎麼不說？”
“甘之如飴！”
舒薪抿抿脣，“哼，倒是學會了甜言蜜語！”
推開沈多旺，發現自己也熱得很。
小手不停的扇着風。
沈多旺勾了勾脣，“晚上就住在這邊吧，這裡比起那客棧，倒是乾淨許多！”
“好！”
舒薪對吃穿住行本來就不挑剔，也沒有不答應的打理，點頭應下了。
“那你等一會，我去把馬車和行禮都拿來，等我回來你在沐浴！”
舒薪點頭，真是乖巧的惹人心憐。
沈多旺只覺得心又開始熱，手也開始癢癢的，特別想再親一下。
舔了舔脣，然後在舒薪脣上印了一下，沈多旺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舒薪錯愕。
這個傢伙，膽子肥了！
不過他才走沒多久，掌櫃就帶了個小女孩過來，大約五六歲的樣子，乖巧可愛，穿着襦裙，梳着兩個髻，頭上帶着鈴鐺，走路就叮噹叮噹響。
舒薪沒來由想起了姝姝。
乖巧可愛懂事聰明的姝姝，不知道她在峨眉山過的好不好？
“掌櫃？”
“這是我小女兒，我見姑娘一人，怕姑娘無聊，讓她過來陪陪姑娘！”
掌櫃一番好心，舒薪自然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
“好呀！”
掌櫃便出了院子，守在了門外。
舒薪和小女孩坐在凳子上，“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寶兒！”
“寶兒啊，你今年幾歲了！”
“六歲！”
舒薪和寶兒兩人一問一答，時間過的倒是極快。
寶兒也很喜歡舒薪這個溫柔的大姐姐。
沈多旺拎着行禮走來的時候，看見掌櫃立在院子門口，倒是錯愕了一下。
“你？”
“沈公子！”掌櫃笑着行禮。
沈多旺淡淡點頭。
“小的怕姑娘一個人無聊，所以讓小女兒陪姑娘說說話，小的便在這外面守着！”
也是怕萬一出事。
謹慎些總是好的。
“你有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
沈多旺邁步進了院子，掌櫃纔跟上。
“爹爹！”寶兒歡喜的喊了一聲，跑到掌櫃身邊。
“你有沒有乖？”掌櫃問。
“有，我和姐姐一起玩，姐姐花繩翻的可好了，好多我都不會呢！”寶兒說着，嘻嘻嘻笑了起來。
舒薪瞧着，又想到了姝姝。
從行禮裡摸了個小巧的玉墜子遞給寶兒，“這個給你戴着玩！”
這個玉墜子別看小巧，其實並不便宜。
和她現在戴在脖子上的玉墜子出自同一塊玉石，沈多旺瞧見覺得好，就買了下來，這個她本打算自留的，可見着寶兒，就想到姝姝。
舒薪也希望姝姝在外面，無論遇上誰，都被人所喜歡，便把這玉墜子送給了寶兒。
也算是爲姝姝積個善緣。
“謝謝姐姐！”寶兒接了玉墜子。
“不客氣！”
人生也便是這一見罷了，以後她也不可能再來東誠府。
不過回憶起來，還是會記得，這裡有一個小妹妹，如姝姝那般可愛，跟她一起玩耍過。
再一個，掌櫃這般細心，也該有所表示。
熱水準備好，舒薪便去沐浴了。
沈多旺在院子裡打了一套拳，纔去沐浴。
等他出來，舒薪坐在院子裡，擦拭着頭髮。
沈多旺猶豫好久才說道，“我幫你擦頭髮吧！？”
舒薪猶豫片刻，把布巾給了沈多旺。
只是……
沈多旺這粗手粗腳的，把舒薪的頭髮拉扯的，“哎呀！”
“疼！”
幾次過後，舒薪忙拿回布巾，不讓沈多旺幫忙了。
“我沒幹過這種活，我以後多練習！”沈多旺小聲道。
舒薪笑出聲，“好呀，等咱們成親了，這擦頭髮的活都交給你了！”
“行！”
或許是因爲親吻過，或許是因爲歲月靜好，這一會子倒是格外的美好。
沈多旺猶豫片刻才挨着舒薪坐下。
看着舒薪輕輕的擦拭着自己的頭髮，然後幫他擦。
沈多旺微微有些紅了眼眶。
從小到大，有記憶起，從未有人如舒薪一般對他好。
也沒有人如舒薪一般把他放在心上，小心翼翼的疼着。
愛着。
愛……
沈多旺曾經從不敢想這個字，如今卻有那麼點敢想了。
他想，舒薪一定是愛他的，所以纔對他這麼好。
這種好，和對別人不一樣。
他知道的！
舒薪哪裡知道沈多旺那些彎彎道道，給他擦拭了頭髮，又拿梳子給梳順，纔打着哈欠回房去睡覺。
雖說明日就走，舒薪還是打算買些東西，讓鏢局順便帶回去。
這一趟出來，送走了姝姝，卻也是收穫良多的。
……
“沈大哥早上好！”
“早上好！”
舒薪原本以爲是要在醉仙樓吃早飯的，沈多旺卻說道，“聽說這東誠府有一家小籠包不錯，特別好吃，我帶你去吃！”
“好啊！”
兩人出了醉仙樓，坐上馬車去吃小籠包。
等到的時候，已經坐了不少人，那做小籠包的一家子忙的不亦樂乎。
“那邊有位置，咱們過去吧！”
“嗯！”
只是兩人還未坐下。
“等等！”一聲嬌喝。
舒薪和沈多旺面面相覷，朝那女孩子看去，看的出來是對他們說的。
“有事嗎姑娘？”舒薪開口問。
“這個位置，我家小姐要坐，你們一邊等着去吧！”那丫鬟說着，從懷裡摸了一個銀角子放在桌子上，“這是給你們的補償！”
沈多旺抿了抿脣，眸子忽地就冷了。
舒薪輕輕笑了出聲，“要是我們不答應呢？”
“不答應？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你得罪的起嗎？”丫鬟高傲怒喝。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凡事有個先來後到，今兒這位置，我們還真不讓了，若是你家小姐不嫌棄，可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吃，若是嫌棄，那便等別的位置吧！”舒薪說完，坐了下來。
沈多旺也跟着坐下。
丫鬟紅袖氣的。
回頭到馬車看了一眼。
邊上也有人說道，“要不把銀子給我們，我們這一桌讓給你家小姐可好？”
紅袖不語，走到馬車邊，“小姐……”
“紅袖，去告訴那兩個人，今兒我只要那張桌子，多少銀子都沒事！”聲音清清淡淡的。
卻有幾分仗勢欺人和盛氣凌人。
沈多旺自然聽到了，冷笑出聲，“不必了，我們把這位置讓給你就是！”
“讓？”紅袖笑了出聲，“你算什麼東西，跟我家小姐配說讓！”
舒薪一聽，他們本已經退讓了，這丫鬟還不依不饒，真真氣人。
“既然如此，沈大哥，我們就不讓了，坐下來吃包子吧！”
真是給臉不要臉。
很厲害嗎？
她沈大哥還是大將軍呢！
“嗯！”
兩人再次坐下。
說起來其實一個位置而已，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讓一下或者一起坐也沒什麼。
在者那小姐要真想吃包子，也可以買了拿到馬車裡去吃。
“你們……”紅袖氣的。
“姜叔，給我將他們丟出東誠府去，我不想在東誠府再瞧見他們！”馬車內又清清淡淡的聲音傳來。
那趕馬車的中年男人應了一聲，握拳便朝沈多旺襲來。
沈多旺眸子一眯，站起身便一拳打過去，和那姓姜的對上，再一腳把他給踹飛了出去。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間。
吃早飯的人都驚住了。
好些人聽那馬車內的女子喊了一聲“姜叔”，就知道這是姜記的小姐。
能這麼囂張的除了姜記三小姐，再沒其他人。
不免爲沈多旺和舒薪擔憂。
這姜記是人，最少睚眥必報，可不是好招惹的。
爲此，紛紛付了錢離開。
紅袖嚇的不輕，那馬車內的女子也嚇了一跳。
姜叔從地上站起來，忌憚的看着沈多旺。
這兩個外鄉人……
“姜叔，紅袖，我們走！”
“是！”
馬車離開前，馬車窗戶簾子被嫌棄，馬車內的女子看了一眼沈多旺和舒薪，便落下了簾子。
“沈大哥你沒事吧！”舒薪擔憂問。
沈多旺搖搖頭，“沒事！”
“這人怎麼這樣子？”
“先吃吧，吃了我們去一個地方，暫時不能離開回去了！”
舒薪抿了抿脣，點點頭，“好！”
多的也不問。
總覺得先前的事情，不太對勁。
又看沈多旺神色並不好，舒薪便明白過來，這個小姐和昨日那個賣身葬父的姑娘，怕是一夥的。
這些人到底是誰，想做什麼？
舒薪頓時沒了胃口。
沈多旺瞧着，心裡難受，“阿薪，再吃一點，不要擔心，我會處理好！”
“沈大哥，他們……”
“我暫時不確定是什麼人，不過阿薪不必擔憂，來，把這個包子吃了！”
“好吧！”
舒薪吃了包子，又吃了半碗稀飯，等沈多旺付了錢纔跟着離開。
想看看街道人來人往，各色小攤子，舒薪便把簾子掀起，坐在馬車內，東張西望。
這個時代對女子其實還是比較寬容的，並沒有說一定要戴個沙帽子的說法。
舒薪也不是什麼絕色美人，沈多旺臉上還有一道疤痕，看着有些嚇人，別人看了一眼，也就移開了目光。
都習慣性的不要招惹是非。
舒薪看的津津有味，沈多旺駕駛馬車也不快。
偶爾遇上好看的舒薪還會和沈多旺說上幾句，或者買下來放在馬車裡。
只是馬車還未走多久，便有人舉劍攔住了馬車。
“……”
沈多旺靜靜的看着那兩個男人。
“沈公子，主子請您過府一敘！”其中一個男人說道。
沈多旺蹙眉，知道他的身份……
“若是我不呢？”沈多旺沉沉出聲。
不管是誰的人，他都不會跟他們走。
看他們的樣子，神情，很明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養出來的。
而他歷經黑暗，自然看的出來這兩個人非皇家不可。
“主子有命，若是沈公子不前往，她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沈多旺聞言，眸子越發的冷，“阿薪，你呆在馬車內，別出來！”
“沈大哥！”舒薪擔憂低喚，沈多旺安撫的看了舒薪一眼，拿下了馬車簾子。
舒薪擔憂，輕輕的掀開了簾子一角，看着沈多旺跳下馬車，從馬車邊抽出長劍，立在馬車邊上，“那便放馬過來吧！”
“沈公子，得罪了！”
那兩人快速的朝沈多旺刺來，沈多旺立即便迎了上去。
只是……
死了，那兩個人死了。
舒薪沒看見沈多旺是怎麼出手的，但這是舒薪第一次見沈多旺殺人。
是真的殺人了。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就把那兩個攔路的男人給殺了。
沒有絲毫的猶豫，出手狠辣利索。
那兩個男人甚至多餘的話都沒來得及說，更甚至沒能還手，幾乎是一招致命。
“……”
舒薪捂住自己的脣。
小臉一下子便白了起來。
只覺得整個人都有些瑟瑟發抖。
沈多旺回頭，看着舒薪的樣子，心頓時就劇痛萬分。
這兩個人武功不俗，他其實也沒想殺他們，只是想傷了就好，但是他們就這麼死在了他的劍下。
應該是自殺在了他的劍下。
“殺人了！”
行人尖叫一聲，一下子散開了去。
對這樣子的事情是唯恐避之不及，能跑的都跑掉了，跑不掉的也在尋思着要怎麼說話，纔是對自己最有利的。
沈多旺一步一步走到馬車邊，看着瑟瑟發抖的舒薪，伸手握住舒薪的手，“阿薪？”
聲音輕輕的，又小心翼翼。
舒薪擡眸看着沈多旺，“……”
好一會才說道，“沈大哥，你有沒有受傷？”
最最關心的還是沈多旺。
沈多旺搖搖頭，“那兩個不是我殺的是，是他們一心求死！”
看着舒薪的害怕，沈多旺更明白，那兩個人死在舒薪面前，就是爲了嚇住舒薪，讓她看見他殺人，從而心生恐懼。
離開他，不要他。
沈多旺想到這裡，沒來由有些害怕和恐懼，若是舒薪真的懼怕他，從而再也不理會他，他該怎麼辦？
舒薪聞言，小聲問，“真的嗎？”
“嗯！”
舒薪往地上的兩個男人，不，應該是兩具屍體看了一眼，倒也沒那麼可怕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沈大哥，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
畢竟殺了人。
“不怕，我會處理好！”
沈多旺的本事，舒薪倒不懷疑。
“呆在馬車裡，不要出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丟下你！”沈多旺說着，握住舒薪的手，低下頭輕輕的吻了吻，“阿薪，你能不能也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離開我，厭惡我！”
舒薪微微點頭。
她的沈大哥是一個好人。
這一路走來，他幫了很多很多人。
他對她很好很好。
他也很可憐，從未體會過溫暖。
這一輩子不管他是殺人放火，還是壞事做盡，只要他一輩子都對她好，只有她一個，她都不會離開他。
“沈大哥，我答應你！”
沈多旺聞言輕輕的笑了，鬆了口氣，“阿薪，你真好！”
那背後之人，想來沒有想到，他的阿薪是這般的通情達理。
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殺了人，衙門不可能不管。
得到人報官，捕快立即就來了。
“大人，就是他，就是他殺了人，我親眼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