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哲夕盯望着材料，並沒有翻開看。
“你怎麼不翻開看一下？”檢察官催促道。
“我沒有殺人，就算我看一百遍材料，也毫無意義。”顧哲夕絕望道，嘴脣在顫抖，而且變成了絳紫色。
“你沒有殺人，你手裡的槍是事實。”檢察官自作聰明道。
顧哲夕痛苦地把頭在桌子上撞了幾下，痛心疾首道：“我被貨車撞倒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我確實聽到了槍聲，當時我還以爲是自己中槍了。閉眼的那瞬間，我看到一個人在我不遠處倒下了，應該就是受害人。”
“你有證據證明麼？”檢察官追問道。
顧哲夕沮喪地搖了搖頭。
“沒有證據證明你的清白，”檢察官面無表情道，“這樣可對你的處境不利啊！而且你要知道你槍殺的人是政府的高官。”
“我沒有殺人，也不認識那個高官。”顧哲夕極力辯解道，臉都紅了。
“你槍殺的人叫王成，是A省省長秘書，”檢察官盯視着他道，“你爲什麼要槍殺他？”
“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顧哲夕再次強調道，語氣充滿無奈。
顧哲夕被撞倒昏迷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一點兒也不知道。追殺他的神秘人可能知道這一切，說不定，根本就是追殺他的神秘人嫁禍給他的。可是，顧哲夕仔細想來這又說不通，神秘人要殺他，直接殺他就是了，何必另外殺一個人，栽贓到他頭上，把事情弄得如此複雜。他真想找到那個神秘人，神秘人應該可以告訴他暈倒後——所發生的事的細節。
顧哲夕竭力讓自己溫情善意，用近乎哀求的口氣道，“可以給我一些時間嗎，讓我找到追殺我的神秘人，他會還給我清白的。”
“這不合規矩，”檢察官口氣生硬道。
“這明顯是有人在栽贓嫁禍，要致我於死地，”顧哲夕仇視地盯着那把手槍，語無倫次道：“這把槍的主人肯定不是我，你們應該動用你們的一切力量查到手槍的擁有者，比如用現代科技，查查手槍上的指紋還有誰的。不然，你們會冤枉一個無辜的人。”
顧哲夕講這些話時，心情異常激盪，檢察官看得出，這種竭力表現出的溫和掩藏着剛烈的魄力。
檢察官明白，顧哲夕看到致他於死地的物證，並沒有大發雷霆，而是極力表現出和氣，是希望博得他的同情，他能夠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從而幫他擺脫困境。
“可這把手槍上只有你的指紋。”檢察官堅定道。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比霹靂還要迅疾，顧哲夕欠了欠身子，憤怒地把桌上的手槍和資料推到地上，目光裡流露出難以名狀的恐懼。
“你們跟嫁禍我的人是一條心，都想我死是嗎？”顧哲夕恨道，臉色越來越蒼白了。
檢察官看顧哲夕對自己不滿了，驚訝地望着他，並在心裡急速打着怎麼回答他的腹稿，同時，也在檢討自己，怎麼會給他留下他不是一個公正處理案子的印象。看來，他剛進們時秘書傳的話，讓他從一開始就帶有偏見地在審理這個案子。
“你生氣也沒有用，手槍上不僅有你的指紋，還有你的血液。死者身上的子彈，也是從你手中的手槍裡射擊出去的，”檢察官聲音低沉道，“我很想幫你，但物證在那裡，你說你沒有殺人，完全沒有說服力。”
顧哲夕的眉頭越來越陰鬱，嘴脣發白，渾身顫抖，兩眼冒火。他把頭埋到手裡，頹喪地沉默了片刻。
“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顧哲夕低着頭怯聲怯氣地問。
檢察官沒有回答，作深思狀。
顧哲夕擡起慘白而失態的臉，重複了剛纔的問話。
“——會被判刑。”檢察官沉聲道。
“死刑是嗎？”顧哲夕囁嚅道，“——要我爲死去的人償命是嗎？”
“如果你認罪的話，不一定要判你死刑，會判你無期徒刑，”檢察官用安慰的語氣道，“這樣的話，你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將來還可能出獄。你還很年輕，在監獄裡好好表現，爭取出獄，未來還是很美好的。”
顧哲夕吼道：“無期徒刑比死刑還難受，你們直接殺了我比較好。你們不是都想我死嗎？現在就把我殺死——不是更解氣嗎？”
顧哲夕氣急敗壞地把桌子掀翻了，失控地大喊大叫道：“被冤枉地去坐牢，還不如被冤枉地死掉！你現在就殺了我吧！”
顧哲夕隨手抓起椅子，憤憤地砸到牆上，然後一把抓住檢察官的衣領，憤恨道：“你根本就不是什麼檢察官，跟陷害我的人一樣，是一個該死的魔鬼！我不會認罪的，我沒有殺人。”
檢察官被年輕人的憤怒震住了，不知所措地立在一處，就算衣服被他泄憤撕得粉碎，他都不會反抗。
檢察官一動不動地絕情道：“你不認罪，但罪證確鑿，那你就等着被打進死牢吧！”
顧哲夕似一隻失去理智的公牛，大吼大叫道：“你們這些可惡的傢伙，隨便給人安罪名，我就算到了地獄，也不會饒過你們的。”然後把檢察官的桌子也掀翻了。
門外的警察聽到裡面的吵鬧聲，趕忙開門衝進來，強行把顧哲夕制服，戴上手銬押走了。
檢察官看着一片狼藉的審訊室，面部一陣抽搐，失神的目光掃視着地上——他作爲檢察官根本沒有去核實的物證和材料。
這位檢察官出門瞧了瞧，犯人確實被押走了，他才轉身回來揀起灑落一地的材料，還有那把看起來陰森可怖的手槍，就是那把手槍讓顧哲夕的美好青春將要就此停止了。
他所說的停止就是死亡，這個字眼讓他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戰。他爲了自己的前程，因爲上級的一句話，他就輕率地改變了這個年輕人的命運，將給他定罪。他殺了人，會定他死罪。
他渾身冷汗涔涔，死罪對誰來說，都是嚴酷的現實。
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發自肺腑地想爲他做點什麼，最好就是不要讓他輕易地死掉了，畢竟人活着纔是硬道理，也可能纔會有希望。