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不上恨,這是敵人的陰謀,照理說,他也是受害者!”李語嫣很冷靜,“早晨您透露事實時我很激動,現在想通了。”
“這對你的功力……”
“我慣用一隻手,影響不大。”
“語嫣,我們……都很難過,唉!造化弄人,奈何!”三途尊者搖頭。
“三途尊者,你是此道高手,我請教你,天底下真有這種藥物,能使人變成行屍工具而不保留下任何記憶?”
“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這遭遇。”
“先生也懂得這種藥麼?”
“懂得,但永遠不會用它。”
“一個人,平白喪失了近兩年的記憶,等於少活了兩年,這……實在是駭人聽聞。”
“巧巧,我一直想不透你怎麼突然脫離了禁制,恢復自我……”
“我自己也不明白。”
“你藏匿在千頭蟲瞿曇天蟲的住處,會不會是他……”
“絕對不是,我在進屋子之前,心裡就已經清明,因爲千頭蟲迎着要我快躲,不能被對方追上,所以我才進他的屋子。”
“千頭蟲像是有什麼顧忌,不肯吐露,我們還是得設法找他。”
“他不在原先的住處了麼?”
“這隻千頭蟲狡猾得很,他當然不會呆在那裡等麻煩上門。”
天色已逐漸昏暗下來,景物開始模糊。
三途尊者站起來伸了伸腰,銳利的目光遙遙注向鬼屋,監視那邊的動靜。
天黑定之後,他與李語嫣就要採取行動。
一條黑影飄向鬼屋,快得像幽靈,但逃不過三途尊者的眼睛。
“語嫣,有人進鬼屋。”
“什麼樣的人?”
“太遠,太快,看不清楚。”
“我們如何行動?”
“你收拾好就出來。”
很短暫的時間,李語嫣鑽出轎門,宮裝,長長的翠袖掩飾了她的斷臂。
三途尊者朝兩個擡轎的揮揮手。
擡轎的擡起空轎,冉冉沒入路邊林子。
夜幕已深深垂下。
“語嫣,我們分開從兩側抄過去。”
“好!”
“注意,不要輕舉妄動,我們今晚的目的只在察探敵情,必須謀而後動,我們不能有任何失誤。”
“我知道!”
“走!”
兩人分左右迫向鬼屋。
死寂的夜。
靈鬼屋裡無燈無火,也沒任何聲息。
三途尊者與李語嫣在耐心守候。
整整兩刻光景,鬼屋門裡傳出了一男一女兩人對話的聲音。
“這是主人的意思,此地已經不安全,仇家已經在暗中採取了積極的行動。”是男人的聲音。
“可是……”女人的聲音迴應,“路上萬一出了岔子,問題豈不更加嚴重?”
“老夫在前面開路,你帶着他在後面跟進,別忘了他是一張王牌。”
“還有……”
“還有什麼?”
“那脫了線的鳥又飛回窩……”
“老夫會指派人來日夜監視。”
話聲中止,一條人影步出大門,緊接着又是兩個。
先出門的是雙頭獵狗瞿曇大瘤子,跟着出來的是許乾銘和楊玉香。
爲了安全,他們在轉移陣地。
“玉香,老夫先走,你們別脫出五丈之外。”
“是!”
瞿曇大瘤子開始挪動身影,速度並不太快,楊玉香和許乾銘隨後舉步。
三人走後,兩條人影從暗影中出來,會合在一起。
“三途尊者,星際浪子他……”
“他似乎已被對方控制,但照理而論非常不可能,在沒摸清情況之前,我們不採取任何行動。”
“那怪樣的老頭是誰?”
“雙頭獵狗瞿曇大瘤子,我們快跟上去,別脫了線,運氣好的話,今晚便可追出他們的主人。”
兩人遙遙尾隨下去。
眼前是個小市集,還有幾間小吃店的燈火未滅,寥寥幾個酒客點綴在其間。
瞿曇大瘤子步入街心。
一個白髮老者佝僂着從一間小吃店出來,瞿曇大瘤子正好走到,雙方照面,各自一怔,白髮老者扭頭便走,瞿曇大瘤子揚手向後面的楊玉香做了暗號,緊緊釘在那白髮老者的身後。
楊玉香和許乾銘停在街口。
稍遠處,三途尊者和李語嫣也立即剎住。
由於小吃店透出的燈光,使在街外的三途尊者一眼便看清了情況。
“語嫣,你盯住許乾銘和這女的,我繞到前面去!”三途尊者遙望着街心。
“兩個老傢伙……”
“對,今晚定有所獲。”
三途尊者以鬼魅似的身法,抄了過去。
暗中注視着許乾銘,李語嫣心亂如麻,輕撫着斷臂,分不清是恨還是愛。
她心愛的人,也就是斷她臂的人。
這人就近在咫尺。
枝節橫生,風波不停,這是誰之過?
瞿曇大瘤子緊釘在白髮老者的身後,出了街尾,一晃身飄到前面,攔住了去路。
“你這個人……什麼意思?”白髮老者氣呼呼責問,兩眼向上翻。
“相好的,老子找你很久了!”
“什麼,你……找老夫?”
“嘿嘿嘿嘿,千頭蟲天生的有蟲臭,所以逃不過獵犬的鼻子,小子,老子真還佩服你裝死裝得那麼像,既然死裡逃生,就該遠走高飛,嫌命長才不走,是嗎?”瞿曇大瘤子的肉瘤在晃動。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小子,別裝蒜了,老實告訴你,埋你的那土坑被狼刨了,多了一具屍體,不是你,老子便明白是回什麼事,找你很久了,昨晚在那間破房子裡被你逃脫,現在沒話說,你只有認命了。”瞿曇大瘤子目泛兇光,在夜暗中更加顯得可怕。
這白髮老者正是“千頭蟲”瞿曇天蟲。
他已無法再假裝。
“爲什麼要殺我?”
“因爲你知道得太多。”
“兔死狗烹麼?”
“正因爲兔沒死,所以纔要烹你,這回老夫再不會上當,要親眼看你五體分家!”
“你們……這麼狠?”瞿曇天蟲已感到涅盤的恐怖,他自忖很難在這隻獵狗的利爪下逃生。
“不狠能在江湖上安穩立足麼?嘿嘿嘿嘿……”陰殘的笑聲不像是發自人的口。
瞿曇天蟲後退。
瞿曇大瘤子上步。
“先別得意,天下事很難說準的!”瞿曇天蟲努力保持鎮定,在苦想脫身之計。
“老夫說得很準,沒有折扣。”
“你何不回頭看看?”
“哈哈,小子,你這招對老夫不靈光。”瞿曇大瘤子完全篤定,“老夫身後有蚊子飛過老夫也會覺察,根本不必看。”
瞿曇大瘤子身後的確什麼也沒有。
三途尊者是隱身在側方,誰也沒發覺。
瞿曇天蟲使詐不成,一顆心頓往下沉,但他這種一輩子玩心機的人是不甘束手待斃的。
“哈哈哈哈!”瞿曇天蟲突然大笑起來。
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顯然是有所倚恃。
但瞿曇大瘤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否則就不會被稱爲“雙頭獵狗”了,他沉住氣,迫盯着瞿曇天蟲,暗中卻作了應變的準備。
“小子,乘你還能笑的時候多笑幾聲吧!過了此刻,你就沒機會了。”
“大瘤子,動手呀?我打賭你跨出一隻腳時就會倒下,半步,你只能走半步。”
瞿曇大瘤子被瞿曇天蟲說得心裡發毛,事關生死,他不敢輕率下決斷。
“小子,老夫打賭你原地倒下。”
“何不試試看?”
瞿曇天蟲是心虛的,他的身上已在冒汗,但爲了保命,在沒有想出逃生的辦法之前,他不但必須鎮定,而且更要裝得把握十足,如果露些微破綻,瞿曇大瘤子的殺手立至,他也諒透瞿曇大瘤子跟自己同樣心虛,不然他早下手了。
各懷鬼胎,場面近於冷僵。
瞿曇天蟲的兩眼突然放光,因爲瞿曇大瘤子的身後真的出現了一條人影,像幽靈般閃現,距瞿曇大瘤子身後只八尺遠近,無聲無息。
夜色很濃,但在近距離之內,瞿曇天蟲特別練就的狐眼是相當管用的,他看出那人影正是在他小屋內逼他現形的三途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