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這人，夠貪
坐堂的藥郎正打着瞌睡，聽到動靜，不由迷迷糊糊朝聲源處探去。
他醫術不精，算是學徒還未出師。平素也頂多望聞問切，或是在櫃前照着藥方抓藥。
可沈嫿的出現，也愣是讓他倏然起了身。着急忙慌的衝後堂的方向大聲叫喚。
“師傅！您快來，呼嚕聲震天可別睡了，有位娘子情況不大好。”
說着，又安置沈嫿坐下。
藥郎歉意的笑笑：“年關將至，家家都得置辦年貨，尋常百姓大多爲圖過個好年，也便捨不得在小傷小痛上買藥費錢。我們慈安堂也冷清了不少。”
說着，他又忙道：“別看冷清，可我師傅的醫術是整個豐州城都排的上名號的。”
沈嫿神智清醒了不少，崔韞贈的藥效化爲一股暖流，逼去體內的寒氣。
沈嫿頭一次未藉助暖爐碳火而感受到的暖意。
可就是止不住的咳。
沈嫿茫然了一瞬。
她闊綽的從懷裡取出一張五百兩銀票。指尖白的刺目，一點點朝崔韞方向遞過去。
姬紇氣笑了：？？？“你這小女娘，不是侮辱人麼？”
她幼年喪母，沈巍心疼她事事順之，但並未起教導之責。沒徹底長歪已是萬幸。
沈嫿深吸一口氣。
“都說救命之恩，不能含糊，本公主無以爲報，不如以身相許？”
狠狠侮辱她，不要顧忌她是朵嬌花！
沈嫿瞭然。
姬紇嘖嘖一聲。
出了藥館，沈嫿手裡提着幾袋藥。她裹得圓滾滾的，朝立在馬車外的即清道。
不同其在沈瞿面前，語氣都冷硬，此刻嗓音帶着女兒家的嬌柔。
她轉頭問鄭千喻：“這是侮辱人嗎？”
姬紇遂話鋒一轉：“你何時回盛京？？”
“許是明後兩日便啓程。”
可姬紇絕對不信，這種一腳將太子踢到水裡的黑心肝，真的改頭換面成好人了！
明一張生人勿近的臉，便要假意做盡天下仁義事，也難怪全盛京的女娘對他如癡如狂。
行！不認是吧，可真行！
三年，夠做許多事了。
在三雙目光下。
“呆子，愣着做甚，沒聽患者咳的厲害，還不去取杯潤肺的杏仁茶。”
沈嫿見怪不怪。左右，不出意外，她還能活三年。
說着，在沈嫿對面坐下，快速的取出脈枕。
很快，有白鬍子老者抱着藥箱快速踱步而出。許是來的急，外衫鬆鬆垮垮，不曾穿戴整齊。
嘖嘖，這小女娘也是來求愛的？
得，又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
崔韞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錢砸。
巴掌大的小臉，可憐兮兮偏有自帶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但同樣脆弱的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扭斷她的脖子。
崔韞看了眼時辰。這幾日趕着來此，有姬紇吵嚷，他是看書不得，也休息欠佳。
“崔小侯爺體貼入微，不過我說您老這麼端着累不累？”
沈嫿身上的，還是沈薛見多識廣，交際多。又與毛皮生意往來的商賈有交情，想方設法砸下重金等了五年，纔到手這一件。
崔韞黑眸瞥向縮成一個球的沈嫿。
再看邊上那紫衣的姬紇，也絕對不是等閒之輩。
許是那盞茶，她此刻沒再咳嗽，不再那麼難受後。視線在崔韞身上稍稍停留片刻。
“勞煩小哥往前行駛，第二個路口左轉，再行一條街，通過歪脖子樹後再左轉，立着兩座威風凜凜的石獅子便是了。”
瞧清沈嫿毫無血色的臉，他心下一凜，不由呵斥。
這些年，崔韞的確面面俱到讓人抓不住把柄，規矩周全，端方得體。
幾年前前，三公主也是以此爲藉口，跑到崔韞面前。
崔韞也不過是立在風口浪尖，必須以身作則，用‘赤子之心’厚德載物。
車廂內，姬紇雙手環抱着，就這麼睨着崔韞。
那一身狐裘毛皮成色極上品。整個豐州城也少見。便是盛京裡頭也只有家世煊赫至極才穿戴的起。
可常年吃藥，是藥三分毒。
“都說救命之恩，不能含糊。小女子無以爲報，不如……”
可崔韞不同。
大夫細細把脈，臉色卻愈發的凝重。
大夫的眉越皺越緊，最後連成一條扭曲的線。半響，惋惜歉意的朝沈嫿笑笑，表示無能爲力，之後只能開了些止咳的藥方。
崔柏爲崔家嫡子，是他們這一輩中的佼佼，超塵拔俗。嫡次子崔韞才學不逞多讓，然，前者良金美玉，高尚如翠竹松柏，後者，就不好說了。
姬紇說着尋花娘，卻也深知，崔韞來此目的絕非爲此。
他不得不學着向崔柏靠近，學着承擔崔家家主之責。學着不再做自己。
沈嫿一晃一晃上了馬車。甫一入內，她的視線同崔韞撞了個正着。
當年，赤城一戰傷亡慘重，卻也僥倖拖到朝中救援，保住城池，而陽陵侯同其嫡長子身殞。
崔韞並不急着去尋沈嫿，待送那兩人歸家，便尋思先去尋客棧休息。
而觀脈象，這弱症已是陳年舊疾。存活至今，無非是用各色滋補的藥吊着。
發熱之狀在弱症面前不值一提。
姬紇：！！！
這話他熟悉啊。
她攪動着手指。念及鄭千喻適才所言，她有素來不是愛欠人情，小娘子思量一番，期許的看着神色冷清的崔韞。
整個盛京，他見多了虛情假意之徒。想在官場立足腳跟，誰不是兩張面孔。就連那最是清高的成陽侯，還不是私下貪婪受賄。
他思忖一二。
沈嫿規矩的同鄭千喻兩人坐在角落。
前世，所有人都利用她，沒人教她人情世故，沈嫿誠然現在也不懂。但她知曉錢貨兩訖的道理。
沈嫿擡手放入脈枕上，拉扯袖擺，露出一小節如玉的手腕方便把脈。
崔韞擡眸，依舊是人前的清風明月：“七皇子何意？”
鄭千喻咬牙小聲道：“給錢怎麼會是侮辱？若是，我可巴不得天天有人侮辱我。”
即清記下。
向崔韞求愛，倒不如向他求。
姬紇瞅瞅崔韞，又瞅瞅沈嫿，意味不明的笑笑。
她爲難的看着崔韞。
“我的命也的確不是區區五百兩能換的。”
“你是嫌我給的太少了嗎？”
沈嫿抿脣，有些指責：“你這人，夠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