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數名官吏衛士沿街巡邏,另有護衛隨其後。市盈羅綺,商販叫賣不絕,這些壯士們的目光,只匆匆掃過去,尋找他們真正尋的人。

日暮西陲,紅色的晚霞,把天空照得一片絢爛,霞光如織。李信站在茶肆口,手搭在眼前,目光晦暗不明地看他們從遠走近。他後知後覺地想着,該是知知回去的時候了。然而,他卻總還是想再跟知知多呆一段時間……

看到有衛士目光往這邊看來,茶肆門口的少年郎,不露痕跡地往後退了退,縮入陰影角落裡,給出行的客人讓位。聞蟬從裡出來,恰與他隨意的後退步子相撞,鼻子撞上了他後背。

後背被女孩兒的柔軟一頂,李信脊骨僵了那麼一下。愕然回頭,他看到聞蟬捂住鼻子,臉孔酡紅,眼底水潤,怒道,“你這個……”

光從李信的身後照過來,照在女孩乾淨的面孔上。她的臉那麼白,鼻子紅通通的,臉上吹彈可破的肌膚上,能看到一層細白的、粉紅的的絨毛。

聞蟬永遠是那麼的漂亮。

少年心中顫一下,拉住她的手,笑眯眯打斷了她的話,“跟我來。”

當即不帶她出門,而是強迫性地拽聞蟬去了茶肆後門,翻了過去,並將聞蟬抱過去。聞蟬稀裡糊塗被他拽着一通疾走,根本沒發覺自己的護衛們即將找到她。

李信真是熟悉這些鎮上的結構佈置,領着聞蟬走幾個小巷,繞幾個彎,就領她上了熱鬧的集市。聞蟬沒來得及質問他,少年已經大方地掏出錢袋子,倒出裡面所有錢幣,開始給她大采購了。

“阿公,拿這個!”李信手一甩,幾枚幣子就從他手中飛了出去,落到了猝不及防擡頭的老伯,而他身子一探,就取了一串剛烤好的肉給了身後的聞蟬。

聞蟬滿腔怒意,在他大方地給她零嘴兒時,就不好意思發作了。

李信帶着她一路逛,邊玩邊買邊吃。他眼觀四方耳聽八方,一邊逗聞蟬開心,一邊還尋思着不讓那些人找上他們。於是帶聞蟬逛一會兒,就會繞到另一條街上去。

“知知,這個兔子喜歡嗎?”

“這個扔給你玩兒。”

“這個也拿上吧。”

只走了不一會兒,兩人懷裡就抱滿了小物件。吃的耍的,李信不拘一格,覺得聞蟬會喜歡的,全都買下。而他眼光獨到,他看上的,聞蟬也確實喜歡。

聞蟬倒不知道他在躲人,就是奇怪李信好大方。當然,他平時也沒短了她吃穿,但李小郎現今這土豪作風,就和把餘力全給她似的……聞蟬被他弄得惶恐不安。

少年又給她買了一個好玩的會發光的鐲子,懷裡都抱不住了。聞蟬淡定不下去了,把懷中小玩意兒先存在小攤那裡,悄悄把某暴發戶拽到角落裡,憂心忡忡問,“你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或者快玩完了?不然幹嘛對我這樣?”

李信眼一眯,不答她,反問,“我要是真有事,你打算怎麼辦?”

聞蟬低頭琢磨了一下,她不爲難,就怕他爲難起來收拾她“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呢?”

一看她這個樣子,李信便再沒有興趣了,直接說,“算了。”

少年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冷淡。

聞蟬悄悄看他一眼,心裡頓下,再頓下。想到,自己這樣子,是不是也太無情了點?畢竟李信雖然是混蛋,可他給她吃給她穿給她玩,她實在沒必要每次都惹得李小郎心裡不舒服啊。

而且李信最悲哀的在於,他那麼喜歡她。

這樣一想,聞蟬又有點同情他了。

李信回頭不住看身後的護衛們有沒有追過來,而聞蟬到了之前的小攤前,看到小攤子上擺着的五顏六色的零碎小東西,有了些想法。她捏捏自己手裡的錢袋子,嫋嫋地走了過去。

總之,李信一回頭,看到聞蟬已經站在了一個小攤販前,在挑東西。他本來就是爲了給聞蟬買東西的,所以就沒有當回事兒。而不料,等他走過去,聞蟬突然扭頭,手中一揚一攤,將一塊玉佩一樣的東西晃了李信滿眼。

“好看吧?”女孩兒嬌嬌悄悄地問他。

李信只掃了一眼,目光就落到了聞蟬的面上,輕笑,“好看。”

少年直接的目光□□裸,別的小娘子可能看不懂,聞蟬卻非常清楚他說的是她好看。聞蟬心裡微甜,有細微的波光滑過星海。她卻一臉鎮定,當做沒聽懂,只誇自己手中的玉佩,“喏,送你的!”

她手裡工字型的扁長玉佩,又晃了一下。這個玉佩,是上下兩塊長方柱組成,中間有凹進去的小孔,用線扣穿過。它的形狀,和一般的玉佩不太一樣。

“……”李信怔了一下。

聞蟬很滿意他吃驚的表情,又打量了一下自己挑選的玉佩。這些小攤上,能有什麼好東西呢?她很辛苦地挑,才能挑出一塊色澤如此瑩潤的玉佩來。李信震驚得半天沒說話,聞蟬就洋洋得意地炫耀開了,“你也覺得不可思議是吧?這已經是這裡面所有東西里,最有價值的啦。你看它的顏色,玉色潔白,瑩潤光亮,素清無紋……”

她眼尾掃一眼李信,雖然沒說,但意思很明白:你看我多厲害!

知知驕矜的小表情,李信心裡愛極了。少年忍笑忍得很辛苦,摸着下巴,看着她那個想嘚瑟、又很矜持的小樣兒,慢吞吞道,“我驚訝,難道不是因爲你臉皮這麼厚,拿我的錢幣,買東西給我,還要我感恩戴德?”他笑容好奇,“我原來是爲了你會挑玉佩而敬佩傻了嗎?”

聞蟬:“……”

被噎住。

她的小得意還沒外放完呢,就被李信打回去了。她張口想跟他辯駁,你不是說今天的錢幣全歸我花嗎?但是那樣太小家子氣,舞陽翁主做不出來。於是她做了個不“小家子氣”的事在少年心情甚好地要接過她送的玉佩時,她手往回一抽,將玉佩奪了回來,“不送你了!”

李信咂舌。

他還怕她?

抓住她的手,便要拿回那玉佩。聞蟬奮力抵制着他,往後逃。可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聞蟬道,“你再這樣我喊人了!喊非禮了!”

李信不緊不慢,“你試試啊。”

他總這樣篤定,好像她真怕了他似的。

聞蟬心一橫,就叫,“有人非禮了!”

身邊人:“……”

聞蟬:“……”

衆目看着,卻沒人動。聞蟬兩隻手腕在和李信爭鬥,就聽旁邊那賣東西的小販陪着笑臉商量,“二位,你們若要拉扯,能不擋着攤子嗎?小本生意,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拉拉扯扯!

今天已經有兩個人,評價她和李信拉拉扯扯了!

聞蟬雙肩顫抖,有一腔憋屈情懷無處發泄。她正要一通發泄時,忽而從大街的後方,傳來自己熟悉的聲音,“翁主!”

一時沒有聽出這聲音,卻在另一道緊隨的帶着哭腔的女聲喊“翁主”後,聞蟬扭過頭,看到了數丈遠之外的人馬她認出了官吏的穿着。也看到了自己的護衛們。還看到深一腳淺一腳,遠遠吊在護衛身後,紅着眼眶的青竹。

不光是青竹,還有其他一些侍女。

爲了尋她,來了這麼多人?!

聞蟬心中一震,待要回應時,細軟一把的腰肢被人一帶,腳下一輕,她被旁邊的少年抱了起來,幾下輕盈地踩着竹竿,上了高處。景緻飛速後退,再次飛檐走壁。

李信又帶着她遠離她的人!

“翁主!”身後的人追了過來。

聞蟬奮力抽李信鉗制自己的手臂,“你放開我!我要回去!”

身後是緊緊相追的人,因爲這次準備充足,人數衆多,而街上又正是人流擁擠的時候,李信還帶着一個無論如何也不肯配合的聞蟬,很難甩開身後的人。

而爲了不立刻被人追上,李信連跟聞蟬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後遺症就是,他懷裡的小娘子,掙扎得前所未有的兇猛。她歸心似箭,她一見到熟悉的人,便立刻想回去。甚至,見李信帶着她一路拐,總怕後面的護衛再也追不上。聞蟬側過頭,一口咬上少年的脖頸。

李信頸間肌肉一緊,從牆頭跌了下去!幸而他手臂力氣沒鬆,在地上滾了兩圈後,沒有把聞蟬甩出去。

而重新站起來的李信,脖子留着滲人的血,對懷裡白着臉的女孩兒吼,“你幹什麼?!”

聞蟬被他吼得臉蒼白,卻比他吼得聲音還大,“你放開我!”

“老子還有事沒做!”

“我不管我要走!”

“閉嘴!”

“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再咬你了!”

“你試試!”

“試試就試試!”

“別以爲我不敢打你!”

“別以爲我怕你打我!”

兩個人一頓吵。

李信輕功極好,速度很快。但帶着一個不配合的人,當然不可能像之前那麼輕鬆了。在會稽的時候,他挾持聞蟬,聞蟬還不敢反抗他。結果現在,聞蟬簡直是蹬鼻子上臉……李信快被她氣死了!

一直吵個不停。

一個比一個吼得聲音大。

輕功本該縹緲無蹤,如風無痕。而這兩人中氣十足的吵架,每個街上經過的路人,茫茫然做着自己的事,突然聽到頭頂少年男女的互罵聲,一擡頭,就看到一陣煙似的飄了過去。

煙霧無形,卻熱鬧得跟集市似的。

而因爲他們兩個吵不停,護衛們追蹤行蹤,也追得特別順利……

吵罵很累,輕功也沒辦法一直不換氣。等過了一道巷尾,李信先看到酒肆外繮繩尚未牽住的一匹馬。他當即做了決定,一提氣,就領着聞蟬上了馬,夾緊馬肚揚長而去。隨手把之前買的叮叮咣咣一堆小玩意,丟了一地,客人還沒進酒肆,就迷惘地失去了自己的馬。塵土中,那少年的聲音還殘留着尾音,“兄長先拿這些押着,馬借我一用,回頭給你送回來……”

李信駕着馬,帶着聞蟬,一徑出了城門。城門那邊得到了上司的命令,着急要封城門時,馬鳴聲不絕於耳,一聲長嘶,少年拉緊繮繩,馬揚起四蹄,以破竹之勢,衝出了城門。

到這個時候,聞蟬才反應過來李信方纔借馬時,丟了什麼東西“那是給我買的!是我的!你就那麼扔了!”

李信不用輕功了,只需要辨別方向,他也擁有了無限精力跟聞蟬懟“那也是我給你的。丟了就丟了。”

“那你怎麼不把玉佩扔出去?玉佩呢?你還給我!”

“呵呵。”

話題又回到了最開始。

聞蟬擺明了要惹李信生氣。她心裡想他越生氣越好,把她從馬上扔下去,丟在半路上最好!她看到了自己的護衛,也看到了眼眶通紅的青竹。之前沒有希望,聞蟬便一直忍着。現在自己的人就在附近,聞蟬就是想要回去!

她將無理取鬧發揮到了最高境界。

還被少年摟抱在馬前,就扭轉過身子,從他袖口搶她的玉佩。

李信馭馬能力也了得,聞蟬都這樣了,他仍然穩穩駕着馬,沒給聞蟬佔到便宜。聞蟬看沒辦法從他身上下手,畢竟他武功高,躲避的功夫她都反應不過來。聞蟬眼尾往上一飄,身子又前傾,去搶馬的繮繩了。

李信夾着馬肚要馬快跑,而聞蟬就拽緊繮繩往後撤,不許馬跑。

可憐的馬被他們兩個爭奪,頭都開始暈了。如果會說話的話,這匹馬一定要哭:你們商量好了再欺負我好麼?

“知知,別鬧了!”李信忽然手臂一擡,將她整個人緊緊箍在了懷裡。聞蟬的兩臂都被他困住,當真再動不了。而少年的手將繮繩用力一拽,馬濺起四蹄,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嘶鳴,穩穩地停了下來。

停在了一處斷壁前。

聽到腳下轟轟如雷的水聲。

水汽撲面而來。

聞蟬仰臉去看。

看到空中鋪染的晚霞,也看到了腳下劈開一般橫貫蒼穹、穿越林海的宏大水流。

晚霞在天邊絢爛鋪陳,霞光漫天遍地,紗霧一樣飛揚。顏色越來越濃,光也越來越廣。少年們共騎一匹馬,憑藉少年高超的策馬水平,險險將馬停在一處天然斷壁前。

而斷壁下,一邊有林海濃密,一邊是金色的滔滔不絕的大水,被雲海拖着。

視線變得豁然,太陽餘光也變得絢麗。

而兩個少年與一匹馬,在廣袤無垠的霞海中,渺小得像一根銀針,一根落入大海中的銀針。

聞蟬被自然景光所震撼,連李信什麼時候下了馬、連護衛們什麼時候追了上來,也不知道。她震懾於自然的壯美中她置身於紅紫相間的萬里霞光下,聽着水花拍石的巨大聲音。那水氣勢奔放張揚,從一匹匹烈馬,從林木的盡頭跑出,無拘無束地到了這裡。

這樣好看……

“弓箭手準備!”身後護衛不同尋常的說話聲,終於喚醒了聞蟬。

聞蟬回到現實中,看到馬下李信望着她、噙着笑的目光,也看到身後不遠,排了一大片弓箭手,藉着山石、樹木草叢掩藏,冰冷的箭頭,指着這個方向自然不是她,是李信了。

聞蟬想,是了,對付李信這種武功高手,跟他硬拼是下下策。亂箭射死他,纔是最妥當的。

聞蟬眸子閃了一下,低頭,去看李信。她看到少年滿不在乎的面容下,脖頸上的傷口,鮮血凝着。那是她剛剛咬的。她跟李信鬧了一路,李信根本不理她,只吵不動手,一直到方纔。到方纔,他領她看到了最美麗的風光。

聞蟬問,“你緊趕慢趕,就是爲了帶我看這個嗎?你知道這個風景很美?”

李信得意地說,“我當然知道了。”他抹把脖子上的血,暗想知知真是下得了口,口上只笑眯眯答,“我說了帶你出來玩,說了帶你看風景。說了你沒去過的,沒看過的,我都讓你看。知知,滿意嗎?”

聞蟬說,“特別滿意!”

李信怔了一下後,看着她非常認真的眉眼,便禁不住笑了。心中軟成一片:她這麼誠實,真是討人喜歡的小娘子。

李信往前走了一步,勾勾手。聞蟬側身,身子低伏,看他欠嗖嗖問,“那你覺得嫁我怎麼樣?”

聞蟬:“……”

又又又逼婚了!

“翁主,快回來!”身後護衛長叫道,“千萬別被李信那廝騙了!”

李信和聞蟬一起回頭,看到身後排排冷冰冰的箭頭。李信偏了下頭,揚眉看聞蟬,語氣若有誘惑,“知知,你還想再殺我嗎?”

聞蟬反問,“那你還喜歡我嗎?”

李信愣下,似明白她什麼意思了,笑容冷淡下去,“當然!”

聞蟬說,“那我也當然還想再殺你了!”

她深吸口氣,下了馬。李信站一邊,靜靜看着她,並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聞蟬反身走向自己的護衛,李信也沒有攔。紅霞在天邊絢麗得如同一樁盛世悲劇,水聲拍岸,而容貌甚美的少女,沒有良心般的,走向屬於她的位子。

李信看着她的背景,冷漠地想:我能做的,都做了。如果知知的鐵石心腸到這個地步,我都打不破。那我以後也不可能再打破了。

翁主一步步走過來,李信從頭到尾沒有攔,讓翁主如願回到了安全的地方。等聞蟬安全了,護衛中便要下令放箭,而聞蟬站在一個護衛身邊,忽然搶過了對方手中的弓箭。回身,提箭,聞蟬手中的箭,直指李信。

她箭對着他,高傲地說,“我給你十個數的時間。如果你逃不掉,我就下令放箭射殺你了!”

李信微怔,繼而眸中光華一閃,有了亮色:她還是心軟了。

從一步也不讓,到給了十個數的時間。不過……李信衡量了一下,覺得以這樣的距離,即使他們放箭,自己也能躲得過。他倒想試試聞蟬的心到哪一步。

於是他不動。

“十、九、八……”聞蟬開始數數了。

李信打個哈欠,抱着胸,大刺刺站着,等着她的箭。

聞蟬手指越來越僵,看李信討厭的臉,就知道這個狂徒,又在試探了。他以爲她不會殺他?自大!做夢!我聞蟬什麼兒郎沒見過?!比他長得好比他性格好的多得是!滿大街多如狗!她從不留心!

“六、五、四……”聞蟬咬牙切齒,看李信的目光,像看仇人一樣。

她冷笑:你以爲你是誰?

舞陽翁主就是有魄力,當即加快數數,“三二一!”

嘣!

手指一屈一彈,帶着恨意,舉着的弓箭,刷的射了出去。聞蟬目不轉睛地盯着,然箭枝才射出一尺外,就意外地失了力道,砸到了地上。還幸虧聞蟬躲了下,不然銅箭就砸到她腳上了。

“哈哈哈!”李信爆發出驚天動地般的笑聲。

他翻身上了馬,對這個結果滿意得不得了。吹一聲口哨,馬聽到他的口哨聲,揚蹄致意。而他扭頭,對鐵青着臉的小娘子眨下眼。那副似笑非笑的嘴臉,噁心得聞蟬快吐了“知知,你是在放水嗎?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心裡是有我的。好吧,我等你。唔……小娘子臉皮薄,我也不爲難你,你下次主動來找我,我就當你向我示愛了。”

“我心裡纔沒有你!”聞蟬叫道,並氣得全身都要發顫,“我不會去找你的!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李信冷笑一聲,也不與她多說,騎着馬,大大方方的,扭頭就走。而舞陽翁主站原地,護衛們爲難地站後面。聞蟬扭頭,問身後人,“爲什麼你們不射箭?!沒看到他都要走了嗎?!”

“……翁主您不是放水,意思是不讓我們射箭嗎?”護衛長小心翼翼說,他是很識時務的啊。

“我沒有放水!”聞蟬快被他們氣瘋了,“我就是手抖!我就是不小心!”

衆人連連點頭,但誰都不信。聞蟬看他們這個樣子,更是怨念不已。

……李信!

她真是煩透他了!

還下次見面?!

滾蛋!

永不相見!

她嫁豬都不嫁他!

……

聞蟬帶着一腔怒意,終於隨自己的護衛們回到了會稽。她回到李府時,還沒有從李信帶給她的打擊中回過神,顯得精神懨懨。回去後,見了一圈子人,卻發現有人無比忙碌。

原是她的四嬸韓氏,見她平安歸來,一顆上下不停跳的心,歸了原處後,決定回雒陽去了。

聞蟬去院子時,正見四嬸指揮僕從們搬運行裝。四嬸問她回不回家,聞蟬連連搖頭。又好奇問,“四嬸爲什麼要走?是四叔要您回去嗎?”

自聞蟬來到會稽,多災多難,估計是與會稽反衝,反正是都沒怎麼陪過四嬸。

韓氏微微一笑,以一種微妙的語氣說,“倒不是你四叔急着找我,而是……小蟬,其實嬸嬸建議你跟我一塊兒走。”

“爲什麼?”

“因爲,你二姊,與寧王回京過年。我得了你阿母的信,你二姊他們的車隊,恐怕會經過會稽。你現在不跟嬸嬸走,到時候,就落到你二姊手中了啊。”

“什麼?!我二姊?!”聞蟬尖叫。

她忍不住哆嗦一下。

她二姊……

驀然明白:爲什麼四嬸急着走了。

因爲她二姊要來了啊!

聞蟬當即也有跟四嬸屁滾尿流逃回長安的衝動,但是她堅強地忍住了她不甘心!她連江三郎都沒有見過幾面!見天跟李信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人物打交道!這樣就回去的話,下次想逃出來,再不可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