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瞪大眼睛,不解地反問說:“洋老外施工,絕不會改施工圖紙一星半點的——全按你要求的:獨立中央空調是柴油機的,德國貨,據說用一百年沒問題;
中控系統絕對完美,每個房間單獨控溫;
地下二層是深入地下八米的恆溫恆溼窖藏室,可以存放紅酒跟奶酪;
地下一層是各自封閉的電子立體停車庫與冷藏庫……
管興看了圖紙都說,他做房地產多年,就沒見過這麼精細的設計,憑這種設計,別墅一百年不落伍,賣一億元完全不愁。
嘿嘿,反正我們會所也需要別墅房,這些房子我不着急買,慢慢用着唄……
你訂的那套別墅多了一層地下室,隱藏在地下二層的恆溫窖藏室下,深入地下十餘米——老外按你的設計施工,事後不留圖紙。我事先也沒告訴管興,絕對的隱秘。”
“哦,賣出去的別墅開始裝修了嗎?”
“還沒呢,我讓業主們在‘名尚’剪綵之後再裝修,省的院裡亂亂的。不過,咱建的是粗裝修別墅不是毛胚房,地平以可以住人爲標準,牆面平整的可以直接刷漆,水電都通着。你那間別墅的玻璃還沒裝,其餘的房間,搬進去也能住。但剪彩儀式前,院子裡堆上一堆裝修材料,弄得亂亂的不好看。
別墅嘛,房間多,咱土建工程都做完了,老外幹活就是認真,別墅外表漂亮的沒得說,內部幾乎沒什麼動土的地方,即使先搬進去住着也不礙事,等咱們剪綵後。業主再一間間房子裝修也不遲,唉,要說現在人錢真多。咱中國果然經濟騰飛了,幾千萬買套房子跟買大白菜似的,搬進去還在問老外什麼時候閒下來,想找老外裝修的,果然財大氣粗啊。
這樣想想,咱的房子賣便宜了。那些富豪們給嫩模買車子,幾千萬扔出去就爲討美人一笑,咱這個好歹是房產。可以傳給子孫的智能化別墅,只賣兩輛豪車錢,可不是便宜了嗎?”
王成哈哈一笑:“那種一擲千金博美人笑的傢伙有多少?他們花的是自己的錢嗎?這種人住進名尚。你不覺得擔心嗎?”
李響附和地哈哈一笑:“你說的沒錯……哦,咱們到了,我在這酒樓訂的包廂,請你媽過來在這裡見個面,然後你們母子回家。管興哥等會兒也會來,也就咱們三個跟你媽了……要不,你叫幾個女的來?”
李響手指的是路邊一家五星酒店,酒店不是親人見面的合適地點。在這種公共場合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能表現的過於激動、過去外露。習慣於控制自己情緒的王成,不知該如何面對多年沒見的母親,李響這種酒店會面的安排,剛好可以做個過渡,很好。
王成打方向盤順着導引指示向停車位開去,回答:“這樣安排最好,說實話,快五年沒見老媽了。我有點心慌……我留在名尚的集裝箱你幫我送到別墅前,我會把裝修材料先裝入房子裡,給你騰出空地來。”
李響趕緊解釋:“阿成,這事我不是針對你,你知道,那個死日本鬼子做事特認真……靠,我如今更明白抗日的必要性了。”
王成停好了車,安慰說:“我知道,這不僅是你的事業,也是我的事業,咱不能鼓勵企業員工滋養‘例外’情緒……嗯,那小日本ceo讓你不快樂了?需要換個嗎?”
“別”,李響尾隨着下了車:“這日本鬼子省的是你我錢……哦,還要加上管興,是咱三個的錢,所以,雖然我天天戰鬥在抗日第一線,但想到這小日本給我帶來的盈利——別拉着我,我願意繼續戰鬥在抗日最前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家王子飯店很高檔,李響很熟悉,他領着王成直入飯店總檯,一路上小姐鞠躬致敬,飯店前臺經理遠遠地見了馬上堆出笑臉,招呼說:“李總,您的包廂……”
李響截斷對方的話:“給我兄弟辦一張貴賓卡,要最高級別的那種。”
轉回頭,李響叫苦說:“兄弟哦,這幾年走關係,我是每天都在酒池肉海中過啊,我現在聞聞這一身肉,都充滿酒味。”
這番話充滿着炫耀,王成禮節性微笑着:“本地鮮有你這種建房兩年多,資金還很充裕的企業吧?你剛纔挺爲名尚盈利而自得,但名尚雖然沒開業,也是運作兩年多了,兩年多才開始盈利,這樣慢的投資回本速度,恐怕本地很少見吧?”
飯店前臺經理手腳很快,這時已辦好相應手續,他遞上一張白色鏤空金屬卡,恰好掩飾住李響的尷尬。李響跳轉話題,指着白金卡說:“這是酒店最高級別卡,怎麼樣?你這次回來,無非是吃喝玩樂,這樣纔是度假,今後想去哪兒,跟我說。”
這話隱含的意思是:怎樣?我很吃得開吧?
王成笑而不答——都是花我的錢有木有?
飯店經理引導着兩位走向預訂包廂,包廂內只有王成母親。
再見面的激情讓王成有點失控,許久之後,王成母親竭力平靜下來,端詳王成半晌,喃喃說:“個頭變了,嗓音變了,相貌也變了……真的是整容了啊,看起來有些陌生……不過,這年頭什麼都有人搶,沒人搶着當兒子的,所以這應該是我兒子。”
這句話說得王成兩眼溼潤,作爲一個你離家很久的孩子,他這時應當痛哭流涕,可他哭不出來,他的神經已被訓練的極爲堅韌……他只好手捂着雙眼假裝哀傷,幸好,不久後管興的到來解了圍,在外人面前,母子倆不得不維持一種彬彬有禮的含蓄。
已進官場的管興官話一套接一套,他舉杯祝酒:“這杯酒我們先要感謝龔老師,她桃李滿天下,爲祖國培養了許多棟樑之才,更出色的是,她培養了一個優秀的兒子……來,大家喝了這杯,我來晚了,先乾爲敬!”
有管興活躍氣氛,場面漸漸熱絡起來,王成母親龔老師趁吃飯間隙,低聲詢問着王成這幾年的情況——自然是從楊昱湘哪裡打工談起,王成真真假假的說了自己在外四年多的生活,由於之前跟母親說過自己職業是商業調查員,所以這次王成的掩飾身份就選它了。
“這是一份相當於偵探的工作,比如酒店的星級評定,酒店聯盟就會聘請我們以普通顧客的身份入住酒店,一項項感受酒店的服務項目,然後開始填表格,每項服務評出優、良、差。
這種評定要持續十八個月,所以一家酒店新開,不足十八個月就評上星級,那肯定是造假,或者請國內評級部門評出來了的——那種評級基本上是鑑定會,大家在酒桌上吃喝一通,然後看紅包定星級……在權力社會裡不需要商業調查員這一職業,但在國外這份職業很普通,超市開業也要搞個商業評估,請調查員調查當地人流狀況,人員收入狀況,潛在客戶購買力、同業競爭狀況等等……”
王成說自家職業時,管興顯得坐立不安,他目光一閃,心裡評價說:你這說的,不就是商業間諜嗎?
趁王成中途停頓的功夫,管興終於插上話了:“老弟,說到這個,我有點事求你……龔媽媽,龔老師,借你兒子一小會兒,我跟他說點私事。”
徵求了王成母親的同意,管興把王成拉到樓道,左右打量一番,王成看對方警惕的樣子,取出一支鋼筆擰開筆帽,而後平靜地說:“放心,不會有人竊聽了,我們有五分鐘時間。”
管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支鋼筆,趕緊長話短說:“你在澳大利亞方面,關係硬不硬?……是這樣的,記得你見過的盛兒嗎?我把他留在澳洲讀書,可誰知道這孩子不學好,在校園跟人打架,被當地警察拘留了。如今已經拘留三天了,我動用了很多關係,老外爲人死板的很。這種事我也不敢太聲張,剛纔我來的時候,最新情況是:警察局已經上報了出入境管理部門,要驅逐回國……你有沒有門路,把他撈出來?”
管興之所以找王成說這番話,一方面是病急亂投醫,想着王成這個利益相關人不會出賣他這位同伴;另一方面,是隱約聽李響說過:舊車零件回收基本上由當地黑社會控制,他就是因爲動了黑社會的奶酪,才被毆打致殘不得不整容。現在‘名尚’舊車零件的輸入,全憑王成的路子,至於王成爲什麼不怕黑手黨……李響曾躲躲閃閃的透露說:那傢伙的女友疑似特工。
果然,王成沒有絲毫爲難:“你把那家警局的名字告訴我,孩子護照上是什麼名字,寫在紙片上……不過,老外做事很死板,很透明,這件事,事後不能透露是我插手了。”
“明白明白”,管興感激莫名,趕緊寫下孩子的名姓,以及所拘留的警所。稍停,他看了一眼王成手中的鋼筆,估摸了一下時間,覺得應該透露一下內情,以便讓對方盡心盡力不敷衍。他吞吞吐吐的補充說:“其實,盛兒是我的孩子,私生子,所以……”
王成點頭:“明白。我會盡力的,管大哥請趕緊進去,我在這裡聯絡人手。”
管興知道王成的運作不可能在他當面進行,他趕緊返回包廂就坐,開始恭維王成母親……五分鐘後,王成返回,管興焦灼的遞過去一個詢問眼色,王成笑了笑,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