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聳聳肩:“你覺得,我現在對你的情報還感興趣嗎?”
擺明車馬是要跟公司本部拉開距離,公司有什麼情報……關王成何事?
當然,戴威爾拿出想打動王成的情報,一定是關於……克洛蘇的。
兩年多了,王成只在巴黎行動中得到一張疑似克洛蘇的相片,這說明克洛蘇還沒有確定自身安全——按照當初的約定,如果克洛蘇確認自身安全了,她肯定會與王成聯絡。
回想起來,克洛蘇忽然消失後,公司立刻發生鉅變,如果公司發生鉅變時,克洛蘇也在出任務,那她會不會也是被拋棄者?想到這裡,王成不僅揣測:也許當時瞭解內幕的克洛蘇發現了什麼,所以她纔不向公司求援,而採取直接躲藏的措施。
她做對了,她躲過了那場劇烈大動盪。
這也是王成後來不着急尋找克洛蘇的原因——信息決定判斷,身在高層的人比當時的新人王成掌握更多的信息,他們做出的判斷一定比王成正確。
戴威爾沉默片刻,長嘆一聲:“和平來了,戰爭停止了。在這場戰爭中,我們有很多員工隕落,如今在討論誰是誰非,已經毫無意義。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我想我們要做的是向前看——你不打算聽聽我們開出的條件嗎?”
“不管你們提什麼條件,我的原則是重新招募,而不是迴歸。單純的迴歸,我拒絕,我的小隊成員拒絕——這是共同的決定!現在,他們正在傾聽。”
“唉,招募你的人是索倫資本的托爾吧?他是你的引導人,這場談話本應由他來繼續,但我來了。知道我爲什麼來?這就是公司給你開出的條件。讓我把條件陳述一下,你再做決定如何?”
“你是一個人來的?”王成問。
“我當然不是一個人……你想知道其他人躲在那裡?與你同樣,我的直升機躲在羣山中。噢,你還想知道我剛纔從哪裡出來?不能不說你的人幹活兒很粗略。他們的搜查馬馬虎虎。而我當時就在墓道內喝咖啡。
傳說中,馬丘比丘是印加帝國敗退後,最後的遺族躲藏地,但從建築的結構來看,馬丘比丘並不適宜居住。實際上這裡是一座陵墓,一座祭祀太陽神的地方。這裡每間房屋都是出入墓道的門戶,你的人只要稍稍深入。那我不得不提前出來了。”
馬丘比丘挖掘出來的大部分遺體都是女性,這些女人是在祭祀典禮上,敬獻給太陽神的“太陽神的處女”。城中最著名的是“拴日石”是一塊精心雕刻過的怪異巨石,據說印加人在每年冬至的太陽節時爲祈禱太陽重新回來,會象徵性地把太陽拴在巨石上……
好吧,烏克蘭傭兵是幹活很慥,但他們的搜索只是例行公事。這場會面是必須舉行,雙方擺明車馬全是爲了噓聲恫嚇。真要把戴威爾搜捕出來,反而不知該如何處理了。所以,烏克蘭人必須馬馬虎虎。必須例行公事。
王成再度跳轉話題:“你剛纔說的條件……”
這時天光已經暗淡,馬丘比丘山上大部分人開始下山,留在山丘登上準備宿營的並不多——爲了保護馬丘比丘,秘魯政府每天只容許500名遊客入山。這五百人分佈在蜿蜒山路上,能有勇氣留在山頂露營的人,只不過兩對夫婦而已——除了王成,以及那兩隊夫婦隨行的四位馱夫。
“小丑”也是其中一對宿營者,他找來的女掩護人是秘魯當地人。王成的背囊裡並沒有帳篷,但提前來的傭兵已幫他搭建好一座帳篷,且帳篷裡什麼都有。
暮色使得周冉與蝴蝶中止了探險。發覺王成在這裡跟人“欣賞風景”,兩人腳下自覺地拐了彎,在露營者廣場他們找到那座“無主”帳篷,至於誰幫王成搭建的,兩人並未多問。她們在帳篷裡忙碌着開始做晚餐,“小丑”的女伴很自覺地過去幫忙。“小丑”在乘着夜色摸近王成左右等待接應。
在這種敵意環伺的環境下,戴威爾一點不怯場,他平靜地說:“我們似乎該換了地方,這裡……太顯眼。”
王成舉步走下臺階,轉向另一個方向,假意欣賞暮色中的雲海,這裡被高臺上的石屋遮擋,周冉與蝴蝶都看不到他的身影,而其餘露營者嘛……馬丘比丘道路崎嶇狹窄,白天走路都要提心吊膽,在暮色中更要小心。露營的驢客有一個算一個,除了“小丑”,其餘人都圍在露營者廣場,圍着露營燈彼此寒暄,交換的各自經歷……好吧,除了“小丑”那對“夫婦”,其實只剩下一對年輕的露營男女。
“其實沒必要換地方……”王成很淡然的對着雲海說:“這裡沒有電,沒有無線信號發射塔,即使有人竊聽信號也傳不出去。現在雲層很厚、暮色很黑,衛星無法穿透雲層,無法對我們進行監視……”
“我習慣了”,戴威爾回答:“我習慣這麼謹慎了。我是負責內部安全的,你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戴威爾也揹着手,加以觀察雲海,說話的時候看都不看王成:“至於說到監聽監控……你的人難道沒有監聽監控?”
“這個位置,我的人依舊看得到”,王成淡笑着提醒。
“我想跟你說的條件跟我的職業有關”,戴威爾決定單刀直入:“十二聯盟舉行了慕尼黑會議,會議決定:爲了避免今後各公司因爭奪業務而發生衝突,給各大公司在世界各地劃分勢力範圍。各公司今後只接受勢力範圍內的委託業務,不得越界接受委託。
考慮到市場的肥瘦,以及各公司的全球佈局,勢力範圍的劃分並不是一個公司佔據一國——美國被劃分成十二塊,每個公司分到一部歐洲同樣如此,也被分割成十二部分。
當然,這一市場劃分並不是固化的,其他公司接到越界任務,可以向該勢力範圍所屬公司提出通告。如果該勢力範圍所屬公司願意承攬該業務,那麼必須向承攬業務的公司交納一筆介紹費。如該勢力範圍所屬公司無力承攬這筆業務,那麼原公司進入對方勢力範圍,也需繳納一筆通行費……”
“這不是和平協議”。王成馬上察覺其中隱含的殺機:“這是弱肉強食協議。如此劃分勢力範圍後,誰的人手多,誰的勢力大,誰的線索多,就能吞下更多的業務。勢力範圍有什麼用,只要肯付一筆費用?就可以‘依約進入對方地盤’,合法搶奪對方地盤內的生意。
通告有什麼用?我接受的委託。通報過程中稍稍隱瞞部分資料,就能完美誤導你的想法。所以,無論誰即使接到類似通告,都不敢接手。而大公司完全可以仗着人力物力優勢,強行進入對方地盤——只要事後付一筆錢。”
“弱肉強食,這世界從來都是這樣。今天如此,明天也是這樣。”戴威爾很平靜:“但這樣一來,今後。公司之間的爭鬥將頻繁發生,而且都放在明面上。
這次會議,我們分到了東亞一部分。幾乎包含整個東南亞,以及日本。這地盤雖然很大,但你知道的,日本富饒可是當地市場很排外,本地黑社會無需理由就能讓一個人消失,不用像我們那樣下手麻煩。
而東南亞嘛,這個地方盛行佛教,盛行忍耐,受到委屈一般不主張報復,即使忍無可忍他們也沒多少錢報復。所以這裡的市場價格很低。是我們這一行公認的貧瘠之地。”
停頓一下,鮑威爾見王成毫無表情,只好接着說:“這就是公司給你開的條件——不是市場分部。你的人雖然擴張很快,但你一個小組吃不下整個東南亞市場。公司給你開的職位是:東南亞內部安全部主管。
是的。內部安全!你的小組無需承攬當地業務,公司給你開一份很高的薪水,給你提供一切所需要的設備。你完全可以像個正常職員一樣上班下班,但如果有其他公司的觸角深入東南亞,你要負責把它剷除。
同時,你還將負責保護整個東南亞員工的人身安全,防止我們內部出現雙面間諜——警方的、其他公司派來的,都是你的防範目標。
好吧,進入內部安全部門後,你的地位也將提高,你將作爲內部安全部門的四大主管之一,直接參與公司董事會。你在公司董事會裡有發言權,這樣,你不用擔心再會被……拋棄。”
王成吸了口冷氣:“不得不說,條件非常優厚——四大安全主管都參與董事會,董事會成員有多少?”
“常任董事有五人,我是其中之一”,戴威爾回答:“非常任董事嘛,行動組有三位,有資格參與董事會,但他們基本不列席;訓練組有一人,再就是你們四個安全主管了。”
“行動組三人都是誰?”王成提這個問題,其實想知道自己權力有多大。過去他提出類似問題,總是被告知:你沒有權限。
戴威爾毫不猶豫說出了三個名字:“……東南亞行動組沒一個人得到這份待遇,你是唯一的東南亞非常任董事。想必你也知道原因——這裡實在太貧瘠了。”
“誰敢說阿拉伯貧瘠?”王成冷笑一聲:“據我所知,阿拉伯酋長們想殺掉對手,那是肯用石油付款的。可是你剛纔說的東南亞分部,恰好不包括阿拉伯。失去了阿拉伯的東南亞,那可真是貧瘠了。”
“石油的安全是國家策略——阿拉伯不屬於任何人,我的意識你明白?那個地方不屬於東南亞分部,但如果我們進入,那肯定是得到許可了!”
“可是你剛纔說到高薪,沒有阿拉伯的東南亞,能有多高的薪水?”
“但還有印度、香港,新加坡、日本!”
王成沉吟片刻,問:“這就是說,假如我以前的對手是普通人的話,今後我的對手就是變異人,是我們的同業,是擁有千奇百怪進化特長的‘管道工’了?”
“是的——你有權分享東南亞分部的一成利潤。你可以在那裡開一家保安公司,或者資本公司作掩護,東南亞所有員工的資料彙集在你那裡,別人想進入東南亞。如果事先沒有通知你,或者沒有得到你的許可——殺了他!
哦,如果別人向你提出進入申請,你覺得他提出的業務你能夠承攬的話。這份活兒你也可以自己幹。公司很支持你此類行動——只要你按正常比例給公司分成。”
王成又問:“公司新訂的分成比例是多少?”
既然談得這麼詳細了,戴威爾也不介意王成還沒有表態,他繼續介紹公司的新政策。
在十二聯盟會議後,各大公司忙着調整“勢力範圍”內的組織結構。各公司本部紛紛在美國設立分部,基本上各公司的美洲分部都包含南美北美,是公司架構內最大分部。看來歐美將是各公司的主要收益來源。
別的公司不知怎麼樣,星辰公司對於非洲與大洋洲。不曾設立專門的分部,非洲部分歸於歐洲分部管轄,大洋洲的北部(包含澳大利亞)歸東南亞分部,南部(包含新西蘭)則歸於美洲分部……
接下來的討論中,戴威爾基本答應了王成的大部分要求:他所管理的內部安全部門,員工資料可以保密——說實話公司以前就是這麼做的,某些內衛部門職員還經常僞裝成一般員工,混在行動組、資料組、或者後勤組隊伍裡。哪些部門的職員有可能終生不知道,坐自己對面的那貨是監控自己的。
內部安全部門沒有員工花名冊,只有財政撥款。這筆錢你想僱多少人由你。只需把內部安全搞好,向財務總監有個粗賬交代就行……這簡直就是獨立山頭嘛。
跟戴威爾討論完最後的薪水問題,王成獨自走到個僻靜處,低聲徵詢了組員的意見。拿高薪,還偶爾能截胡別家公司業務,平常裝做一個普通人,既能享受寧靜生活又能尋求刺激,大家當然沒意見了。於是,隊員們立刻統一了意見。
王成轉回來的時候,玩笑着對戴威爾說:“這麼重要的任務你居然能交給我……我這麼得你信任嗎?”
戴威爾咯吱吱笑了:“你低估了你的能力……公司一直在評估你的實力。你知道你在烏克蘭殺的兩個人屬於什麼等級?你知道你在湯斯維爾華納電影廠幹掉了誰?
公司遭遇了一場大災難,我們優秀的員工損失很大。原本公司四位王者,現在一個都不剩了。我們公司險些不復存在,而剩下的人裡面,你應該是最優秀的。如果你留在行動組,行動組一個董事會成員的名額。也將屬於你。
至於你說的信任……正如你剛纔說的,我們之間不存在信任了。今後我們只是彼此協作、彼此提防的關係——我們撥款付費,你幫公司維護內部安全,保證勢力範圍不被吞併。如此而已。
作爲非常任董事會成員,你無需到公司本部參加會議,我們所有的會議都是匿名電話會議……請原諒,我們也將採取一些防範措施,你應當理解。
當然,這種待遇並不是永久的。你將有三年考察期,在這三年裡讓我們彼此建立信任感,三年後如果我們彼此滿意……三年後我就要退休了,你將與另三位安全主管,競爭我現在的職位。”
王成腦海中稍稍盤旋了片刻——明白了,東南亞分部就是一個獨立山頭,它雖然屬於星辰公司,但完全獨立運作。而王成還不是主管運作的人,他是公司放在東南亞的強力武器,純純一個打手,負責威懾其他公司,保住星辰的市場份額。
他是公司非常任董事,公司內部安全問題必須通過他處理,但這只是雙方建立信任的一種手段,他無法決定公司的經營策略,無法參與具體經營措施,他就是一個監管者。
在這種雙方難以彼此信任的局面下,這種待遇也許是最好的結局——遠則親,近則仇。王成不能抱着打進敵人內部把敵人搞垮的目的拿薪水乾活,畢竟他也希望這份薪水拿得越久越好。
星辰公司不是他的仇人,他只不過想多拿外快多賺錢,而且安全有保障而已。
“那麼,協議達成了”,王成輕鬆下來,他揮揮手,潛伏在附近山頭的烏克蘭傭兵開始撤離,戴威爾也一身輕鬆,他馬上說:“協議達成了,我的時間很緊張,接下來我要去……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我想先休假一段時間”,王成回答:“我的隊員維持情緒緊張狀態很久了,他們迫切需要休整。”
戴威爾迴應:“但公司希望馬上建立東南亞分部!”
“這是一份普通人的工作——”王成回答。耳機裡百合馬上插話:“沒錯的,我跟娃娃順便就做了,嗯,買下一座大樓,裝修一番後進駐,選那個地方好呢?”
“這件事你們慢慢考慮”,王成回答了百合,而後關切的問:“公司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會發郵件給你”,戴威爾歪着頭看着王成,表情明顯不對勁的回答:“公司所有的動態都在郵件裡,你可以知道我們在那段時間遭遇了什麼,以及公司現在的狀況——你已經有權接觸這份資料了。”
“那麼……你要跟我交換的是什麼情報?”王成關閉通話器問。接下來屬於私人時間了。
戴威爾等這個提問等了很久,他掏出身上的手機部件開始裝配,漫不經心回答:“我準備召喚直升機了……我們查到了克洛蘇的蹤跡,她在‘工會’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