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倩如的胸口因爲怒火而急劇起伏,過了一會兒平靜下來,她伸出手對朧月道:“走,去池邊的亭子裡瞧瞧。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風騷的小賤人膽敢使出些不入流的手段來,本郡主定要讓她好看!”
哼,父王就算不同意又如何,那個何巧綠可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呢,永安王失了這麼一個未過門的妻子,難道皇上不會爲他再指一個世家女子嗎?只要她略施手段,身爲郡主的她肯定能順利成爲永安王妃的!等到聖旨下來了,她的好父王難道還能抗旨不尊嗎。
呵呵。
永安王的婚事黃啦!
這條消息不知怎麼的就乘着風兒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裡頭流傳了起來,風頭一時無兩。
本來嘛,這位半路才認祖歸宗的受寵王爺就已經很受人好奇了,現在倒好,連人家的媳婦兒都不見了,這種茶餘飯後嘮嗑的最好話題,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們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
而另一頭,在永安王府裡,衆人已經不敢直視他們家主子的臉色了。
艾瑪,不知道的人還以爲現在是寒冬臘月呢,這溫度幾乎就沒兩樣了!
龍滄連閉着眼睛,一顆一顆的撥動着紅豆手釧,壓着心裡的火氣低聲道:“這事,是誰的手筆?”
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長髮束起的男人低頭跪在地上,柔順黑亮的髮絲順着他的臉頰滑落,在他的半邊臉上打了一層陰影。他一手握拳置於膝上,恭敬回答道:“流言是同時從好幾個地方傳出來的,但是奴才查過了,最有可能的是陳王府。不過很多勢力,尤其是忠憲王和後宮的某些人都在背後推波助瀾了一把。”
這消息倒也算是在他的預料之中,龍滄連微微睜開眼皮,低下視線,但是……“林王府?那是誰?”
黑衣人囧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纔好。難道要他直接對主子說,啊,那是個愛慕您的小姑娘嗎?那他還不得被主子一腳給踹死?
瞥了無語的黑衣人一眼,龍滄連心中微微有了預感,當即冷哼一聲。長相是父母給的,就算他不願意自己長得如此……美豔,那又能怎麼辦呢?難道還要自毀容貌嗎?
一羣不知所謂的無知婦人!
“希望明天本尊出門的時候,不會再有人對着本尊指指點點了。”龍滄連將撐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臂拿了下來,微微坐直了身體,全身氣勢大開,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黑衣人。“你,明白嗎?”
“奴才遵命。”
在這股懾人氣勢的籠罩下,黑衣人只覺如墜冰窟,背上的冷汗險些就要將他的衣裳浸透了,他身子微微一顫,趕緊應下了,這才勉強維持着規矩的儀態離開了屋子。
這個黑衣人是龍滄連手下暗衛的首領,這支暗衛卻不是從屬於皇家的,而是龍滄連在魔門的時候就培養起來的獨屬於自己的勢力,忠心耿耿,手段比起普通的暗衛來更是多了三分陰險,三分毒辣,要不是一開始龍滄連只是讓他們負責打聽消息,否則區區一個異姓王的女兒陳倩如,怎麼可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散播出這種流言來?
嘖,個小丫頭片子可真是害苦了他們這些爲主子辦事兒的人吶!
黑衣男人在心裡惡狠狠罵了兩句,臉上卻維持着面癱的嚴肅表情,一一將事情吩咐下去,他是暗衛首領,普通小事也
輕易用不着他出手,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先把主子吩咐的事情辦好了,否則看不見明天太陽的就不是別人,而是他了。
“對了,那件事情……”黑衣首領心中一直記掛着另一件事,別說是一個陳倩如了,就是一百個她都比不上主子爺心裡的那個人重要,他一個小小的奴才又如何敢忘記?當下又仔細詢問了一遍。
“大哥放心,那件事是弟弟已經仔細向天尊稟告過了。”旁邊一個略瘦的男子接口說道。
“是麼?那主子可有吩咐什麼?”奇怪,剛纔主子竟然半點兒都沒有提及何姑娘?這可真不正常!前段時間不還火急火燎,成天抓着他們找人嗎?若是沒有消息,就又是暴躁一天了。
那個自稱弟弟的黑衣人低聲笑了,“大哥別多想,主子心中自是另有盤算。那位何姑娘我也見過,不是一個能隨便算計的人呢,這一回那些人都該爲他們的愚蠢而付出代價了,還真當咱們魔門的天尊是個脾氣軟和的人嗎。”說着冷冷撇了下嘴角,眼神不屑。
黑衣首領聽了,心想也是,主子心思深沉難測,又最是厭惡下面的人隨便揣測他的心思了,若是他在這兒剃頭挑子一頭熱的,到時候主子無視也就罷了,但要是不小心碰了主子的逆鱗,那下場可不是隨隨便便一點責罰就能揭過去的了。
主子的怒火,那是他們這些普通人能承受得起的嗎?
黑衣首領似是想到了什麼,臉立刻就青了,頗有些不安的動了動臀部。
於是,在兩個人有心的忽視下,這件事情就此揭過不提。
接下來的日子一眨眼就過去了,平常百姓不知道,但是某些消息難道還瞞得過朝廷裡那些鑽營的老油條嗎?
這不,老皇帝鐵了心給小兒子重新指了一個出身大家的世家女子做王妃,就照着原來的日子成婚!至於之前的那個叫何什麼來着的女子,嗨,都到這時候了,誰還管她的死活呀!
衆人心裡一邊嗤笑,都躲在一邊兒看永安王的好戲,沒看見這位冷麪王爺最近脾氣越發的不好了麼,一身的冷氣堪比冰庫了,走哪兒哪兒凍,見誰都是那麼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就連當今聖上,他的親老子都不例外。
其實龍滄連心裡也煩躁着,雖然他不願意,但是他老子說了:要不就成親,要不他就派人給那個何氏巧綠做法,讓她在地底下一輩子都不安生!下輩子也投不到好胎!
嗤,他就這麼確定巧綠已經死了麼?
龍滄連停下了腳步,回身望着遠處露出一隻檐角的宮殿,面無表情,心中卻着實不屑。
巧綠……他的巧綠哪裡是這麼容易就死的呢。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巧綠可從來不是一個乖巧的女子。
嘴角上綻開一絲冷冷的笑意,這讓不遠處正朝着他走來的龍滄錦心下一愣。怎的,這人傻了麼?
“四皇弟。”龍滄連走過來打量他一番,笑着揮動扇子,“恭喜恭喜,永安王府馬上就要迎來一位女主人了。等四皇弟大婚之日,本王這個做哥哥的定會奉上一份大禮給你!”
可不是麼,只要永安王妃不是何巧綠,管她是誰,又與他何干。或者說,其實他巴不得龍滄連趕緊另娶她人呢!
龍滄連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寒冰般的眸子緊緊盯着龍滄連,直看得他連臉上素來如春風一般和睦
的笑都掛不住了,這才一掀嘴脣,吐出來兩個字眼兒:“多謝。”
然後轉身就走了。
徒留龍滄錦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會,依照這龍滄連的行事,他不是把何巧綠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麼?怎麼這會兒他說恭喜他另娶她人,龍滄連不僅不生氣,反而向他道謝呢?
俗話說事有反常必爲妖,龍滄錦之前還在一旁打算看龍滄連的好戲來着呢,但是這會兒卻被龍滄連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給鬧了個不明白,心頭疑惑得緊。
莫非……是何巧綠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龍滄錦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這一句話,他不由握緊了手中的扇柄,對着身後的貼身小廝輕聲吩咐了兩句。
小廝聽命,腳程極快的離開了,龍滄錦轉身遙望着龍滄連離去的方向,面色有些不好。但願、但願不是計劃出了什麼問題纔好。
一轉眼,內務府爲皇子的大婚都已經準備得宜了,那位即將嫁入永安王府的女子家中也已經準備好了,如今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老皇帝一人坐在龍椅上,放下手中的御筆,端起茶盞輕抿了兩口,道:“總算到今兒個了,等到明日,想來連兒那孩子也不會再怨恨於朕了吧。”
旁邊,一直從小陪伴着皇帝長大的內侍劉全德聽見了老皇帝的話,趕緊躬身,一張褶子臉都諂媚得笑成了菊花樣兒。“瞧皇上您說的,您做了這麼多,可都是爲了永安王好啊!永安王也不是小孩子了,不過是一時的賭氣罷了,等到王爺想通了,自然就能夠明白皇上您的一片拳拳愛子之心了!”
將茶盞放下了,老皇帝感覺心中一片慰貼,不由笑着說道:“你這個老東西,可真會說話討好。”
劉全德趕緊討饒:“奴才哪裡是討好呀,分明只是說了大實話罷了,皇上您可莫要折煞了奴才呀。”
果然是服侍了老皇帝數十年的人物,對於揣摩皇帝的心思,恐怕就連後宮中人都及不上這位劉全德呢。區區幾句話就將原本興致不高的老皇帝哄得服服帖帖,高興不已了。
“你呀,你呀!”老皇帝搖搖頭,從手腕上褪下來一串顏色暗沉,油光發亮的沉香木佛珠,“這就賞你了。”
“哎!奴才謝主子賞!”劉全德笑眯眯的接過了佛珠戴在手上,奴才混到像他這份兒上,其實已經不在乎什麼賞賜不賞賜的了,他們圖的就是一份主子給的臉面。唯有皇上越看重他,他這個除了主子之外,皇宮第一人兒的身份才能繼續維持下去,不是麼。
當下劉全德又勸了一句:“皇上今兒個可要早些休息呢,明兒個一早還得喝永安王妃的媳婦茶呢!”
老皇帝一愣,而後才反應了過來,臉上帶了幾分笑意。“你說得對,明兒個老四媳婦還要進宮來呢,朕可要好好的給她封一份紅包!”
劉全德在旁邊安靜地看着老皇帝默默盤算着私庫中有什麼寶貝可以賞賜給這位就要見面的兒媳婦,臉上一直都是笑呵呵的,見牙不見眼,卻不知他心中又想了些什麼。
永安王大婚的夜晚,京城中不知多少處地方一夜燈亮到天明。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或好或壞,全等天亮了之後揭曉了。
這一日的永安王府剛剛褪去了昨日成親的繁華,一切如故,卻頗有一種迷亂後寂靜的蒼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