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鷹兔

當哨騎來報說土城那邊沒有打起來,蕭鐵奴不由得臉色一沉,看己對那羣漢人是低估了!

“頭!一點聲息都沒有,莫非他們連夜逃走了?”一個頭目道。

“逃?”另一個頭目道:“他們能逃到哪裡去?他們有幾百個人,一兩千匹牛馬,北邊西邊都有我們的伏哨,若是他們從那裡經過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

“也許他們往東邊逃走了。”

“東邊?”蕭鐵奴冷笑道:“那邊有契丹人的大首領部族軍,那些漢人要是往東邊去,那是找死!”

“頭兒!他們是漢人,這些事情哪有我們知道得這麼清楚?”

正說着,前方來報:“蕭昂在土城那邊駐紮下來了,正派人往這邊來。”

一個頭目道:“頭兒,他們是補充水來了。我們要不要打個伏擊?”

蕭鐵奴道:“來的有多少人?”

“兩百來號人。”

蕭鐵奴道:“蕭昂的手下全都是在上京養尊處優慣了的傢伙,我們一百人當得他們四百人,不過打這仗太沒必要,迴避一下吧。”

“頭兒,去哪裡呢?回去嗎?”

蕭鐵奴哼了一聲道:“沒看到那批漢人的下場,我不甘心。先到南邊歇腳飲馬吧,打聽出他們的下落再作打算。”

蕭鐵奴口中的蕭昂,乃是遼國當朝寵臣蕭奉先的長子。蕭奉先是遼主元妃的兄弟,元妃得寵,連帶着蕭奉先一家也雞犬升天。蕭奉先官至樞密使,封蘭陵郡王,把持國政,權傾朝野!

此次蕭昂從南京遙奉王命,帶了兩千人馬前往烏谷敵烈統軍司公幹。中途“無意間”發現了蕭鐵奴的蹤跡。這蕭鐵奴曾兩次劫虜過西夏送給蕭奉先的重禮,有一次更是劫走了蕭奉先從西域重金購置、準備用來給遼帝祝壽獻寵的奇珍,大大地落了蕭家的面子。但蕭奉先偏偏捉不到他!因此蕭昂聽說有蕭鐵奴的蹤跡,也不顧副將穆裡阿的反對,一路追了過來想把蕭鐵奴一舉擒獲。

這時蕭昂在土城內暫歇,先頭部隊進入土城的時候發現土城裡不但留着近一千頭馬,還有若干日用物品,無不十分奇怪。但稟報上去蕭昂也沒當一回事。穆裡阿派出偵騎,卻也沒發現什麼異狀。而蕭鐵奴的蹤跡也完全消失了。

第二日就要拔營北上,忽然南邊奔來一個傷兵,稟告道:“南邊!蕭鐵奴在南邊飲馬!把我們留在那裡的人都打死打傷了。”

蕭昂怒道:“我說怎麼不見了,原來跑到南邊去了!”

穆裡阿叫來那傷兵問道:“你怎麼知道那是蕭鐵奴的?”

那傷兵道:“我被他們捉住,聽他們口口聲聲說‘蕭大王’怎麼樣怎麼樣,還說大漠草原是他家後院,就是把大遼十萬宮帳軍都調來也別想捉住他們,所以猜是。”

蕭昂大怒,穆裡阿道:“世子,這個馬賊的行蹤向來飄忽不定,出使的大事爲重,還是不要再節外生枝了,由得他去吧。”

蕭昂怒道:“不行,你立刻帶上兩百精騎追過去,我大軍從後接應,這次一定要捉到他!”

穆裡阿勸不住,只好領命。

土城裡面的動靜蕭鐵奴並不清楚。他繞了小圈,依然來到南邊這片草原上飲馬。來到時卻發現這裡出奇的安靜。

“停!”

“頭,怎麼了?”

“這裡不大對勁。”

“不大對勁?沒什麼啊。”

“就是什麼也沒有才不大對勁!”蕭鐵奴道:“太安靜了,總覺得不對頭。”忽然見東南土丘後似乎有金屬反光,他吃了一驚,指着東南、西南、正南三個方向道:“你們幾個去看看!有什麼不對勁馬上掉頭!”

幾個嘍囉奔出不遠,忽然三個方向同時射出暗箭,放倒了兩個探路之人,剩下幾個連忙退了回來,一邊:“頭!有埋伏!是那些漢人!”

蕭鐵奴遇變不驚,道:“走!”

帶人就往北退,退出十餘里,遠處沙塵滾滾,竟然是宮帳軍殺了過來!

一個頭目驚道:“頭!前後都有人,怎麼辦?”

蕭鐵奴道:“又沒合圍!慌什麼!再說他們兩家也不是一夥的!”

那頭目道:“可我們夾在中間啊,他們就算雙方對射,倒黴的也是我們!”

蕭鐵奴望了一下遠處的灰塵道:“漢人陣勢嚴謹,而且埋伏着不知還有多少詭計!前面的宮帳軍人數不多,看來他們的大部隊還沒到!我們衝過去!”

折彥衝等人伏在一邊,眼看着蕭鐵奴帶着人馬向北衝去,折彥衝笑道:“看來在蕭鐵奴眼裡,我們比宮帳軍強啊。”

曹廣弼道:“他不知道我們的虛實,這夥契丹人人數顯然卻不多。”

折彥衝道:“蕭昂派這撥人過來,想來這些人就是精銳了。且看他們的戰鬥力如何。”他們已經從俘虜的口中知道了這撥人馬共有兩千人,爲首的是遼國蘭陵王世子蕭昂,副將叫穆裡阿。至於北上去幹什麼,那些俘虜品階太低就不知道了。

蕭鐵奴所部共八十七騎,這時後有伏兵,只有突破前面的契丹騎兵纔有生路,因此人人拼命。穆裡阿在蕭昂的催促下急行至此,人馬已疲,竟然被蕭鐵奴衝開了陣形。

折彥衝失望道:“遼國騎兵就這德性如何能縱橫天下?”

曹廣弼嘆道:“我在邊境見我朝武備廢弛,常恐遼人南下時無法抵擋。今天看來遼人也不比我們好多少!”

折彥衝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趁火打劫如何?”

曹廣弼道:“趁火打劫?”

折彥衝道:“宮帳軍陣勢已亂,我方精銳約有百人,你、我、阿魯蠻各帶三十人連番衝殺,狄先生帶領其他人馬跟着逼來,定能將這夥契丹兵擊潰。”

曹廣弼道:“勝算很大,可有必要打這一仗嗎?”

折彥衝道:“那夥宮帳軍攔在北邊,我們東躲西藏的始終不是辦法。不如趁機解決掉一批!嗯,就掛着蕭鐵奴的名號。”

楊應麒一直沒說話,聽到這裡點頭道:“好,這叫驅狼撲鹿!”

曹廣弼也道:“好吧!”

當下折彥衝引三十騎衝在最前面,大叫道:“跟着蕭老大,殲滅宮帳軍!”三十人一齊喊道:“跟着蕭老大!殲滅宮帳軍!”

穆裡阿知道要是放走了蕭鐵奴,蕭昂必定大不高興,因此儘管陣勢被蕭鐵奴衝得幾乎就要從中裂成兩半,猶自苦苦支撐,率領親信拼命擋住,心道:“只要拖到世子大部掩來,我們就贏了!”

哪知就在這時,土丘灌木之間竟然又殺出一支隊伍,人數竟也有百人左右!嚷着“殲滅宮帳軍”衝來。那百人之後,更漸漸部列出一行行整齊的隊伍,一時之間也不知對方還有多少人馬。

穆裡阿心頭大震:“蕭鐵奴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馬?難道……難道是阻卜部又叛了麼?”

他雖然老於沙場,可也沒偉大到願意隨時爲國捐軀的地步,何況這場仗來得莫名其妙,在這裡戰死,連爲國捐軀也說不上,最多隻能算是給蕭昂那二世祖胡亂的指令陪葬!當下調轉馬頭,向北急退。宮帳軍眼見主將逃跑,哪裡甘於人後?也跟着北潰。

蕭鐵奴正要趁亂衝出,忽然背後一陣箭雨飛來,最後面的七八人紛紛落馬,不得已,他只能追着宮帳軍的尾巴往前衝。

如果穆裡阿此時回頭,他一定會發現情況大大不對頭:他的部衆被蕭鐵奴追趕着,而蕭鐵奴的部衆又被折彥衝追殺!

這一逃一追奔出十數裡,驀地前面旌旗飄動,穆裡阿大喜,蕭鐵奴和折彥衝卻是一驚。折彥衝腦中靈光一閃,用契丹話大叫道:“跟着蕭老大,活捉蕭昂!”

一百號人一齊喊道:“跟着蕭老大,活捉蕭昂!”

蕭鐵奴一聽背後那叫喊聲就知道折彥衝打的是什麼主意,但這時已容不得他選擇,只好一咬牙道:“衝!給老子衝過去!”

蕭昂眼見幾百騎前後相接向自己衝來,又聽說震天喊着要“活捉蕭昂”,心中害怕,叫道:“護住我!護住我!別讓他們過來!”

穆裡阿無法穩住部屬的陣腳,部下一百多人竟然被逼得衝入己方陣中,這一千多人本不如穆裡阿所部強勁,再加上統帥是一個不知兵事的紈絝子弟,陣勢登時大亂。蕭鐵奴的騎兵又從後逼來,更是亂上加亂。

曹廣弼望見蕭字旗下圍簇着不少人,引了三十騎衝來,望那大旗就是一箭,正中蕭字!

蕭昂叫道:“媽呀!”勒轉馬頭就跑,主帥一逃,宮帳軍更是潰退如潮倒涌,穆裡阿已經看出對方人數其實不多,本來正盡力收束部隊重整陣形,但見了這形勢,也知道已不可爲,嘆了一聲也調轉馬頭逃了。

蕭鐵奴在混亂中引衆離去,折彥沖和曹廣弼、阿魯蠻追亡逐北,追得宮帳軍丟盔棄甲,繳獲馬匹千餘,軍械數百。這才停止追逐,引衆和狄喻會合,仍然在土城駐紮下來。

這一仗是他們出谷之後第一次大勝仗,這一仗打下來,五百衆士氣百倍。折彥衝引百餘人去西北處水源取足了水回來,蕭鐵奴也不敢出現了。

狄喻道:“這一仗不但讓宮帳軍喪膽,連蕭鐵奴也要對我們重新估計!明天我們聚衆北上,量他也不敢再輕易冒頭!”

折彥衝道:“但我卻還想捉住他呢。”

歐陽適道:“捉?怎麼捉?這傢伙這次又吃了我們的虧,估計總得損失二三十個下手,只怕沒膽子出現了吧。若是我們去找他吧,這傢伙神出鬼沒,要找到他只怕沒那麼容易——否則的話,他早被契丹官府給捉了。”

楊應麒道:“我們找不到他,可以把他引出來。”

歐陽適沉吟不語。楊應麒道:“這人恨起人來,連父親兄弟也幹掉了,可見報復心極強。我看他沒那麼容易放過我們。現在也許還在不遠處盯着我們呢。而且強盜貪財,這是千古不易之理,用這兩點或許可以把他誘出來。”

楊開遠道:“怎麼誘?”

楊應麒道:“這次大勝對我們來說意義非凡,今後我們最精銳的幾十人對上蕭鐵奴剩下的那幾十人,心理上也有優勢!因此如果我們要暗算他,留下一百人就夠了。”

楊開遠道:“留下一百人?那其他人呢?”

楊應麒道:“其他人離開啊。如果大家不走,他怎麼肯過來。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我們挑出一百精銳來,其他人則由狄先生帶領先行越過荒漠前往烏古部,並僞裝成我們已經全部離開的樣子。而從宮帳軍那裡繳獲的東西連同狄先生沒帶走的馬匹則都留在這裡。我諒蕭鐵奴輕易不敢再來襲擊我們的大隊!但如果他在遠處盯着我們,則一定會在我們離開後來土城察看個究竟。不過這人好像很多疑,一開始他一定不會親自來,而會派一兩個手下過來踩點。還記得這土城有個地下室嗎?狄先生走後,我們留下的人就藏在裡面。蕭鐵奴的人第一次來看的時候,不會看得那麼仔細,因此我們瞞過他們的機會很大。等他一回去報告,我們馬上出來,埋伏好,就等他過來。”

歐陽適道:“來踩點的人要是發現了我們怎麼辦?”

楊應麒道:“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是大隊過來,那我們就不要藏進地下室了。如果來的是一兩個,我們也不怕被他們發現——最多計劃泡湯而已。”

幾個人商量了一些細節,決定由狄喻和阿魯蠻帶領三百八十二人先走,第二日天矇矇亮就出發。王大輝、顧大嫂等人還連夜紮了些草人,套上衣服安在馬上。離開時故意讓隊伍走得有些參差,使遠處的人瞧不清具體數目來。

折彥衝、曹廣弼、歐陽適和楊開遠兄弟都埋伏在土城內,連續兩天都沒什麼動靜,歐陽適有些急躁了,折彥衝道:“再等一天,明天還沒動靜就走。”

第三日黃昏,西邊忽有一騎馳來,衆人大喜,連忙藏入地下室中。那人先繞城一圈,見沒什麼異狀才進城。進城之後,馬也不下,匆匆繞了一圈,便奔回去,向蕭鐵奴報告道:“頭,他們全走了,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但東西滿地都是,馬到處亂跑。”

蕭鐵奴奇道:“他們走了也就算了,幹嘛還把東西留下,莫非有詐?”

一個頭目叫道:“人都沒有,還能詐什麼詐!頭!進去把東西馬匹都帶走吧。這次出來,死了幾十個弟兄,不能空手回去。”

其他幾個頭目也紛紛附和。蕭鐵奴只好道:“好吧。”七十多人朝着土城進發,來到城邊,還沒進城,蕭鐵奴忽然道:“還是不要進去好。”

一個頭目有些挑釁地道:“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的?不會給那幾個漢人嚇破膽子了吧!弟兄們,跟我進去!”領頭就行。幾十個人跟着他擁進去,蕭鐵奴臉色一沉,知道這次失敗大大打擊了自己在盜羣中的威信,自己的領導地位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

忽然城內慘呼聲此起彼落,蕭鐵奴大叫道:“快退出來!”他自己拔出寶刀,穩坐在馬上不動。土城裡逃出十幾個傷勢不輕的馬賊來,紛紛閃過一旁,躲在蕭鐵奴的背後。

蕭鐵奴大叫道:“走!退!”自己卻攔在最後,不斷撥打射來的羽箭。驀地肩頭一痛,一箭攻破他的刀網,釘入他的左肩。這一箭力道好大,竟衝得他差點掉下馬來。蕭鐵奴一咬牙,竟然半聲不吭,穩住了身形,殿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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