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星龍的臉色非常難看,陰沉沉的站在沈從雲面前。
“出什麼事情了?”沈從雲心中也是一驚,揮手示意阮孝貞下去。
“原第一師師長趙有廉,被下方到第一團做團長,這次奉命回京來押送軍餉,昨天晚上喝多了,把客棧老闆的女兒給強姦了,還……。”趙星龍吞吞吐吐的時候,沈從雲的臉色瞬間變的漆黑。
“還什麼?一次說清楚。”這是沈從雲震怒的前兆,趙星龍已經很久沒看見沈從雲如此難看的臉色了,不由的心中爲趙有廉捏了一把汗。
“還開槍打死了阻攔他的客棧老闆,現在正持槍拘捕,打傷了政訓部的兩名戰士。”趙星龍說完之後,看了一眼沈從雲咬牙切齒的表情,有種透心涼的感覺。趙有廉這一次是在劫難逃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沈從雲說話間,吧嗒一聲手上的鉛筆都捏斷了。
“客棧老闆的女人受辱後上吊尋死了,趙有廉還在繼續拘捕中,胡煒揚已經親自去現場了。”趙星龍苦笑道。
沈從雲嗖的一下站了起來,徑直朝門外走,邊走邊道:“帶路,去現場。”
鴻福客棧的大門外,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幾十個士兵已經把客棧圍了起來,沈從雲來到的時候,正看見胡煒揚氣急敗壞的朝裡面喊話。
“趙有廉,你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們就殺進去了。”
二樓的一間窗戶打開,裡面露出趙有廉的臉,前面還有一個客人擋着,趙有廉藏在後面喊:“胡煒揚,少給老子來這套,就你手下那些蝦兵蟹將,想抓住老子?門都沒有,有本事你就上來了,老子身邊還有三個墊背的,下地獄見閻王也不寂寞了。”
“怎麼還有人質?”沈從雲突然的出現發問,胡煒揚聞聲一楞,回頭看見是沈從雲來到時,不由的一個立正道:“軍座!怎麼把您給驚動了?請再給屬下十分鐘,保證將趙有廉捉拿歸案。”
沈從雲鐵青着臉,冷冷的看了樓上一眼道:“算了,我親自去請他下來。”
胡煒揚和趙星龍同時大驚道:“軍座,不可。”
趙星龍往前面一站道:“軍座,還是我上去吧,他的是我的學弟,不會輕易傷害我。”
沈從雲冷笑道:“他不會傷害你,難不成還敢對我開槍?讓開!”
這時候樓上的趙有廉一陣狂笑道:“胡煒揚,你們政訓部就是一羣龜孫子,有膽子就上來啊。”
沈從雲一身戎裝,陰沉着臉分開衆人往前走,李小三急忙擋在前面不說話,沈從雲輕輕的搖了搖頭,李小三見沈從雲態度堅決,默默地往邊上讓開。
沈從雲在前,李小三領着兩個護衛在後,齊齊往裡面走去。
咯咯咯!皮鞋踩在木樓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樓下的士兵一個一個的都緊張的不得了,趙星龍已經下令,一旦上面稍微有點風吹草動,立刻不惜代價也要衝上去。
一直顯得非常囂張的趙有廉,聽見腳步聲立刻探出頭來,看清楚上樓的竟然是沈從雲時,通紅的臉不由的瞬間一片慘白。
“軍、軍、軍座,您怎麼來了?”趙有廉結結巴巴的說着,發現手上端着槍對着沈從雲呢,趕緊把槍往地上一丟,上手推開人質,啪的一個立正大聲道:“趙有廉見過軍座。”
沈從雲冷冷的掃了趙有廉一眼,回頭對李小三道:“拿下!帶回去,我要親自審問。”
李小三領着兩個護衛撲上前來,一下就按住了趙有廉,當着沈從雲的面趙有廉沒有反抗,老實的讓兩個護衛給捆了起來,一臉的羞愧。
押着趙有廉下出門的時候,門口呼啦一下圍上了一羣百姓,一個個怒視着趙有廉不說話,攔着門口任憑新軍的士兵如何推搡,就是不讓路。
“你們想幹什麼?”胡煒揚一看這個局面,立刻就急了,生怕沈從雲出點啥意外,伸手把槍掏了出來,砰!的一聲往天上放了一槍後大聲喊道:“準備戰鬥!”
嘩啦啦!齊刷刷的拉槍栓的聲音響了起來,幾十個士兵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攔路的百姓。百姓們開始還有點害怕,下意識的都往後退了退,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不能就這麼放走了這個畜生,新軍這是要互相包庇。”
這一聲喊罷,後退的百姓們又圍了上來,十幾個士兵趕緊把沈從雲擋在裡面,生怕人羣激動傷了沈從雲。
“都給我讓開!”門裡的沈從雲一聲低沉的怒吼,門口的士兵不約而同的往兩邊一讓,沈從雲慢慢的走到門口,看着門口激動的百姓大聲道:“街坊鄰居們,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是沈從雲,我向大家保證,新軍對於膽敢侵犯百姓的敗類,絕不姑息,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沈從雲報上名字後,百姓中一陣喧譁,要知道沈從雲的名聲在北京城可是出了名的響亮的。這些年可謂是百姓茶餘飯後中的閒談中,出場率最高的名字了,也是百姓提起時覺得最提氣的一個名字。
一箇中年夫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又兩個婦女攙扶着上來了,看見沈從雲就往地上一跪,哭泣着哀求道:“沈大老爺啊,您可一定要給小婦人做主了,這個畜生打死了當家的,還逼死了我的閨女啊。”
沈從雲趕緊攙扶起婦人道:“請放心,國有國法,軍有軍規,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沈從雲絕不會偏袒!”說罷,沈從雲回頭看了一眼趙有廉,這小子臉上一臉的羞愧,耷拉着腦袋不說話了。
婦人猶自不肯離開,沈從雲微微沉吟一番道:“這位夫人,您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跟着我走,到時候可以看着我怎麼審這個敗類。”
夫人想了想點頭答應了,沈從雲讓胡煒揚派人護送婦人,押着趙有廉回去了。
…………………………
桌子上擺滿了菜,一壺酒,兩雙筷子。桌子前的趙有廉哪有心思吃喝,低着頭羞愧的看着地板。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時,連忙擡頭渴望的看着門口。
“軍座!”趙有廉立刻站了起來,啪的一個立正敬禮。
沈從雲一臉陰沉的進來,看看桌子上絲毫未動的酒菜,哼了一聲道:“怎麼不動筷子?”
“軍座,我沒心思吃喝,我給您丟人了。”趙有廉羞愧難當的低下頭。
“現在知道給我丟人了?早幹什麼去了?”沈從雲壓抑了多時的怒火,終於爆發出來了。
“軍座,我……。”
“少廢話,自己都做啥了?說吧。”沈從雲怒視着趙有廉,慢慢的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我、我當時喝多了,正好那個丫頭送酒菜進來,我就……。客棧老闆聽見丫頭喊叫,上來拉扯,我當時昏了頭,就動了傢伙。事後……,已經一切都晚了,那丫頭逃回去就吊了脖子。”
沈從雲聽着遞過來紙筆道:“自己寫過程,按上手印。”
“是!”
趙有廉拿起紙筆,顫抖着寫完,按了手印後雙手捧着遞給沈從雲。
沈從雲拿起供詞看了看,默默的轉身出了房間,門外那個婦人由阮孝貞扶着正在旁聽。
“夫人,所有事情他都承認了,其罪當誅,你安心的回去等候吧,不出三天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婦人慢慢的給沈從雲跪下,使勁的磕了三個響頭後,雙目茫然的站起,轉身蹣跚的離開。沈從雲目送着阮孝貞攙扶着婦人離去,不由的長嘆一聲。
轉身回到屋子裡,趙有廉正端着酒壺狂往肚子裡灌酒,臉上淚流滿面的樣子,眼睛通紅。看見沈從雲進來,一口氣沒順上,嗆的連連咳嗽。
“如果我沒記錯,你是第二批從天津武備學堂到越南的吧?”
“是,軍座!”
沈從雲拿起酒壺,給趙有廉到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默默的坐下喝了一口後低聲道:“西貢平叛的時候,你也是先頭團的一個連長吧?我好像記得你當時立了功,要不是你率部及時救援,劉永福的電報局防線就要被突破了。西寧戰役的時候,你提升了營長吧?當時右翼先頭部隊好像就是你們營吧?打蓋平的時候,你率領突擊隊衝進城,同刺刀挑死了十二個日本鬼子,立了頭功,戰役結束就提了團長。北伐天津時,你雖然犯了錯誤,但是我只是想讓你下來好好想一想,都錯在哪裡了,日後還是要大用你的,新軍缺將才啊!可惜……。”
沈從雲說到這裡,趙有廉終於忍不住跪倒在地,失聲痛哭道:“軍座,我對不起您,我該死。我辜負了您的期望。”
“說對不起有用麼?說對不起客棧老闆和他的女兒能復活麼?”沈從雲說着語氣一變,厲聲道。
趙有廉已經泣不成聲了,沈從雲看着這位犯了死罪的愛將,不由的內心一陣一陣的疼。培養一個得力的干將,花費了多少心血啊,結果要因爲犯錯而親自下令槍斃他。
“你雖然有功,但是這次犯的是死罪,我也救吧了你。你的家人我會妥善安置的,你放心的去吧。”說完這話,沈從雲慢慢的站起身來,最後看了趙有廉一眼,低着頭疾步出了門口。
“軍座!我該死啊!”屋子裡傳來趙有廉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出了門口,趙星龍立刻迎了上來,見沈從雲臉色難看,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道:“軍座,趙有廉素有戰功,可否免其死罪?”
沈從雲看了趙星龍一眼,哼了一聲道:“通知胡煒揚,明天一早在菜市口設刑場,現場宣佈趙有廉的罪狀,執行槍決!”
沈從雲說罷徑直回到書房內,裡頭的紫玉看見沈從雲進來,立刻上前接過沈從雲的外套,低聲勸道:“老爺,別太生氣了,趙師長也是一時糊塗,……。”
“放屁!什麼叫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就可以開槍殺人?就可以強姦婦女?我的新軍不是土匪,是用來保護老百姓的,不是禍害百姓的。”沈從雲震怒的樣子,紫玉看了沒有往心裡去,淡淡的嘆息一聲苦笑道:“你有氣就衝我撒吧,撒出來心裡就好受了。我知道你要揮淚斬馬謖,心裡難受。”
沈從雲聽了這話,臉色爲之一沉道:“你錯了,我這不是揮淚斬馬謖。新軍從成立至今,雖然我一再強調軍規的不可違反。可是,隨着我軍不斷的勝利,新軍上下已經在無形中滋生了一種不好的心態,他們認爲天下是他們打下的,他們可以爲所欲爲了。我就是要利用趙有廉的事情告訴他們,不管是誰,不管他過去立了多大的功勞,只要膽敢觸犯軍規國法,該怎麼辦我還怎麼辦。同時我還要在全軍開展一次整頓風紀的運動,給這幫子腦子裡開始無法無天的兔崽子們提個醒,敲個警鐘。”
次日,天還沒完全亮呢,大街上便出現一個一個的新軍士兵,敲着鑼在喊:“今日午時,菜市口召開公審大會,審判鴻福客棧案犯趙有廉,歡迎鄉親們前往監督執行了。”
午時,由胡煒揚親自宣佈了趙有廉的罪狀後,兩聲槍響後,趙有廉倒在血泊中,圍觀的百姓發出震天般的叫好聲。
隨後的日子裡,沈從雲在新軍發起了一次大規模的整風運動!
1898年的尾聲悄然的來臨,隨着全國各省的代表陸續抵達北京,中華共和國第一次聯邦代表大會即將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