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標的不高,兩百萬美元,四個人。”百合歇了口氣,繼續說:“這四個人將於明日中午,在達爾貝達的肯辛塔酒店會晤,只要殺了他們,無所謂刺殺手段。事後如果能奪取他們的手提包以及電腦,加五百萬美元,如果毀去他們的手提包與電腦,加一百萬美元。”
百合停頓了一下,等待王成消化這個消息後,繼續說:“委託人不在乎這四個人怎麼死,你可以自由發揮。”
可以自由發揮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王成可以像大象闖進羊羣裡任意踐踏……但那是殺手的活兒,咱是管道工,不帶這麼沒品位的。
“說這個沒用!咱是管道工,咱是這一行中的紳士,是優雅的跳着華爾茲割別人喉嚨的藝術家。咱是技術工種,不能學殺手的粗魯——你在卡薩布蘭卡有什麼安排?”
“達爾貝達”原名“卡薩布蘭卡”,這個詞原屬西班牙語,意即爲“白色的房子”。卡薩布蘭卡是摩洛哥第一大港口城市。美國電影《卡薩布蘭卡》更是讓這座白色之城聞名世界,知道城市原名“達爾貝”的人反倒不多了。摩洛哥獨立後,將“卡薩布蘭卡”改稱“達爾貝達”,但人們習慣上還喜歡稱呼它“白色的房子(或譯:白色的宮殿)”。
“這個……”百合磕巴了一下,回答:“何必呢?一把手槍、幾顆子彈能解決的事情,何必興師動衆?”
按殺手的方式殺了這幾個人,似乎是成本最低的,但事後的隱性成本絕對不低,而且都將由偷工減料、企圖節省成本的人自己承擔。即使當時把這件事辦成懸案,但懸案也是案底,也有一些嫌疑人存在,只要事後警方找到蛛絲馬跡。那裡就是嫌疑犯了,一張通緝令就能讓你餘生東躲西藏,爲此花費的錢財不知道有多少。
“不該省的錢不能省啊!”王成他雖然也包*二*奶,可還沒有把工程辦成豆腐渣。以便省下錢讓二*奶花用的嗜好:“如果卡薩布蘭卡沒有合適機會,我寧願放棄——錢本來不多,公司再一分成,還剩幾根肉絲,至於留下案底嗎?”
“好吧,你說了算”,百合向來是王成一堅持立刻退讓的人。馬上翻弄着電腦回答:“最近的志願小組……算了,我現在在西班牙,我去支援吧。我給你訂肯辛塔酒店酒店的房間,你喜歡樓層高點,還是低一點?……那就訂二十樓,我在你隔壁,道具放在你房間內好嗎?”
“來得及嗎?”王成問了一句。
“還有三個多小時,完全來得及……你喜歡怎樣的接應方式?坐船走還是……獨木舟?”
後一句話純粹出於百合的惡趣。她其實想說:你那小女友喜歡怎樣的接應方式,最好做獨木舟纔有風格……可是百合是東方人。
東方女人對自己男人有點唯命是從的習慣。在日本,女人在家做老媽子,男人下班泡小酒館抱藝妓,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女人連句抱怨話都沒地方說去。而王成這次帶小女友出行,也是爲了掩護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據。這時候,無論東方西方,只要是個合格的“管道工”,他都說不出抱怨!
或許有一日。百合需要這麼做的時候,王成……當然不會容許了。自從百合跟了王成後,那種出去吊男人的活兒已經很久不沾染了,這也是百合願意追隨的主要原因。
幹這一行的,今天早晨出門,不一定晚上能回家。有個人關心。總把你安排在安全無憂的大後方,這對不上武力的百合來說,挺甜蜜的——哪怕這男人花心一點。
百合脣角帶着笑掛上電話,她沒等王成回答。餐館裡的西班牙男人早注意到巧笑嫣然的百合,見到百合終於結束忙碌,趕緊上前搭訕。同爲拉丁語系的西班牙人,在說情話的絮叨上不亞於法國人,而在臉皮厚上,喜歡鬥牛的西班牙人更是遠遠扔下了高盧公雞。
“親愛的小姐,你的美麗讓我無法呼吸,我需要你的熱吻讓我繼續喘息……小姐,請接受我的玫瑰,你的騎士願意爲你效勞,你需要陪伴者嗎?我願意二十四小時守候在你身邊,天天嗎,年年……”
這位說得天花亂墜者,其實是個導遊,專門引導遊客購物消費,從中收取遊客小費,以及商場回扣——哦,西班牙人叫“銷售指導費”。
百合抿嘴笑了笑,噼裡啪啦在鍵盤上敲了幾個鍵,而後托起下巴,帶着優美的沉思姿態,回憶着說:“除了足球隊員與弗拉明戈舞,西班牙還有什麼名牌?讓我想想……”
“安達盧西亞的皮件、loewe(羅意威)奢侈皮具和高級時裝……巴倫西亞加,中譯巴黎世家)奢侈男女包、滿go高檔時裝、camper高檔鞋……美麗的東方小姐,西班牙是歐洲最古老的國家,有七千年文明史,我們能全方位的製造各種美麗……”
百合啪的合上電腦:“決定了,去看看……”
王成需要的道具需要百合親自攜帶去卡薩布蘭卡,她剛纔跟當地道具師聯繫上,一小時後需要前往市區取貨,這個導遊正好掩護她進入市區……
一小時後,提着大包小包的百合轉身往機場趕。這時候,周冉剛睜開眼睛,她伸了個懶腰,發覺自己被捆在椅子上動彈不得,耳邊是嗡嗡的飛機引擎聲,透過舷窗看,只能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
這是架農業飛機,機艙很簡陋,平常主要用來搭載一些農產品,因此沒有專門的休息椅。沿機艙方向固定了兩排長條箱,這些長條箱就是臨時座椅。箱子裡還可以裝一些活雞活鴨,或者農藥,合上箱蓋,人坐在箱子上,艙內四處掛着漁網。那就是拉手,坐在箱子上的人可以抓住漁網眼,免得飛機顛簸時被甩的四處亂爬。
如今機艙內除了一堆行李,再無其他人。周冉解開身上捆的皮帶。從箱子上坐起,透過轟鳴的引擎聲,她聽到駕駛艙傳來的音樂,這音樂很熟悉,聽了一會兒,周冉突然從歌詞裡反覆出現的“卡薩布蘭卡”這個詞想起,這是電影《北非諜影》中的歌“時光流逝”。
音樂聲很大。其中夾雜着幾聲附和音樂的哼哼,聲音同樣大,很耳熟。周冉情不自禁向駕駛艙摸過去,聽到音樂正在唱“噢!卡薩布蘭卡的親吻依舊/但沒有了你的嘆息,那吻已不成吻/請來卡薩布蘭卡找我/隨着時光流逝,我一天比一天更愛你……”
“這麼老的歌……”艙門沒有關,周冉推開艙門時低聲嘟囔,見到開飛機的是王成的個背影。立刻大聲說:“你有多老啊?聽這麼老的歌?”
“醞釀!你懂醞釀嗎?”王成關小了音樂聲,回答:“飛機油不夠了,我們必須在卡薩布蘭卡降落。聽聽這首音樂。醞釀一下感情好不?”
“卡薩布蘭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這個憂傷的名字,我喜歡英格麗.褒曼,我喜歡和平飯店,我們就去和平飯店住宿,我要在那裡尋找憂傷……”周冉跳着腳喊道。
“別碰別碰——我在開飛機呢,不想掉進海里餵魚,就別碰我的胳膊……別動儀表盤”,王成制止住周冉的亂動,讓飛機飛平穩之後。拉過周冉坐到副駕駛位置上,捆好安全帶,這才繼續說:“你是你這麼多年書都讀了什麼?卡薩布蘭卡哪有和平飯店?”
“怎麼沒有飯店?怎會沒有飯店?”周冉激動的辯解起來:“那部電影我看過三遍,電影開場不久,黑人樂師山姆坐在鋼琴前,邊彈邊唱。唱的就是這首歌。裡面尋歡作樂者都在議論護照。一個男人說‘弄不到護照,我只有死在卡薩布蘭卡’。而飯店的主人裡克,主角,大明星,叫什麼來着?顯得特有範,冷酷地獨自坐在桌邊……
你瞧,‘飯店主人’——你把飯店藏哪裡了?給我掏出來?”
“嘿嘿,那部電影是根據百老匯舞臺劇《大家都來“銳克”酒吧》改編的,電影裡從來沒說裡克是飯店主人,就一個當地普通酒吧。這首歌明明是酒吧歌手演唱的。”
周冉愣住了,片刻過後,難以置信的問:“真的不是飯店?”
王成點頭:“還真不是飯店,就一普通酒吧。”
周冉愣了一會生,決定放王成一馬:“酒吧也成,咱去酒吧看看,那裡的老黑人還唱這首歌嗎?”
“不唱了,畢竟是老歌了”,王成目的達到,敲敲儀表盤,一臉遺憾地說:“剛纔飛的很平穩,你那一折騰,多費了點油,不好意思,我們要降落到海里了。”
“呀,我不會游泳!”周冉尖聲喊了起來:“我會在游泳池裡遊,可是大海沒有底啊!怎麼辦呢?……救我!”
“放心,你喝不到海水,除非你想”,王成似乎發現了目標,壓下機頭向海上飛去,周冉大聲尖叫着喊救命,她恐懼的閉上眼睛,王成就在一片尖叫中快速降低高度,飛機貼着海面飛行了片刻,開始晃晃悠悠降落。
“成了,別尖叫了,我們降落了”,王成喊道:“快點走,這可不是水上飛機,快點離開!”
周冉睜開眼睛,眼角忽然看到一個船影,她連聲歡呼:“有船,太好了……”
當然有船,沒有接應的船王成不會降落。周冉只顧尖聲驚叫,沒注意到飛機降落前,通訊燈一閃一閃的,在給王成指示降落地點。
王成推開艙門,對面船上的人舉起水下魚叉槍對準王成放了一槍,周冉一縮脖子,只聽砰地一聲,魚叉插入艙門邊,魚叉尾端帶的纜繩在船與飛機間構成一道救生索。王成隨即將滑輪掛在纜繩上,開始懸掛周冉的行李。
海水開始慢慢漫進艙內,周冉的白靴子溼了,她心內焦灼——這時候顧神馬行李,讓人先走啊!
好在王成運了幾趟行李,開始給周冉懸掛腰索,而後將周冉送到對方船上。腳落到實地,周冉心裡鬆了一口氣,見到行李箱被海水浸溼。她的心都碎了,只催促王成動作快點。
其實王成的動作很快了,最後一隻屬於王成的金屬行李箱掛上救生索後,機艙內已有齊膝的水。援救王成的船被下墜的飛機拽的微微傾斜,周冉擔心的望着船體,眼角忽然掃到船身另一邊停放着一架水上飛機,她大喜過望——我男人可真牛,大海茫茫還能準確降落在船旁邊,現成的救援者啊!更牛叉的是,對方還有架水上飛機喲。
一扭頭。發覺王成手腳靈活的攀着救生索爬過來,等王成雙腳踩在甲板上,周冉興奮地撲進對方懷裡,先表達一番自己的驚悚,立刻悄悄指指對方的飛機,王成立刻領悟的點點頭,裝出一副感激涕淋狀說着客套話,這時援救王成的船主立刻砍斷救生索。王成的飛機開始以肉眼可查的速度慢慢沉入海底。
甲板上一地周冉的行李,王成還在感激對方的救援。周冉忍不住暗踩王成的腳……好吧,這段戲的臺詞按周冉的強烈要求。轉移到飛機身上:“你們有一架好飛機……”
王成裝模作樣的跟自己的聯繫人談論那架接應他的飛機,周冉暗地裡伸出大拇指,直誇王成聰明。
“是呀,意大利產的‘鷺巢’,是個好東西……”接應人裝模作樣回答:“整整花了我十二萬美金……”
對方說的話周冉完全能聽懂——摩洛哥是法國屬國,至今仍死皮賴臉每年從法國要來大量援助,是法國第二援助國。在當地找三條腿的蛤蟆不容易,說法語的一堆接一堆。這人就是其中之一。
“你打算多少錢賣?”王成繼續裝。周冉很狗腿的拉着王成的胳膊,眼巴巴望着對方。
對方裝出一副疑惑的模樣望着王成,這時候王成的飛機已沉入海底。連一片機翼都找不到。王成端着富翁架子,用一副不差錢的表情揚了揚下巴:“我的旅程不能耽誤,說個價吧,我買你的飛機。”
“這架飛機有點陳舊……”對方還在戲裡。
王成忍不住了:“只要油加滿了,嗯,還能飛就行。一個整數——二十萬。你要支票還是現金?歐元還是美元?或者你喜歡英鎊?澳幣?”
“歐元吧!”對方演不下去了:“我喜歡聞現金的味道。”
王成傲嬌的彈彈手指,周冉趕緊將王成的金屬行李箱遞過去。王成打開箱子,箱蓋上彆着兩支手槍,周冉見狀後退一步,對方與王成都毫無反應,而後王成從箱內取出一疊疊現金——這樣遞“道具”的事,當然是現金交易了。否則,茫茫大海上,你遞一張假支票過去,找誰哭去?
對方很認真地數着鈔票——這次他是真表情。這樣的海上交易,殺人越貨也是可能的,用假幣也是常有的。
王成在不在意對方的耽擱,他推了推周冉,示意對方先登飛機。等周冉艱難的爬上水上飛機的浮筒,王成從自己行李箱中抽出手槍別在腰上,而後鎖上自己的行李箱,掛在懸索上傳遞過去——這次王成的表情也是真的。海上交易,提高警惕的是參與雙方。
對方花了數分鐘數清二十萬鈔票,這時候王成已將行李大半轉移到飛機上,周冉站在浮筒上費力的接應行李,因爲腳下不穩,她也顧不得心痛行李箱了,接過王成傳遞來的東西,直接野蠻地往艙裡一扔。不一會兒,艙裡扔了一地行李箱。
最後幾隻行李傳遞過去,周冉使勁揉揉腰:“矮油我的小腰……你快點!”
王成與對方握手告別——他的手套沒有脫下來。而後他輕盈的一跳,飛機浮筒稍稍一沉立刻平穩,周冉伸出大拇指誇自己的男人:“高手!武林高手都是練梅花樁出身的!”
王成一拍周冉肩膀,周冉立刻狗腿的迴應:“知道知道,低調,咱的低調一點。”
快樂地爬上機艙門,而後滾進機艙內讓出門口,只見王成腳不點地的竄進機艙,衝對方揮手告別,而後也不關機艙門,一頭扎進駕駛艙內,挨個檢查儀表。過了一會兒,飛機發動起來,周冉長出一口氣,探頭到機艙門邊揮手告別,果斷關好機艙門,長出一口氣癱倒在艙門邊。
飛機順利升空後,周冉趴在舷窗後望了望海面,發覺賣給他們飛機的船主急慌慌起錨,向着與飛機的相反方向加足了馬力,周冉下意識在艙內衝對方揮了揮手,突然間想起什麼,連滾帶爬來到駕駛艙口,喊道:“禍事了禍事了,那傢伙逃了……不會,這飛機不會有問題吧?裝炸彈了?還是有故障?”
飛機正在爬升階段,王成手上忙個不停,周冉不見回答,馬上睿智的評論:“不好,這東西肯定有毛病,那麼幹脆的賣給我們,賣完就閃人,這不是騙子誰是騙子?……你快回答我,飛機怎麼樣?”
王成咧嘴一笑,忙亂中回答:“飛機的轉讓很麻煩,這飛機雖然買給我們了,但轉讓手續還沒辦,有牌照,他跑不了的。”
“那……那更壞事了!這傢伙不辦轉讓手續,我們付給他的錢,豈不是,豈不是一次性租金?虧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