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成了——我的工作是翻譯,老外不加班,我上什麼班?”
“可那些老外在找你呀,找到我這兒來了,說是週末無聊,想讓你陪着出去玩——你現在不是在玩嗎?我問你媽了,你媽說你跟體育老師徒步去了,也好,把你們的徒步地點告訴我,我派車送老外過去……”
“你把電話給他們,我來跟他們說——這是我的休息時間,他們愛幹啥幹啥去,大爺我不伺候!”
“別……好吧,我另外給他們安排活動。說好了,以後他們的週末‘交’給你,你可不能一聲不吭自己跑了。還有,我說,你這種不帶電話的習慣,能不能改一改?真着急了,那都找不找你,恨死了!”
“可你不是找見了嗎?好了,沒別的事我掛了,老用人家的電話不好,電話費很貴的。”
“別掛——還有件事,奇怪了,今早我收到你寄送的包裹,居然是你寄來的?可能嗎?是從泰國寄來的一個包裹,裡面一個類似車載冰箱一樣的手提冰盒,塑膠殼子,鎖子上有密碼,不知道里面裝着什麼,晃一晃也沒聲音……”
“‘亂’晃什麼……”,王成趕緊低聲說:“我知道里面是什麼,冰鮮的泰國象‘肉’,是我回國前預定的,你趕緊簽收了,今晚提來我家,有好吃的……”
這東西是“王成”寄來的。
這其實是王成的一種個人僞裝術。
愛順手牽羊,愛算計,以及走到哪裡愛買一些當地旅遊紀念品,幾乎是“左手”的個人標記,公司內外知道“左手”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左手”這一個人特‘性’。如今正有一個人帶着王成的手機,時隱時現的在各國遊‘蕩’,他明顯的愛算計,走到哪裡愛順手買一些旅遊紀念品寄回國內,讓朋友簽收,一如他過去的習慣一樣。
而這時候,如果有人同時發現國內的王成,這位身在國內的王成雖然竭力想顯示自己的愛算計的‘性’格,但總是憋不住的慷慨一下,送別人一點小禮物啦,撩撥一下小‘女’孩的芳心啦——任誰比較一下國內國外的王成,第一眼都不會認爲國內這個是真貨!
而只要一比較,這就夠了,因爲在國外遊‘蕩’的那位“王成”是一種預警裝置,只要有人觸碰,哪怕與國內的對比還未開始,王成就會接到報警,並馬上出面佈置自己的‘迷’蹤腳印……
掛上了電話,聽清整場‘交’談的梅莞爾好奇地問:“大象‘肉’,好吃嗎?”
王成一邊笑着講電話遞給張萍,一邊回答梅莞爾:“也就是圖個稀奇,其實沒什麼特別——今晚你也來,一起嚐嚐新鮮。”
這話不是懇求,是命令。梅莞爾下意識回答:“哎呀,再喝那麼多酒,我可受不了。”
這回答其實等於答應了王成,王成突然惡作劇心裡發作,他把電話送到張萍手上卻沒有放手,手指微微用力,將張萍勾到身邊,湊到對方耳邊低聲說:“我朋友給我寄了點大象‘肉’,想吃嗎,今晚一起來?”
張萍有點猶豫:“去你家啊?”
“去我的新房子,那裡沒人打攪,房間很多,喝醉了可以直接躺倒——小梅也去!”
這個時候,張萍背對着男友,王成則面朝後者,看着譚真鐵青的臉,王成‘露’出憨厚的一笑,衝對方微微點頭打招呼,而後親暱的拍拍張萍的肩膀,輕輕鬆開了張萍。
張萍感覺到對方手掌落處,竟然有一種酥麻的感覺,她的心臟陡然跳動的劇烈起來,掌心不覺變得‘潮’‘潮’的,返回座位時,譚真發覺自己的‘女’友雖然在竭力掩飾,但她的眸子水汪汪的,渾身都在隱隱顫抖……他頓時感到眼前一陣陣黑暗。
這個時候,寧馨兒已經跟王成後座的一位老者‘交’換了位置,她伸着手拍着王成,象一隻喜鵲嘰嘰喳喳:“快看快看——這車貼有意思,我得把它記下來。”
前方正是紅燈,路口處,與旅遊大巴並排停着一輛嶄新的東風雪鐵龍,雪鐵龍車身矮,在大巴車上居高臨下,可以看到其車後窗上貼着一句話:“你的安全你注意,我的地盤我做主。”
寧馨兒這種搭訕方式很特別,王成要把它記下來。
“唉……王成是吧?你在國外看到過車貼嗎?”
王成笑了,明知道對方沒話找話,他也要順着對方的話說下去:“你這句話要讓老外聽到,會覺得真是自大——妹紙,汽車文化是老外先發明的好不好?”
“那國外都有什麼有趣的車貼,說說?”
王成看了看梅莞爾,見到後者也‘露’出傾聽的姿態,他半扭着身子,回答說:“老外把這個叫做車身標語,或者保險槓標語。他們禁止車窗貼東西的,所以這樣的話只能貼在車身或保險槓上。哦,奇怪的是,老外當中,‘女’人喜歡貼這種標語,男人很少有向陌生人傾訴的‘欲’望。
比如我曾看到一個‘女’人車後貼着‘本公主擁有足夠的經驗與尊貴,徵求青蛙’,怎麼樣,有意思吧?”
“再說再說”,寧馨兒回身望了望車窗外:“路還長着呢,還有什麼?”
“很多啦,有些話很有意思,比如:‘別待我與‘女’王有任何不同’……我愛看到這樣一個車身標語:‘壞事也會發生在好人身上,我是其中之一’,你知道這話什麼意思?說的是:車禍是壞事,誰都難以控制,包括身爲好人的我,所以——躲我遠點。
還有威脅的話:‘當然,我不是旁觀者……我第一時間知道該怎麼做。’這句車貼的意思是:我是個車禍老手,每次車禍我都不是旁觀者,我對車禍後的索賠程序很熟練,所以——躲我遠點。
類似警告式車貼的還有:‘我沒了雌‘激’素——但我有槍’;‘下一刻情緒‘波’動:6分鐘倒計時’;‘警告:我脾氣很大,我知道如何發泄出來’;‘壓抑即將爆發,無人能夠制止’……
還有調侃式求關注、求勾搭的,比如‘這麼多男人,養得起我卻很少’;‘咖啡、巧克力、男‘性’,有些東西總是越多越好’;‘
不要理我,你不會贏’;‘我一生向你問過一次路,你一生向我揮過一次手嗎’;‘我不會錯過你,如果你繼續跟隨’——哦,這句話其實也是警告,告訴說:你再跟,我就撞。”
“我一生向你問過一次路,你一生向我揮過一次手嗎?”寧馨兒咀嚼着這句話:“這話好,我喜歡這句話。”
梅莞爾也用綿軟的嗓音讚歎:“是呀,這句話‘挺’有詩意的。”
“我要把它記下來”,寧馨兒四處找筆:“筆有嗎?給個筆……哦,不,記在我手機裡,回頭貼我車上。”
囉囉嗦嗦說了那麼多,這句話纔是目的——寧馨兒告訴王成:我有車,我的收入還可以。
果然,下一句話寧馨兒直接問:“你的車上貼着什麼?有意思嗎?說說?”
有些人天生就擅長與別人搭訕,不用培訓的。
“哈,我的車是借朋友的,再說,我想不出車上貼標語的意義,想引起人注意?還是炫耀自己的文青……哈哈,我喜歡悶‘騷’不喜歡張揚”——我想不惹人注意還唯恐做不到,哪有心思在車上炫酷呢?
王成早知道寧馨兒會順理成章把這個問題問出來——這個問題的實質是:你的收入怎樣?你有自己的車嗎?你的車是什麼牌子?你有房嗎?房子面積多大……寧馨兒問的很技巧,寫到教科書上簡直是典範了。這是一位天生擅長與陌生人‘交’流——也就是俗話說“自來熟”的那種‘女’人。她與王成的區別是:王成的技巧來自後天訓練,她的技巧則是在這個‘摸’爬滾打的社會自學成才;王成學習這些技巧是爲了讓人快速接納自己,而她則是爲了快速推銷自己。
王成知道生活是怎樣把寧馨兒錘鍊成這樣的,屌絲的生活就是這樣,社‘交’對屌絲來說是一項奢侈品,他們要‘花’費珍貴的金錢,以及擠出不多的時間,所以他們總是急躁的,總是匆匆忙忙的,不想讓自己的金錢與時間白白‘浪’費,所以他們總是那麼直接!
原來生活可以如此噁心。
可這種生活,王成曾經是那麼熟悉,那麼親切——當日他也是其中一員,難以避免。
對比這種急切,總是悠悠然——哦,也就是人們所說的總是‘迷’‘迷’瞪瞪的梅莞爾,倒是活的很隨遇而安,她甚至沒有張萍所表現出的妒意,反而饒有興味地加入到談話中……哦,她就是那種傳說中的歪樓高手。
“是呀是呀,寂寞的時候可以看看書,可以聽聽音樂,或者上網跟羣里人聊天。我覺得在自己車上貼標語……”梅莞爾笑眯眯地的,綿軟地說:“啊,我可以理解他們的心理,但讓我自己做,我覺得‘挺’傻的……”
王成快速地塞給梅莞爾一塊godiva巧克力:“你今早沒吃飯吧?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快吃!”
寧馨兒一直想忽略梅莞爾,但這時不得不由衷的嫉妒,她脫口而出:“你對‘女’友照顧得真是……你剛纔介紹說你姓梅吧?這是網名還是真名?”
梅莞爾‘迷’茫地瞪大眼睛,問:“我有六七個網名,你平常都上的什麼網呀?哦,剛纔我說的是真名。”
寧馨兒立刻接上話:“一看你就覺得渾身充滿書卷氣——你做哪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