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個時候才只有七歲,爲什麼你就能那麼簡單的接受殺人呢?你難道不是一個從山村出來的普通女娃娃麼?就算被四位師傅師叔們想着法子的戲弄,你也從來沒有怨言……這可真是讓我難以相信啊。”
沒有怨言嗎?怎麼可能啊……只不過是從來沒有讓人知道過而已。我的眼神遊移了一下,胸腔裡的小心臟砰砰跳動着加快了速度,然後又故作淡定的看向了林錦宸。
嘛,反正一直都是他在說嘛,我只要聽着就好了。
林錦宸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的素來是一派貴公子的做派,可是現在竹廬裡只有他和我兩個人,他居然斜倚着牀榻,翹着二郎腿,頗有些流氓痞子的壞壞氣質。
但不得不說的是,看上去還是這樣的他更加的順眼。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
“就連我都是在更年長些的時候才能做到你這般樣子的,武功也是,看起來窮奇師叔還真是找了個好徒弟回來呢。小師妹,你果然讓我萬分佩服。”
不……其實你並不用佩服我。
畢竟是重生過一回的人了,就心理年齡而言,我比林錦宸還要更年長些呢。比他更能接受人類的死亡或者說是更能狠,也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
其他人怎麼樣都無所謂,我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所以呢,林師兄你究竟想說些什麼?”他扯得太久了,我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下去了,揉了揉眉心,我現在只想休息。
林錦宸聽完我的話側頭看了我一眼,總覺得……那眼神裡面包含了很多種難以明說的感情。
悲傷、不捨、野心、慾望……爲什麼他會有這樣的眼神?我不明白。
“我馬上就要離開惡人谷了,所以有些反常而已。小師妹不必放在心上。”
最終他還是笑了起來,安撫性的摸了摸我的發頂。
這還是第一次,他除了幫我上藥之外做出如此親暱的動作。再加上剛纔的話,我忍不住咬起左手大拇指的指甲來,心裡越發奇怪了起來。
“別咬指甲了,你這習慣得改改纔是。”林錦宸說完之後站了起來,從上而下的俯視着我道:“好了,我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吧。”
“你什麼時候走?”我追問了他一句。
“過兩天吧。”他停下腳步背對着我揮了揮扇子,“你傷還未好,就不必來送了。”
我冷笑了聲,視線從他身上轉開了,落在他的腳邊。“林師兄,你想得太多了。”只是多嘴問一句而已,我怎麼可能回去送他?
不過……看起來他並不是偶然出谷一次呢……而是要長期離開,否則也不會這麼鄭重的和我說告別的話。
這麼說起來的話,饕餮師伯肯定也同意了他的舉動,否則不管是誰,一旦隨意、長期離開惡人谷的話,就會被四大惡人視作背叛,下場就只剩下死。
不過……他又是要去哪裡,去做什麼呢?
這個疑問在我心中一閃而過,又被我壓了下去。
好奇心會害死貓,既然林錦宸不說,那我也還是別問的好。
我重新在牀上躺下來,側了個身閉上眼睛,淡定的準備入睡了。
我在自己屋裡躺了好幾天,林錦宸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出谷去送他,等到我再踏出屋子的時候,惡人谷中除了四位師傅師叔師伯和啞奴之外,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詢問饕餮師伯究竟他去了哪裡,但不知道爲什麼,
饕餮師伯總會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對着我看了又看。
額,我近段時間總沒有得罪過師伯她…吧…
這天早上起牀之後先是一個小時的冥想,然後再依照以往的習慣去了後山的練武場,這是每天早上的必修課,只不過前幾天被我藉着受傷逃掉了而已。咳咳。
不過長期懈怠的話會導致身手生疏,說不定哪一天就因爲這個而死在了別人手上……這可不是我想看見的,所以在賴了幾天牀之後,頂着師傅每天都來踹門的惡毒眼神,我還是乖乖地從牀上爬起來了。
先在梅花樁上打一個半小時的柔拳,下來之後全身都汗淋淋的,不過生了鏽的骨頭活動開了,感覺非常的舒服。
啞奴送上來一杯溫水,喝完之後在去練武場上挑一把長槍作爲武器,繼續訓練。
雖然我的武器是長鞭和毒針暗器,但爲了以防萬一,我不得不考慮到如果失去這兩樣武器的情況,所以雖然說不上是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吧,但至少拿起來之後耍兩下是沒有問題的。
眼角瞥見一道緋紅色的身影慢慢向着這個方向走來,我不在意的繼續練槍,直等到我將一套槍法都耍完了,才緩緩收了勢,從練武場上走了下來。
“饕餮師伯,日安。”也只有這位師伯纔會喜歡穿這麼鮮豔的顏色,至於師傅和師叔們多是穿的黑色或青色。
“師侄倒是勤奮,日日不綴練習。”她雙手抱胸,一隻手輕捻着落在胸前的一縷髮絲,嘴角含笑的看着我,又掃了眼我手上拎着的紅纓長槍。
日日練習?饕餮師伯這不是故意在嘲笑我呢吧?我受傷休息的那幾天師傅天天上門罵人又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饕餮師伯要是不知道纔是奇怪了呢。
“師伯過獎了。”既然她能這麼說,我自然也能問心無愧的應下。要知道這八年裡我不只是人在長大,臉皮也有隨着師傅的調教而變厚呢。
順便將長槍扔給了侍立一旁的啞奴,自有人遞上乾淨的帕子給我擦汗。“師伯居然來練武場尋我,是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嗎?”
“你倒是聰明。不過”她看了看四周圍的環境,繼續道:“不如換個地方再繼續如何?”
“可以。”
惡人谷中實在是不缺景色好的地方,我跟在饕餮師伯身後,一路柳暗花明,轉過幾個彎就到了湖心亭處。
湖心亭,顧名思義,就是建造在湖心中間的一座亭子。周圍都是深碧色的湖水,除了淺淺露在水面上的幾片蓮葉之外,竟沒有一條通向亭子的道路。
畢竟惡人谷中的主子也只有幾個人而已,啞奴們不僅不會武功不說,而且有很多地方都是禁止他們進去的,所以這湖心亭並不需要什麼道路。
饕餮師伯走在前面,臨近湖邊時腳尖一點,整個人頓時就像片沒有重量的羽毛一般,輕飄飄的飛過了湖面。她緋紅的裙裾在空中四散飄揚,襯得她如同下凡的仙子,淺色的陽光籠罩在她身上,原本就勝過常人許多的好顏色越發的豔麗灼人起來。
我隨後也跟着饕餮師伯踏上了湖心亭。
亭中的石桌上早就備好了熱茶點心,我掃了眼,果然饕餮師伯是有備而來啊。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已經好多天了。
……所以今天終於忍不住了嗎?
但是,饕餮這種兇獸不是生性貪婪的嗎?而且師伯素來我行我素,以自我爲中心慣了的,她何時也學會了忍耐?還真是叫人……好奇啊。
兩人
坐下之後相顧無言,我默默地喝了兩杯茶,師伯還是不開口。莫非是在考驗耐性?我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看着茶杯中零丁的茶渣子。
又過了兩刻鐘的樣子,饕餮師伯終於收回瞭望着亭外風景的目光,放下茶盞道:“不愧是你。”
勾了勾脣角,我毫不畏懼的直視她的眼睛。“師伯,我們都認識八年了,多餘的客套話就不必講了吧。師伯不是等了許多天了麼,究竟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呢?”
她擡手撫了兩下盤成墜馬髻的鬢髮,小指微翹,姿容嫵媚。輕笑着斜眼瞥了我一眼。
“你,想知道錦宸那孩子去哪兒了嗎?”
不,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我抽了抽眼角,師伯她是從哪兒看出來我想知道林錦宸的去處的?
不等我回答,饕餮師伯又繼續說了下去:“要知道,說不定你們這輩子都不能再碰面了呢。就算這樣,你也還是無所謂嗎?”
真的,我真的無所謂!請您不要想太多啊好不好……
我一邊腹誹着,心裡忽然想起了那天饕餮師伯隨口一提的歡喜冤家喂喂,饕餮師伯她不會是什麼地方想岔了吧……我和那傢伙絕、對沒有半點超出師兄妹以外的關係!
臉上的表情都僵掉了有木有!
但是饕餮師伯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居然對着我大笑了起來。“你可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小娃娃呀……不是你說沒有關係,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哦!”
什麼意思?
我歪着頭不解的看着饕餮師伯,她伸出手來拍拍我的發頂,道:“師兄妹之間本就是親暱的關係,就算某一日結成了夫妻也很正常。錦宸那孩子也不是和誰都會親近的,但爲何八年來都同你糾纏不清呢?”
那是因爲他無聊!而且被我見到過陰險的真面目!我剛想吐槽,饕餮師伯擺擺手打斷了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錦宸是我的徒兒,我這個做師傅的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什麼心思?”聽饕餮師伯說了那麼久,我還是沒有抓住她話中的重點,感覺一頭霧水的樣子。
然後我就看見身邊的饕餮師伯抽了抽嘴角,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盯着我,“我說了那麼多,你還沒有明白嗎?”
“額,師伯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和林師兄盡釋前嫌,然後好好相處嗎?”我偏頭想了想,儘量把自己的理解說了出來。
饕餮師伯:
“你個蠢貨……”她忍不住扶額。
“額,師伯,這是我師傅纔有的口癖,您怎麼也學會了?”
“因爲你實在太遲鈍了!”師伯忍不住站起身狠狠敲了我的頭,我不敢躲,生生挨下了。
嘶,好痛!
但是,我怎麼就遲鈍了?師伯這是什麼意思啊?
深吸了一口氣,饕餮師伯第一次臉上沒有帶着笑意,俯下身,白皙光滑的面龐緊湊在我面前,目光銳利。我緊張地眨了眨眼睛,有些畏縮的往後退了退身子。
“師、師伯……”我小心的喊了她一聲。
“你個蠢貨!”她纖細的手指戳在我眉心中間,就像是被細小的針尖刺入了一樣,微微有些泛疼。“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個蠢貨居然還是沒聽出來嗎?我的意思是:錦宸他喜、歡、你。”
林錦宸他喜歡我?
等等!
喜喜喜喜喜……喜歡我?
聽完饕餮師伯的話,我徹底的石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